第二二零章 反省
2023-12-17 18:57:50 作者: 千瓊
也就是那時候起,溫氏終於明白了,即使自己為蔣邕生下了嫡長子,可她在他心裡始終還是遠遠比不上他的長女重要的。或者說,在她的丈夫心裡,這府里的一切加起來都比不上他的長女重要吧。
原本,溫氏以為自那件事之後,她會記恨蔣婷一輩子的。可後來蔣邕突然被點做統帥,帶兵離京了。偌大的侯府,只有她與蔣婷兩個人撐著。那時候,她本打算藉機打壓蔣婷一番的。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丫頭竟然眼皮也不眨的就拿出來四萬兩銀子給弟妹留作家底。
那可是四萬兩啊!溫氏知道蔣邕留給蔣婷的嫁妝產業很多,甚至她都找人算出了那些產業的所有收益。四萬兩,是那幾年所有收益之和的七成多了。溫氏不是不懂家務經濟的笨蛋,她明白那些帳目算出來的收益總和並不是純利。可以說,蔣婷是拿出了自己私產的一半來白白送給弟妹了!
當時真的接過那四萬兩的銀票時,溫氏是真的挺震撼的。她發現,自己似乎一點兒也不了解這個繼女。如果是自己的話,同胞的兄弟姐妹她可能會願意分享,但也僅僅是可能罷了。若非同胞,那是半點兒可能也無的。至少,她是不會像蔣婷那樣,如此乾脆的就從自己懷裡掏出那麼多銀子來送別人的。
溫氏不明白蔣婷當初為何要那麼做。她不相信蔣婷看不出那時的她,正在算計她的嫁妝。依照溫氏對蔣婷的了解,她覺得蔣婷知曉一切後,一定會狠狠的反彈。而她想要的結果,便是希望蔣婷在反彈後能夠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來。這樣,她便可以藉此來架空蔣婷在府里的話語權。
可溫氏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蔣婷根本沒有反彈。她甚至都沒有任何怨念和不滿,就直接丟了一大筆銀子出來。這些銀子是蔣婷言明要送給弟妹的,所以溫氏無法拒絕。原本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自己的一雙兒女。當面前出現了可以給兒女們更大的利益時,她沒道理不選。
俗話說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溫氏替自己的兒女接了蔣婷的銀子,所以日後的她面對蔣婷時,總是會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變矮了一截。
溫氏一直不喜歡蔣婷。即便後來因為蔣承和蔣嫻的原因,她跟蔣婷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可她依舊不喜歡這個繼女。
然而,不知從何時起,溫氏的心態變了。她不喜歡蔣婷。但這並不代表她願意看著蔣婷受外人欺負。所以,在府里時,她依舊會找著機會,時不時的小小坑一下這個從小一直裝大人的繼女。但出了府,溫氏照樣會全力維護於她。
說到底,溫氏是一個非常自私的女人。對於自己的東西,對於自己人,她都護短的很。不知不覺中,她早已將蔣婷當成自己人了。既然是自己人,她就決不允許別人欺侮。所以現在,對於即將離開家門的蔣婷,她心中莫名輕鬆的同時,也彆扭的希望她以後的日子能順意一點。
溫氏的想法,蔣婷自然不知道。或者說,自從確定了她與溫氏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費心思去想溫氏的想法和喜惡了。基本上,她採取的策略便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溫氏不管做什麼,她都憑自己的本心應對就是了。
這些年來,兩人間小摩擦時有發生,大面上卻還算和諧。所以對於今天溫氏的刻意挑撥,蔣婷並沒有太在意。不管怎麼說,兩人也在同一個家裡共處了六七年了,還是有點兒情分的。
蔣婷一個人跪在祠堂里李玉兒的牌位前,一開始心中並沒有反省的意思。可隨著她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後,看著屋子裡那一排排的先祖牌位,她的心裡漸漸又有些不淡定了。
來到這個世界有十七八年了,她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到現在還固執的堅持著原本的那些觀念,拒絕思想被這個世界的價值觀所融入,這到底是不是對的?
