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南唐局勢

  在他看來，這次的西北之戰，拋開其他一切政治因素不談，只是為了南唐邊關萬民百姓的安寧，也應該乘勝追擊，將北蒙人打怕了打殘了才對。像這次一樣只是略微打了一場勝仗，將人逼退之後便停戰的做法，實在算不上好策略。

  只是，當時皇上的諭令下的很堅決。即使朝堂上有不少人持反對意見，皇上還是派人，將諭令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蔣邕的手中。從這一點來看，皇上必定是有自己的考慮才會如此的。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而且身為主帥的蔣邕都要回京了。劉煜不明白皇上為何突然又問起這個問題來。他心下轉了無數圈後，本想依照以前自己所想的幾個理由來回答皇上。可當他抬頭對上皇上那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後，心中那些準備拿來應對的話，卻全都憋在了嘴裡說不出來了。

  他看著眼前已經明顯比三年前顯得老邁許多的男人，心裡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個人，雖然身份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卻也是自己的父親啊。

  劉煜心頭的思緒因這個念頭而頓了一下，而後便端正了面色，認真的對皇上點頭回道：「父皇，兒子有些不明白。」

  「哦？不明白什麼？說來聽聽，父皇為你解惑。」皇上眼裡多了幾分笑意，沖劉煜說道。

  劉煜沉吟了一下，回道：「父皇，兒子覺得當時蔣邕剛剛大勝，且已經追趕敵人三百里。我軍氣勢正盛，若您能下旨，讓他再進一步，即便不能滅掉北蒙。至少也能將他們的狼子野心打破打爛，為我西北邊關再得數十年的安寧啊。可您不但不讓蔣邕再深入，反而讓他回來。這又是為何呢？」

  皇上點了點頭，笑道：「你前頭說的沒錯。只從西北的情況來看，我軍占盡優勢，確實是一個乘勝追擊的好時候。原本以為蔣邕為帥，打不出什麼好戰績的。卻沒想到是咱們都看輕了他。這一戰只要打下去，只要後勤糧草充足，應該不用兩年便能把北蒙人打殘吧。」

  「既然父皇也這麼看，那您又為何……」劉煜忍不住出口問道。

  皇上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向劉煜問道：「你覺得，若要真的將北蒙打殘，十萬大軍可夠嗎？」

  劉煜一頓，搖了搖頭道：「北蒙人生長在苦寒之地，是馬背上與天掙命的民族。他們無論男女，各個勇武不凡，拿起刀上了馬背便能充當兵卒。而我南唐軍兵雖然精銳不凡，但想憑十萬大軍打下北蒙，卻是不可能的。」

  皇上笑了：「是啊，想要打下北蒙，便要源源不斷的往西北派兵、增糧。我南唐經過了幾十年的休養生息，雖然如今國富民強，而且還養下了重兵百萬。但若真要打下北蒙，便要至少三十萬兵馬才能成事。這些兵將糧草咱們早就預備好了。可煜兒你是否曾想過，眼下真的是與北蒙人開戰的時機嗎？」

  「父皇的意思是？」

  「現如今，正值咱們收回藩王兵權的關鍵時期，各個藩王多有反抗之舉；而東北的高麗人、南疆的苗人，更是時時刻刻覬覦著我南唐的大好河山。且不談那些藩王政權是否會謀反動亂，只說我南唐這些邊境強敵，他們又豈會看著咱們對北蒙人動用兵馬而無動於衷呢？」

  劉煜聽得臉色凝重起來。之前他只覺得南唐兵強馬壯，而蔣邕他們勝得又如此迅速，自然也就起了乘勝追擊的心思。可如今聽皇上說完，他才意識到原來南唐的富強之下，也存在著這麼多的隱患和威脅。

  皇上看著陷入思索中的兒子，目光中閃過滿意和讚賞。待劉煜抬頭望向他的目光中恢復清明以後，皇上又接著道：「其實，如果只是以上那些理由的話，朕也不一定會讓西北儘快停戰的。憑藉我南唐十萬精兵，就算一時打不下北蒙，讓他們多吃幾個大虧還是沒問題的。可朕還是下了諭令，讓蔣邕停戰，這其中是有重大緣由的。」

