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朋友

  劉曜笑道：「實話跟你說吧，現如今嶺南局勢未明，開春後，我生死都難料。在京城，我也就你和表哥兩個朋友。表哥如今被送到了軍營，說不定我得進了天牢之後才能見到他了。現在還有望能在見上幾面的朋友，也就你一個了。可你總是用這麼客氣的態度對我……婷婷，莫非你沒有當我是好友嗎？」

  蔣婷被劉曜這一番話說的有些為他感到心酸，是啊，要是景王那邊起兵造反了，這傢伙就是一掉腦袋的命啊。因此，雖然她覺得自己跟這孩子，還沒到那麼熟稔的程度。但他都這麼說了，若是自己拒絕，會不會傷了他的一片心意啊。

  於是，蔣婷心軟了，連看向劉曜的目光里都帶了些疼惜。唉，這也是一苦孩子啊！

  「我當然把你當成好友啦。只是畢竟咱們身份有別……好吧，那我們以後就直接姓名相稱吧。不過，劉曜你能不能別叫我婷婷了，感覺跟叫孩子似的呢。」蔣婷還是稍稍抗議了下。她忍受孫芸用這麼幼稚的名字稱呼她，就已經夠鬱悶了，他還偏要跟著她學，這不是讓她煩心嗎？

  「嗯，那麼我以後叫你，婷兒？」劉曜目光閃亮的看著蔣婷問道。

  蔣婷聽了心頭一跳，心道這傢伙到底是有多自來熟啊？這麼親昵的稱呼，他就這麼叫出來，難道不覺得尷尬嗎？不過他剛才說的那麼可憐的樣子，蔣婷實在也忍不下心來拒絕他。唉，她這算不算搬石頭砸自己腳啊？

  「……隨你吧。」蔣婷無力的回道。

  劉曜頓時喜笑顏開：「那好，以後我都叫你婷兒吧。婷兒，現在到飯點兒了呢，我請你去吃飯吧？嗯，去百味齋，表哥不在，他的雅間兒我可以要來用的……」

  蔣婷訝異的看著劉曜那歡喜的樣子。若不是她知道這小子只有十二歲的話，說不定她都會以為他在追她了。真沒想到，這傢伙性格挺活潑的嘛。一般人來說，若是自知自己未來禍福難料，不會像他現在這般開朗吧？

  不過，她還記得今日是自己叫劉曜來的，並且是專門向他表達謝意的。因此，午飯怎麼可能要他請？

  於是她道：「今日本就是我請你來的，所以中午飯也應由我來請才對啊。我已經讓這茶樓里的大廚準備好了酒宴。雖比不得御美齋的好吃，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劉曜你不要推辭才好。」

  劉曜笑得滿臉開花，連連點頭道：「也好也好，婷兒請客，我一定不會推辭的。」

  蔣婷暗暗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實在不明白他到底在樂個什麼勁兒。不過看著劉曜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正是因為覺得自己要死了，所以他才這麼放縱自己快樂的過「最後的日子」？她還記得以前自己過得苦時，便拼命地笑，沒心沒肺的笑，因為不笑過不下去……

  蔣婷越想越覺得可能，於是心裡對劉曜就更加同情和憐惜了。唉，多可憐的小孩兒啊，雖然身份尊貴卻不得父親喜愛，如今一個人被扔在京城裡，連個可以信任依賴的親人都沒有。如今面對她這樣的朋友時，還要強撐笑顏來表現著自己的灑脫和看得開……

  蔣婷心中一軟，忍不住又安慰道：「劉曜，你也不用如此擔心。我覺得事情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嶺南的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畢竟如果你爹若真的有什麼想法的話，沒有必要的等到現在不是嗎？」

  劉曜臉上笑容一僵，而後仍舊笑得十分歡愉的看著她，點頭應道：「婷兒你這麼說，倒是讓我心裡好受了許多呢。若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所謂生死有命，那些事情都不是我能管得了的。現在的我，只求能過得快活就好。再說了，就算我躲不過這一劫，能在有生之年結識婷兒你這樣好的好友，也算人之大幸了。所以，婷兒放心，我並不是很擔憂難過的。」

  蔣婷愣了愣，看他似乎真的看得挺開的，反而無法繼續安慰下去了。不過，劉曜的話，著實讓他在她心裡又添了很多印象分。再加上之前他又幫了她這麼多，蔣婷心裡對他便又更加親切了幾分。她已經將劉曜當成了一個類似於「弟弟」的存在了。就跟她一直把孫芸當成「妹妹」似的，她覺得再加上一個「弟弟」，似乎也不錯嘛。