想一想她這十幾年來的生活,若是沒有老爹一直在她的身邊守護著她,她是不可能養成現在這樣隨性隨心的性子的吧。
其實,認真的回想一下,前世的她並不是現在這副任性隨心的性子。那個時候,她外表看起來張揚自我,但內心其實脆弱的很。否則的話,她不會僅僅因為一個失敗的告白,便墮落了。那個時候的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當心靈的防線被擊垮以後,她就全線崩潰了。
而現在,老爹十幾年如一日的疼愛,已經讓蔣婷的心性有了很大的轉變。不僅僅是老爹,還有兩個弟妹的依賴,讓她變得更加堅強樂觀。甚至連溫氏那彆扭的關心,有時也會讓她的覺得心中溫暖。她始終都明白,自己的身後有家人可以依靠。所以她有的時候才會無所顧忌的任性而為。
但是,蔣婷同樣明白,這樣的任性是不對的。老爹有一句話說的對,若是她到了婆家還這樣的性子,到時候恐怕怎麼死的都弄不明白吧。
蔣婷知道劉曜愛她。可她若想在景王府站住腳,單靠劉曜的寵愛是不行的。且不說她不敢保證這份愛能持續多久,未來又會不會再有新人來分去他心中的愛。只從她自己的本心來講,她就不願意那麼做。
蔣婷清楚的明白,她將來要做的是劉曜的正妻;是景王世子妃;也是未來的景王妃。她有自己的身份。她要鞏固自己地位的條件,需要的不僅僅是劉曜的寵愛,更要有他對她的尊敬。更何況,蔣婷早就在心裡做好了決定。她嫁給他不是為了拖後腿的。她想要與他並肩而立,幫他達成願望!
可是,如果她以後依舊固執己見的按照前世的觀念行事,又怎麼可能做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呢?她將要去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兒。她將要面對的,是眾多看不透的人心險惡;以及數不清的陰謀詭計。現在的她到了景王府,恐怕就像是一隻小綿羊被丟進了狼窩吧。面對未知的一切,如果她不能約束自我,不能謹行慎為,到時候怕是會被啃得連骨頭渣渣都不剩吧!
蔣婷越想,便覺得前途越是一片黑暗。雖然她擁有與心上人直面困難的勇氣。可問題是,很多事情不是靠勇氣能夠解決的。若是在景王府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的話,老爹也不會那麼擔心她了。
只是,現在才想到這一切,似乎有些晚了。她明日便要出嫁了,難道她可以期望自己能在未來的半個月中,就在路上把性子改了嗎?這也太不靠譜了啊。
蔣婷直想的脊背發寒,冷汗直冒。她的內衣已經完全被自己的汗水浸濕了,黏膩的貼在身上。可一向愛乾淨清爽的她,此時卻毫無所覺。
而此時,芳婷軒里已經快亂翻了天。春桃和夏荷,還有秋菊冬梅四個丫頭,來回的轉著圈兒往門外瞧。一直等到王嬤嬤和鄧嬤嬤進來,四個人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四個丫頭俱都眼圈泛紅,臉色蒼白的分別拉著兩位嬤嬤的胳膊,你一言我一語的將蔣婷私自跑出門見了姑爺,然後回來就被老爺罰跪祠堂的事情說了出來。
王嬤嬤和鄧嬤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臉上都掛出了無奈的苦笑來。她們兩個這些天一直在忙活著安排蔣婷的嫁妝,和陪嫁家奴去了。
本來嘛,這發嫁的事情,自有府里的女主人溫氏全權辦理。雖然她們兩個是蔣婷身邊最有臉面的嬤嬤,但也不能越俎代庖不是。再說了,一場婚事中,這嫁妝和陪嫁是重中之重。所以她們兩個才被分管去看管嫁妝和那些陪嫁家奴的。只是,她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嫁人在即了,自家姑娘還敢亂跑出門去。而且還是跑出去見姑爺的!這實在是……
「嬤嬤,您看這到底該怎麼辦好啊?」春桃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哭聲道:「姑娘明天就要出嫁了,要是腿腳跪壞了可怎麼辦好啊?」
「呸呸呸!說的什麼話啊?不吉利!」王嬤嬤一板臉色,衝著春桃訓了一句。然後她又看著鄧嬤嬤嘆了一聲,說道:「不過春桃這丫頭說的也對,總不能一直讓姑娘這麼跪著不是。你看,咱們該怎麼辦好?」
鄧嬤嬤也無奈的嘆了一聲:「唉,能怎麼辦,去找夫人求情去吧。老爺這會兒在氣頭上呢,找他肯定沒轍。只能求夫人去勸勸老爺了。」
王嬤嬤心頭湧上股苦澀來,她可是真心不願意在夫人面前低頭伏小啊。不過,想想姑娘明天就要出嫁了,她只能認了:「行吧,那咱倆一起去吧。」
「嗯,春桃你們四個老實在這兒等著,這事兒先記著,等到了嶺南再領責罰吧。」王嬤嬤臉色陰沉的瞪了四個丫頭一眼。然後她便跟王嬤嬤一起去正房找溫氏求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