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中秋賞月

  蔣婷因為是重生的緣故，是以對中秋節比對春節還要重視些。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是特別愛粘著蔣邕，別的時候都好，但中秋節這一天，蔣邕必是要陪著她一整天的。好在，他們在西北那十年，並不常有戰事，蔣婷才能得以連續過了九個有人陪的中秋節。

  如今，這已經是蔣邕陪她過得第十個中秋節了。過了這一年，明年的中秋節，家裡就會多一個人陪她了。只是，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喜歡她啊？

  不對、不對，她現在不是應該考慮自己得不得小後母的喜歡的時候；而應該認真的想想怎麼讓老爹和小後母琴瑟和鳴，做一對恩愛夫妻才對啊。蔣婷敲了敲自己腦袋，抱著蔣邕的胳膊，眼冒泡泡的問道：「爹，我那未來的繼母，長得怎麼樣啊？」

  正在擺水果香案祭月神的蔣邕斜眼看她，問道：「你關心這個幹什麼？她不好看，你還不讓爹娶了？」

  唉，這事兒原本應該是下人的。可她非說中秋節是大家的節日，每個人都應該在這天晚上安靜的吃月餅看月亮，於是把有家的沒家的都放了假。就連戀繡和知畫也都被她放了假，讓她們在月季院自己玩，她跑到正院裡來纏著自己。

  蔣邕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雖然是在笑話女兒，但笑容里卻是滿滿的寵溺，不含半點兒責備。此時的他，周身洋溢著溫暖的氣息，整個人像是突然有了鮮活氣兒似的，就連表情也生動許多，與平日裡的冷靜自持截然不同。

  蔣婷鼓著臉道：「當然不是，但她長得好看一點兒，爹您娶她才能娶的心平氣和一點兒啊。」

  「我本來對這門親事就很心平氣和啊。」蔣邕停了手，轉過頭來看著蔣婷問道：「怎麼，婷兒你替爹爹覺得委屈了？」

  「嗯，要是她長得漂亮點，我就能少替爹爹委屈一些了。」蔣婷胡亂點著頭，又道：「爹啊，您當真對這門親事沒什麼不開心的嗎？」

  「當然沒有啊，溫家對現在的我來講，算是很好的選擇了。」蔣邕又轉頭開始擺弄起貢品來。

  「可她們算計了您啊。爹，您真的不會因為這個記恨我那個未來小後母嗎？」蔣婷眨巴著眼睛問道。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老爹即便基於道義去提了親，答應了娶人家進門，但也應該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吧。他是不是對人家溫家小妹有意思了呢？不對，如果他真對溫家小妹有意思，那日就不會在祠堂里哭那一場了。唉，老爹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婷兒，你到底想說什麼就說吧。跟爹爹繞什麼圈子？」蔣邕白了她一眼道。

  蔣婷吐了吐舌頭，才道：「沒什麼，我就是想問問爹爹您是怎麼想的。之前您不是還打算要娶李家我那小姨來著？怎麼溫家姐妹稍一算計，您就順著人家去提親了呢？而且，您後面這麼尊著溫家，這也有些說不通啊。那個，依女兒之拙見，您完全不必那麼對待溫家啊。反正這事兒也不是您完全理虧不是嗎？」

  蔣邕瞪了蔣婷一眼，回道：「真不明白你這丫頭隨了誰的性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了啊。不但敢管爹爹的婚事，連爹爹未來岳家的事情也敢管了啊。這些事兒你要知道了做什麼？我不過是按照禮數一步一步走個過場罷了，你哪裡就看出我尊著他們溫家了？小孩子家家的，怎麼心眼兒這麼多？」

  「我哪裡心眼兒多了？我不是關心您嗎？」蔣婷不依的撅著小嘴道：「我就是怕您娶回來一個母夜叉，到時候對我不好怎麼辦？」

  說完，蔣婷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話說她原本的打算是想試探試探蔣邕對未來妻子的態度的，怎麼就說到這裡了？

  「放心，她不會對你不好的。」蔣邕摸了摸她的頭頂道：「這府里的主人是爹不是她，她不敢對你如何的。」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蔣婷連連搖頭又道：「是我說錯話了。爹，我是說，你到底喜不喜歡人家啊？」

  蔣邕無奈的苦笑看著蔣婷，過了良久才幽幽的問道：「爹爹一直記著你娘親不好嗎？」

  蔣婷一聽他的話就泄了氣，苦惱的道：「唉，我不是說您一直記著娘親不好。但是，娘親都去了那麼多年了。您，總得為自己想想。您把娘親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不就行了嗎？現在您還活著，我也活著，我們得好好活著啊，爹。您若是活的不開心，女兒也不會開心的。」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蔣邕笑著對蔣婷道：「為了我的乖女兒，我會活的很開心很幸福的，行嗎？」

  蔣婷無力的看著哄小孩的蔣邕，嘆了一聲道：「算了，您的事情，我不管了，也管不了。咱們趕緊準備好了，看月亮，吃月餅，喝小酒吧。」

  ＃＃＃＃＃＃＃＃＃＃＃＃＃＃＃＃＃＃＃＃＃＃＃＃＃

  世子府正房裡，劉曜形單影隻的坐在門前的地面上，手裡拿著只玉杯，身邊放著幾壺從劉銘那兒磨來的金華酒，還有一匣子從怡口園要來的月餅，另外地上還放著一小碟酸梅蜜餞。

  正院裡的下人們都被他趕出去了。今天是中秋節，全家一起看月亮的日子。以前，都是母親陪他一起看月亮吃月餅，而這兩年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看……

  有下人在，他就得時刻保持冷靜，保持儀態，保持威嚴……可今天晚上，他只想一個人靜靜的看月亮。

  他啜飲了一口杯中酒，心裡想著從小到大他所能記起的所有事情。最後悲哀的發現，他以前擁有的一切，都好像是鏡中月水中花似的，成了幻境一樣。現在的他，除了一座破爛園子，三間鋪子，外帶一個莊子，便一無所有了。哦，他還有一千多兩銀子。也不知道那胡青到底行不行，兩個月後若三間鋪子還賺不回本錢來，他就得真的去喝西北風了。

  想當初，他還以為自己這條命死了也就死了。現在想想，真是可笑。死了能得到什麼？死了什麼也得不到？若非他被那丫頭救了，他便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懂得喜歡人。若非他被表哥罵醒了，他那般自暴自棄之下，不會明白自己有多蠢。父王罵的真沒錯，他真是蠢到家了，才會到現在還過得這麼悽慘。

  若他不蠢，怎麼會在嶺南時被奴才把持了，做下那麼多蠢事？若他不蠢，怎麼會在明知自己處境危險的時候，還要專門給敵人創造機會害他？若他不蠢，怎麼會坐擁一萬兩紋銀的情況下，還弄到現在這般虧空的局面？

  母親，總是說他聰明，總是說他好。可是，他到底聰明在哪兒？好在哪兒？他自己都完全看不到啊。

  劉曜一口將酒杯里的酒灌進了口中，看著天上那一輪圓月，想著那笑起來臉蛋圓圓十分可愛，但卻總是流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目光的女孩兒。他這般的一無是處，哪裡能配得上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