  劉煜疑惑的問道：「父皇可能告知兒子是何緣由嗎？」

  皇上點了點頭，慢慢說道：「其實，在北蒙人挑釁之前，西北便傳來秘密諜報。北蒙人與南疆苗人之間似有有互相勾結的跡象。之後，我軍戰勝的捷報傳來，同時帶來了一封蔣邕給朕的密折。他在俘虜的敵軍中，發現了不少充作北蒙人的苗人。據說有一隊兵馬，全是由苗人組成，使得手段大為狠毒。若非機緣巧合天降大雨使得苗人手段失靈，蔣邕差點兒就死在他們的毒殺中了。」

  「苗族不是一向蝸居在南疆不出來的嗎？況且，南疆與北蒙並不接壤，他們如何能夠做到相互勾結的？父皇，這裡頭……」劉煜說不下去了。

  南疆的邊防守衛軍權，在護國公和大皇子的手裡。劉煜剛剛只是一時激動便忍不住衝口而出了。現在醒過神來，連忙住口不敢多言了。他與大皇子現在基本已經勢同水火。可他心裡明白，雖然自己是父皇選定的繼承人，可大皇子也是父皇的兒子。他與大皇子之間的皇位之爭，父皇看在眼裡卻並沒有多加干預。這便說明，父皇雖然選了他，但也並不排斥最後由更為強勢的大皇子接收皇位。

  只是，堂堂正正的博弈，皇上不會幹預。可若是惡意陷害的話，劉煜知道，皇上一旦查明之後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他此時才不敢把心中所想說出來。不只是因為怕皇上會誤會，更因為劉煜相信自己的父皇一定是有了自己的判斷。

  「父皇，兒子一時失言了。護國公大人忠心為國，大哥更有一片拳拳愛國之心。南疆的邊防一直如鐵桶一般嚴密，苗人能與北蒙人勾結，其中必定有隱情的。」劉煜正色言道。他這一番話是出自真心的，不怕父皇會誤會。皇位之爭是天家人的內鬥。他相信大皇子絕不會為了皇位，而置南唐與不顧的。

  皇上點了點頭，微微笑道：「你能看明白這一重，便說明我沒看錯你。告訴了你這麼多，眼下你能明白朕為何讓蔣邕停戰了吧？」

  「回父皇，兒子明白了。」劉煜認真答道。

  總結起來不過就是一句話吧。如今南唐正值內憂外患之際，穩定時局才是最優選擇，尚還不是征戰邊疆的好時機呢。

  皇上看著三年來不斷成長，已經頗有上位者風範的嫡子，輕輕嘆了一聲，然後道：「除了上面那麼多理由，其實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朕還沒說。煜兒，朕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雖然這兩年有你和你大哥分擔軍政要務，讓朕輕鬆了不少。可朕還能再活幾年呢？南唐富強，是朕唯一所願。所以，朕在你們真正成長起來之前，不能讓南唐亂了。明白嗎？」

  劉煜聽得臉色一白，低頭應道：「兒子明白。」

  「嗯，你能明白就好。這幾年，朕自認看得還算清楚。你天性沉穩，因此經過這幾年的磨練，在政務上你已經比你大哥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兒了。可另一方面，在軍務上你卻差他許多。煜兒，你有強國之心，這是好事。只是，你想要讓國家富強，便要有一顆足夠強大的心臟。治國，並非只有熱情和天賦就能成事的。南唐的未來是你們的，朕希望在你們的治下，南唐可以君臨天下！如此，朕未來在九泉之下，便能大笑四方了！」皇上盯著劉煜說道。他的目光亮的嚇人，讓劉煜幾乎不敢直視。

  劉煜深深吸了口氣，抬頭認真看著自己的父皇，鄭重點頭仿若承諾一樣的說道：「父皇放心，您之所願，也是兒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