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教導

  這種事情，劉曜從未做過。

  以前他無論去哪兒，都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雖然這兩年他的日子不像以前那般順風順水，但在嶺南，還不會有人敢因為他提早離場就對他心生怨憤的。當然，也許會有人怨恨他，但他們是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下一次相見時，他們仍舊會對他畢恭畢敬。

  劉曜看著那個小廝恭敬的領了命，跟著蔣府的小管事去找蔣邕告辭去了，才對劉銘問道：「這麼做有必要嗎？」

  劉銘一愣：「什麼？」

  「即便我們不告而別，蔣大人想必也不會生怒的。所以你這麼做，沒有必要吧。」劉曜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不是因為他看不起蔣邕。而正是因為他對蔣邕有一定的認識，所以才篤定即便他們直接走了，他也不會生氣的。因為蔣邕沉穩的外表下，有一顆堅如磐石的心臟。除了他的女兒能讓他稍微柔軟一點，其他人，他根本不在乎。

  劉銘目光怪異的看著劉曜，嘆了一聲回道：「這不是蔣大人會不會生怒的事情。表弟，我們既然是來道喜的，就應該尊重主人家。若我們來時便直言還有別的事情需要提前離開，那也就罷了。可明明之前已經說好了要留下來赴宴，卻又臨時離開，又不能親自與蔣大人講明緣由，致歉道別，這已經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了。若我不讓人專門去跟蔣大人說一下，咱們如何能心安？」

  劉曜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抬頭說道：「我明白了。你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可我不明白的是，你有什麼好不安的？蔣大人不會在乎我們是走還是留的。其實就算我們今日不來，他也不會因此而記恨我的。就算他們於我有恩，可他與他女兒都不會記在心裡的。」

  劉銘瞪了眼，指著劉曜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這個混小子，人家於你有恩，需要記住的人不是他們，而是你！你不知道什麼叫做知恩圖報嗎？之前看你性子沉穩了不少，我還道你改了。沒想到卻還跟原來一樣。真不知道表姨到底是怎麼教的你？還有你爹，竟任由你長成現在這個樣子……算了，我不說了。劉曜，我再說一遍，人活在世上，要懂禮，要感恩！知道嗎？」

  劉曜淡淡的掃了氣得跳腳的劉銘，輕哼了一聲，便甩手背在身後，隨意選了個方向，便慢慢的走遠了，只留給劉銘一個瘦弱卻挺直的背影。

  劉銘愣了愣，看看施施然走遠的劉曜，再看看下人們已經為他們準備妥當的馬車，實在不明白他這麼棄了馬車不用，非要自己走路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過不管什麼意思，劉曜竟然敢對他的說教以一個冷哼回復，這就讓他夠氣悶了。

  劉銘深呼吸了一下，撫平了一下自己心頭冒出的怒火，暗嘆自己自從遇到這傢伙後，十幾年的養氣功夫都白練了。這段時間，他每過幾日便會被劉曜那小子氣得半死，也不知會短壽幾年啊？

  「爺，您看曜爺他……」跟著劉銘身邊的小廝苦惱了，那位爺就這麼走了，留下馬車和他們在這兒，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啊？

  「讓車慢慢跟著吧。」劉銘回了一句，轉頭一看劉曜竟然轉過了街角，快要看不見身影了，連忙提了衣襟就追：「劉曜，你……你給我站住。等會兒我……」

  ＃＃＃＃＃＃＃＃＃＃＃＃＃＃＃＃＃＃＃＃＃＃＃＃

  蔣婷靠著床柱子，揉著腦門看著滿臉興奮的孫芸，突然覺得有些後悔了。雖然她確實喜歡直性子的女孩子，可這傢伙性子是不是也太直了點兒。難道她忘記了？之前就是她一句話，就將李家那倆極品母女氣跑了的。

  雖然她對李家人都沒啥好感，可那畢竟是她的外祖家。更何況，她剛從他們手裡拿了不少好東西……俗話說，拿人手短。她對李家那對母女還是感到有些抱歉的。只是對她來說，孫芸這個朋友比較重要，所以當時，她才選擇了任他們離去。

  唉，今日過後，她還得好好跟老爹商量下，看看怎麼跟李家人解釋一下比較好。畢竟，事關她那小表姨的閨譽，他們怎麼也得表個太，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這個臭丫頭，給她惹出了這麼多麻煩，現在竟然還有心思來追著她問八卦！蔣婷覺得腦門更疼了。悔不當初啊。若不是她不忍心看著這丫頭哭鼻子，也不會想起來帶她去演武場，也就不會遇到那個討人厭的「柿子爺」了！

