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振作

  他心裡知道的清楚，蔣婷今日會來覲見太后。所以他不去前殿，直接來了太后的太極宮。因為他怕自己來的晚了便見不到她了。

  他一路大步快走，身後跟著引路的幾個小太監竟然跟不上他的腳步。等到了太極宮大門外，他看到了蔣婷那熟悉的面貌笑顏，眼裡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其他景。他腳步不斷加快，最後乾脆就直接跑起來向著她衝過來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非要見她，也不知道見了她該說些什麼。但他就是想早點看到她，哪怕只聽她說一句話也好，至少也讓他流血傷痛的心能夠得到一絲絲的撫慰。

  可蔣婷看到衝著自己飛奔過來的劉曜，看著他全神貫注的望著自己的眼神，心裡除了緊張慌亂，還是緊張慌亂。

  現在這是哪兒？這裡可是皇宮，太后娘娘居所太極宮的大門前。若這小子做出什麼失儀之事，那她以後的名聲，他以後的名聲，就都別想要了。因此，雖然她不明白劉曜因何會在見到她後如此激動。但在他衝過來還有幾丈遠的時候，她便不再管身旁宮女的異色，使勁瞪著他對他打眼色。

  皇宮內苑，如此沒有形象的急速奔跑，他身為景王世子，成何體統啊？停下來，快停下來啊！

  或許因為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蔣婷身上的緣故，因此劉曜雖然一度精神恍惚，卻還是注意到了她目光里的異樣。然後，周身的所有一切全部回歸他的意識之中，他明白她為何會那麼緊張的瞪著他了。

  劉曜望著蔣婷熟稔的瞪著自己的目光，心中的痛苦便真的消了一層一樣，不再讓他總是覺得那麼煩悶和狂躁了。他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目光掃了蔣婷身側的宮女一眼，然後便又定在了她的身上。

  在離她尚有三尺之距的時候，劉曜硬壓著自己停住了腳步，臉上綻放出開懷的笑容，望著她的目光里平靜中隱藏著難言的歡喜和悲戚交織在一起。他本想與她說些什麼的，但卻不知為何聲音哽在嗓子裡就是發不出來。

  蔣婷看他終於停了腳步，一顆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她不是劉曜那樣的小屁孩兒，雖然今天已經受了太多驚嚇，但到底還保持理智。因此她在那震驚的宮女還沒回神之際，便恭敬地對劉曜施禮拜見："見過景王世子大人，您是來給太后娘娘請安的嗎？"

  劉曜看著她雖然行著禮說著話，卻還不忘了對他打眼風，忍不住愣了一下。他順著她眼風的方向又掃了她身旁跟著的宮女一眼，回了神，抬了抬手道："婷……"

  蔣婷瞪圓了眼將他那聲"婷兒"瞪了回去。劉曜突然覺得她此刻緊張慌亂的模樣，竟然有幾分俏皮的可愛。但此時他已經真的完全回了神，知道無論如何不能在太極宮門前失禮，便狀似正常的對蔣婷道："聽人說太后娘娘今日宣了蔣姑娘進宮，本世子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本世子來與太后娘娘請安，竟然正巧遇到了蔣姑娘啊。蔣姑娘快快請起，你與平寧和安泰交好，便如我的妹妹一般，不用如此多禮……"

  蔣婷看他沒有犯渾，心中的不安登時全都消了去。私底下兩人交好也就罷了，但若在人前讓人知曉了，她的名聲也就不用要了。好在這小子心裡還有幾分成算，沒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來。她的小心臟今天實在經受了太多驚嚇和打擊了，若是再來一下子，她都怕自己會不會心跳過速暴血而亡了。

  只不過，劉曜那句"你與平寧和安泰交好，便如我的妹妹一般"，讓她聽了實在窩心難受。想想殿上太后娘娘和太子爺對待自己的各種反常，蔣婷心裡便實在驚惶不安。

  她心情不好，自然沒心思與劉曜在此敘話。當然，即便她心情好，也不敢與他在此處多說話的。

  因此，蔣婷與劉曜寒暄客套了兩句，便提出告辭："想必太后娘娘正等著世子爺您進去請安呢，我就不耽誤您了。"

  劉曜雙目之中閃過難以隱藏的失望和難過。蔣婷一直高度緊張著，自然沒有忽略到他神情間的那一絲變化。她頓時明白了，這傢伙方才那般激動的樣子，必定是身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吧。他在京城裡能說得上話的人也沒幾個，自己身為朋友似乎應該關心一下。

  只是，現在實在不是能與他交談之地，因此她並不敢多問，只能投以關懷的眼神聊以撫慰了。

  而劉曜原本因為她如此急著要走而有些傷心難過。但見她向自己投來關心的目光之後，心中的難過頓時如冰雪遇春風全部消融不見了。

  她是關心自己的！是了，眼下是在宮中，即便她有心要與他聊天，卻也是非常不方便的。他原本只想看她一眼就好的，可見了她之後便想能夠多與她說一會兒話。可說上話了，他又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的難過，能夠關心一下自己。

  而眼下，她真的注意到了他的傷心痛苦，真的向他投來了關懷的目光，他便覺得即便全世界都拋棄了他，他也能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了。

  即便他以前的十幾年所得的幸福快樂全都是虛假的，但此時此刻，她對他的關懷卻是真的啊！

  劉曜突然覺得全身又充滿了力量。心中的傷口雖然還在流血，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痛不可忍。哪怕她只是送來了一個眼神，甚至連隻言片語的關懷之意也沒有表達出來。但這對他來講也就夠了。

  即便所有人都拋棄了他，但只要她關心他，這就夠了！

  劉曜挺直了腰板，目光中重新燃起了灼灼鬥志，對著蔣婷燦然一笑，拱手道："蔣姑娘慢走，我進殿去了。"

  "恭送世子爺。"

  蔣婷對劉曜的精神變化自然看得清楚明白。她雖然不明白，為何原本全身縈繞著悲痛之氣的劉曜，會一轉眼就來了精神。但他能恢復往常的精神狀態總是好的。因此她也毫不吝惜的對他露出一個鼓勵燦爛微笑，而後側身讓他過去，目送著他進了太極宮的大門。

  然後，蔣婷不理身側宮女連連落在自己身上的異色目光，微微笑了笑，挺直了腰板往前走去。

  經過劉曜這一打岔，她心裡那些驚慌失措、緊張忐忑，竟然都退下去了。連那小子都精神起來了，她身為一個成年人，又怎麼能如此膽怯呢？即便太后娘娘真的在算計些什麼，那也是幾年之後的事情。她還有時間，有功夫去應對。

  現在別人才只露了一招，她就露了怯，實在有失穿越女的身份。若她此時就節節敗退，那以後還怎麼應對之後的各種困境？因此，她得振作起來，往後說不定還有更難得在後頭等著她呢！

  便在她暗暗的為自己加油打氣的時候，遠遠地一個宮女向著這邊疾行了過來。那宮女看到蔣婷之後，面露喜色，又快走了幾步來到了她的身邊，語速很快卻又咬字清晰的對她說道："蔣姑娘，請隨我往鳳儀宮去吧。您的母親剛剛突然昏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