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遇

  孫芸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件事雖然在京城的女人圈子裡挺出名的，但就這麼當著人家的面說出來，還是挺失禮。更何況，蔣婷說了，那是她外祖家的姑娘。她急忙亡羊補牢的道：「是我說錯了，是那家的公子身體不好，你退親很正常的……」

  蔣婷直接拍了腦袋，因為人家身體不好就退了訂好的親事，實在不比因為人家醜而退親好多少吧。她趕忙拉住了孫芸，訕笑著對王氏和李珠兒補救道：「二太太和小姨別往心裡去。孫姐姐她性子直，一向有什麼就說什麼，心裡是沒有惡意的。」

  聽了蔣婷的解釋，王氏的臉更黑了，而李珠兒直接惱的捂著臉沖了出去。蔣婷忙叫人去追，暗暗罵自己笨蛋，怎麼也跟孫芸似的說話不過腦子了呢。剛才她就不應該解釋，直接轉移話題多好！

  「婷兒姑娘，孫姑娘，老身家裡還有事情，就先行離開了。」李二太太黑著臉對兩人略略點了點頭，便追著李珠兒去了。

  房間裡，蔣婷和孫芸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婷妹妹，我……」孫芸滿面愧色的想要道歉，卻又一時說不出話來。最後羞愧得她漲紅了臉色，溢出了眼淚，竟然就哭了。

  「唉，你說你哭什麼啊？沒事兒沒事兒，我正嫌她們煩呢，走了就走了吧。別哭了啊，平時不是挺厲害的人嗎？怎麼這會兒就慫了？雖然你話確實不該說，但沒說假話吧？」蔣婷一時沒空糾結李家那倆女人的事情了，眼下開解孫芸比較重要。

  「我沒說假話，嗚嗚……」蔣婷不說還好，她一說孫芸直接哭成了淚人兒了：「但是……但是，她們是你外祖家的人啊……我實在不應該說那種話讓你難做人的，嗚嗚嗚。」

  蔣婷這下明白了，弄了半天她愧疚的地方，並不在於自己當著人家的面那麼說了難聽的話；而是她那麼說讓自己的好朋友難做人了。蔣婷真不知道是該氣這丫頭不長記性呢，還是該感動她是真心的待自己了。

  「行了，沒說假話就成，至少她們不敢出去亂傳你是多舌之人了。」蔣婷嘆了一聲，又道：「你也別哭了，話都說出口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要是你有心哪，以後再也別像剛才似的那麼魯莽了。有話在心裡先過一遍，覺得能說了再說，知道不？好了，你不是早就惦記著我們家的演武場嗎？我爹說了，那兒修得跟祖父在的時候一模一樣，我帶你去看看吧……」

  蔣婷讓人去擰了涼帕子幫著孫芸敷了眼睛，待看不出哭過的樣子後，便拉著她一路往演武場奔去。按說今天這日子，她本不應該帶著孫芸去看演武場的。人來人往的，若讓人看了，這也太不符合大家閨秀的作風了。不過，今天來拜賀的人，估計都是老爹的同僚好友，他們應該會留在正廳里說話聊天，不會往演武場去的吧。

  孫芸是個一根筋的人，剛才愧疚難過，可她看蔣婷似乎不太在意後，便拋開了那些不愉快，開始期待起來了。

  兩人身後只跟著孫芸的大丫頭春蔓和蔣婷新上任的大丫頭知畫。知畫是蔣邕一個月前專門在供人府里挑來的，又一直放在這府里讓人訓著，因此對這鎮北侯府比蔣婷還要熟悉。

  知畫領頭引著幾人，左拐右拐的挑著不招眼的小路走。等她們到了演武場時，竟然奇蹟的沒有遇到一個人。蔣婷和孫芸看到了演武場的大門後，俱都有些興奮起來。這裡可是原本蔣家經歷數十年，育出了數位將軍的地方啊。

  兩人快步衝到了演武場門前，卻發現大門竟然打開著。蔣婷有些納悶，如此重要的地方老爹不應該不讓人守著啊。守門的人呢？

  孫芸卻沒管那些，一看門開著，哪裡還忍得住，直接就拉著蔣婷進了大門。進門後，便看到整個院子就是一個寬闊而空曠的大練武場。練武場地面全都鋪著青石地板，地板上面被磨得很是平整光滑。靠近裡面牆壁的地方，從小到大整齊的排列著十數個青石錘，顯然是用來訓練力量的東西。

  孫芸歡呼一聲撲了過去，結果連最小的那個也沒提起來。倒是蔣婷試著提了下，竟然勉強能將第二個錘頭提起來。

  演武場裡除了這個巨大的空院子，便是後面一整排大房子了。院子裡實在沒什麼好看的，孫芸便拉著蔣婷往已經開了門的一個房間跑過去。

  蔣婷突然覺查到不對了，大門開著還可以勉強認為是守門人不老實，可這房門開著……一定是有人來這裡了！她撲過去就要拉著孫芸回去，可她還是晚了一步。不是她沒拉住孫芸，而是房間裡有人出來了。