  「婷妹妹，你就告訴我嘛。那傢伙到底怎麼得罪你了？當初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說嘛說嘛！」孫芸幾乎要扒在蔣婷身上了，眼裡閃爍的光芒如果能夠變成實質的話，恐怕能將蔣婷的雙眼閃瞎。

  蔣婷深吸一口氣，決定要教訓一下這丫頭，順便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因為如果任由這傢伙追問下去，今天一天她都別想清淨了。

  「芸姐姐，咱們先別管我和那『柿子爺』之間的事情了。咱們先來談談我那位小姨的事情。你說她因為未婚夫長得醜就鬧著退了親，這事兒可是真的？」

  孫芸一愣，臉上顯出些尷尬來。畢竟這種事兒，其實不是她們這種小姑娘應該知道和亂傳的。但尷尬的同時，她眼裡卻又顯出些興奮來，點著頭跟蔣婷八卦：「對啊，當然是真的。這事兒在京城裡的女人圈子裡都傳遍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李珠兒才十八歲了還沒有婆家呢。事情是這樣的，這李珠兒原本與一個小官家的嫡長子定了親，可婚期就快到了的時候，她找機會偷偷看了那男子一眼，才發現原來人家長得不好看。她沒相中人家，就回家跟自己父母鬧騰。可後來，這事兒也不知道怎麼就被那小官家聽說了，人家就主動退了親事。這李珠兒的名聲，因為這件事，敗壞的都差不多了，自然也就沒人願意跟她結親了。」

  蔣婷眯起了眼睛。怪不得那李二太太想要將女兒嫁給老爹了。雖然老爹年齡上大了點兒，但娶繼室不比娶原配夫人，對這些虛名上的要求不會那麼苛刻。而且，兩家本就是姻親，他們又是初來乍到，趕在他們知道這李珠兒的底細之前把這門親事敲定，還是有可為的。

  只是可惜了，今天便有人當著他們的面就把這事兒捅破了。也不知道他們母女回去後，會有多鬱悶呢。

  李家母女的事情，蔣婷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於是，她要開始教訓孫芸了。

  「芸姐姐，你覺得自己說這些事情很開心嗎？」蔣婷扳正了臉問道。

  孫芸看蔣婷變了神色，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很喜歡聽這些八卦的。只是以前每次出去的時候，也沒人喜歡跟我聊天，我就只能呆呆的坐在旁邊聽她們聊。我耳力比一般人要好些，所以聽了不少這樣的事情。因為無聊，我就索性都認真的記住了，就當是給自己解悶了……婷妹妹，如果你不喜歡聽這些事情的話，以後我不會再跟你亂說了。」

  蔣婷搖了搖頭，道：「別管我喜不喜歡聽你說這些。芸姐姐，難道你不覺得這些事情只能咱們私下裡拿出來取樂，若要當著人家的面說出來，就實在有些太傷人了嗎？芸姐姐，以前的時候，我只當你說話太直了，不懂得給人留顏面，所以才交不到好朋友的。可現在我明白了，其實是因為你不懂得尊重別人，才會交不到好朋友！」

  孫芸愣愣的看著嚴詞厲色的蔣婷，吶吶的道：「我沒有不尊重別人啊。」

  「怎麼沒有？若你懂得尊重別人的話，今天怎麼會當著我小姨的面就將她的醜事說了出來。原本我還以為是她退了別人的親。結果竟然是她被別人退了親的。你難道不知道被人退親，會給她帶來多大的詬病嗎？況且，你所說的話也只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並不能保證都是真的吧。說不定，這些事兒，都是那小官家的公子不想娶我小姨，才設計弄出來的呢！你那麼說她，焉知其實是不是冤枉了她呢？你的話，或許會讓她受到很深的傷害也說不定呢！」

  蔣婷毫不客氣的對孫芸下著猛藥。不僅僅是因為她老纏著她問八卦太煩人了。更是因為，這些事情只有跟她講透了，孫芸才會明白自己的性格缺陷在哪裡。她才能找到方向改正。或許她心裡並沒有對人的惡意，可她做的很多事情卻已經傷害了別人。而這種話，孫芸的娘親想必不會捨得跟她說的。或許，她娘親根本看不到她的缺點在哪裡。

  「我……我……」孫芸被蔣婷說的啞口無言，越想越覺得委屈。可委屈之餘，她又覺得蔣婷的話很有道理。她以前都做錯了嗎？她從沒有想過傷害別人啊。她只覺得心裡又酸又澀，眼睛裡湧出許多淚水，滑落下來。

  蔣婷看到孫芸的眼淚，心又軟了。原本準備的話又都說不出口了，只好又溫聲安慰起她來：「好了好了，別哭了。是我把話說得太重了。其實你人很好的，也是她們沒看到你的好，才不與你相交的。我只是看你現在的性格很危險，想讓你改了才那麼說的。你別哭了好嗎？唉，怎麼越說越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