  蔣婷暗下決心，若是景王當真起兵造反，劉曜被連累入獄的話，只要事後他能留下命來，她一定能幫則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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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茶樓里回來，蔣婷心情有些忐忑的，在外書房裡等待著蔣邕回來。昨天晚上的事情，還有今天中午她去找劉曜的事情，她都沒有經過蔣邕的同意。

  對於張青岩和趙喜那倆人，她根本就不敢期望他們會幫她向蔣邕隱瞞任何事。不過，她本來也沒打算對老爹隱瞞什麼的。只是一想到，她不但昨晚上跟著趙喜、張青岩他們跑到了勾欄街，今天中午又去見了老爹好像很討厭的小柿子……恐怕她又得受罰了。

  唉，自從來到了京城之後，她的生活好像就沒有真正平靜過多長時候啊。還好，現在天氣冷，她如果沒事兒也不願出門的。如果再次被關禁閉的話，她其實挺願意接受這樣的懲罰的。

  蔣邕在傍晚的時候回來了。蔣婷本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原則，決定還是主動一點向老爹「自首」比較好。只是看到了蔣邕沉重的表情後，她所有的話全都咽回了肚子裡。

  「爹……」蔣邕臉上的凝重和憂慮，蔣婷看得清楚明白。必定是外頭，又發生了什麼讓老爹覺得難辦的事情了。

  蔣婷擔憂之餘也覺得訝異，她心裡老爹雖不是無所不能的人，但他心志堅毅，很少會露出這般凝重的表情來。是以，她此時非常擔心，甚至有些恐慌。她心情慌亂到竟不敢問他，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婷兒，你在啊。」蔣邕看到蔣婷後，臉上習慣的露出了溫柔的笑臉，他眼中的凝重褪去，換上了一片慈愛：「這幾日玩兒的開心嗎？」

  蔣婷一愣，頓時心裡又是一暖。她就知道，老爹肯定對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很了解了。可她本以為他會再念叨她一回的，可老爹卻問她玩兒的開心嗎……

  「爹，我今天又去見了景王世子，違背了跟您的約定了……」蔣婷很有些慚愧的對蔣邕承認錯誤道。

  蔣邕笑了笑，擺了擺手道：「無妨，他把你當朋友，一心想幫你，你不謝謝他實在也說不過去。我蔣邕的女兒可不是不分是非的人。你做的沒錯。」

  蔣婷聽聞蔣邕直接免了她的錯，心裡卻並不開心。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老爹對她的態度這麼好？老爹雖然一向寵她，但從不溺愛。就算今天中午的事情沒錯，但昨晚上她私自外出，卻是大錯啊。可老爹絲毫沒有要罰她的意思……

  「爹，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蔣婷最終忍不住問道。

  蔣邕看了看一臉擔憂的蔣婷，慢慢的坐下了，拉過她去抬手摸著她的腦袋道：「我的寶貝女兒長大了，再過段日子，爹爹坐著時，恐怕要夠不到你的頭了喲。」

  蔣婷被蔣邕弄得哭笑不得：「爹……」

  「好了好了，爹爹說還不行嗎？」蔣邕笑呵呵的鬆了手，低頭思索了一下，臉色有些發沉的道：「今日早朝，皇上下了聖旨，封了二皇子為太子。」

  蔣婷愣了愣，問道：「爹，咱們家跟二皇子不對付嗎？」

  蔣邕搖了搖頭，苦笑道：「咱們蔣家沉寂了十多年，今年爹才承恩回來繼承了這爵位。那二皇子生母是皇后魏氏，是傳承了幾百年的名門望族。雖然魏氏因為皇后的原因，當年在朝中一二品的大員全都為了避嫌而辭官歸鄉了。但即便如此，魏氏在南唐也是頗有幾分勢力的。咱們蔣家即便是十多年前你爺爺在的時候，也沒那個膽子去招惹那樣的望族。所以，咱們家跟二皇子沒什麼衝突。不過，咱們跟他也沒什麼交情就是了。」

  蔣婷聽後鬆了口氣，道：「沒什麼衝突就好，沒什麼交情也好。爹，雖然我不懂官場上的事情，但我覺得咱們家現在百廢待興，也幫不了人家太子爺啥，還是就這麼遠著吧。如今聖上春秋鼎盛，再理個十多年的朝政應該也不是問題。那個啥，誰知道最後怎麼著啊？爹……」

  「哼！」蔣邕一聲冷哼，讓蔣婷住了口。

  待她看到蔣邕瞪著自己的目光後，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嘴巴子。她心裡暗暗惱自己竟然慌亂到失了理智了，那些話是她能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的嗎？若是隔牆有耳，被人聽去了，豈不都是禍根？

  「咳咳，爹，我說錯了。那個……」蔣婷語無倫次的想要解釋，但看著蔣邕黑了的臉，又不敢再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