  「啊，是你！那天搶了我們位子的景王世子！喂，你怎麼在這裡啊？」孫芸驚訝的開口問道。

  蔣婷聽著孫芸豪爽的問話，看著跟在劉曜身後出來的劉銘和眾多小廝們，一時間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明知道今天不應該來前院，為何要抱著僥倖心理過來了？遇到誰不好？偏要遇到這個猴孩子？

  「芸姐姐，咱們還是快點兒回去吧。兩位世子爺，我們先告退了。」蔣婷低著頭，啥也不想多說了，直接拉了人就要告辭。

  「蔣姑娘，你跑什麼啊？」劉曜幾步越過兩人，堵在她們前頭，雙眼含笑的盯著蔣婷問道：「你怎麼每次見到我都只想著逃跑？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了，我們今日來你家，便是要祝賀你們今日的喬遷之喜。你這個做主人的，難道不應該儘儘地主之誼嗎？」

  蔣婷頓住腳步，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讓自己心中因為見到了不想見的人而升起的邪火平靜了下來。她不斷暗示自己，那就是個孩子，她跟他這麼計較實在太沒有風度了。嗯，她現在是主人家，要淡定，淡定！

  可惜，待蔣婷抬頭看到了劉曜那張似笑非笑中帶著譏諷的臉後，她腦中控制理智的那根弦又斷了。

  「柿子爺真是好興致，既然是來我家道賀的，不在正廳里與我爹爹敘話，跑到這演武場來做什麼啊？難道說，身體孱弱如柿子爺，也對練武很有興趣嗎？還是說，柿子爺被之前的那次意外嚇壞了，想要從現在開始學武防身了嗎？」蔣婷越說越尖刻，直到劉曜整張臉都黑了後，她心裡才舒暢了些。

  劉曜心裡明白她在嘲諷些什麼。可即便如此，他硬是忍住了沒有出口反擊。這下倒是讓蔣婷有些刮目相看了。這猴孩子開始修心養性了嗎？

  不管怎麼說，劉曜不回擊，蔣婷就沒有再繼續嘲諷的必要了。至少剛才他的話也沒說錯，她現在是主人，若沒見到便罷了。既然見到了，且彼此也算是熟人了，自然得好好招待一番。

  不過，她是姑娘，即便要盡地主之誼，也不適合在他們身邊陪著。因此她叫來一旁的幾個守門人，囑咐道：「這二位爺是咱們家的貴客，想必老爺也囑咐過了。我再多說兩句，你們給我聽好了，這位爺是嶺南景王殿下的嫡長子，景王世子；而這一位則是慶王殿下家的世子爺。你們一定要好好伺候著他們二位，儘量滿足他們所求。這演武場裡的東西兵器，隨他們玩耍。只是一點兒，這二位都不曾習武，你們一定要照顧著別讓他們受傷了才好。明白了嗎？」

  這些話，蔣邕之前都派人囑咐過了，蔣婷在強調一遍，也不過是讓這些守門人更重視一點罷了。事實上，就跟她說的似的，這演武場裡的兵器，很多都很重，若這倆孩子玩起興了，不小心傷了可就壞事兒了。

  蔣婷是好心說這些話的。可聽在劉曜耳朵里卻怎麼聽怎麼刺耳。她這就是對他赤／裸／裸的諷刺啊！

  「哼！」

  劉曜一聲冷哼讓蔣婷回了神。她看了看臉已經黑得跟鍋底似的劉曜，又看了看明顯也不怎麼開心的劉銘，頓時明白自己說錯話了。她心中暗嘆，自己真是糊塗了，有些話意會言傳也就好了，說出來幹嘛？難道真是這段時間跟孫芸在一塊兒，她也被帶的說話不過腦子了？

  蔣婷轉眼去看孫芸，卻見她瞪得圓圓的眼裡滿滿的都是八卦之光。蔣婷愣了下，胳膊上頓時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她連忙轉頭又對身後的丫頭知畫道：「知畫，你去安排幾個丫頭來，準備些瓜果點心還有茶水，送過來給兩位柿子爺備著。」

  「是，姑娘。」知畫最聽話，行了禮就要去安排人去。

  「不用了！」劉曜冰冷的聲音止住了知畫的腳步。他臉色陰寒的瞪著蔣婷，慢慢道：「正跟蔣姑娘說的一樣，本世子身體孱弱，不耐煩去玩那些費力氣的東西，就不在這裡多待了。不過，聽說鎮北侯府的後花園重新修建好了，不知蔣姑娘你身為主人，能否帶著我與表哥去遊玩一番？」

  蔣婷很想說不行。可惜，聽劉曜說的那話，根本就容不得她說不啊。她又將腸子悔青了一遍，暗罵自己剛才為何沒能忍住。現在好了，他用她諷他的話來堵她，她該如何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