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功過相抵

  蔣邕聞言一愣，而後急忙跟著蔣婷一起跪下了：「臣教女無方，以致小女無狀冒犯了世子爺，求王爺責罰。」

  慶王登時傻眼了。本以為是蔣婷好心救了景王世子，誰料她竟是劉曜掉進河裡的罪魁禍首！所以，是她把先人氣暈了掉進河裡了，因此才不得不救的……

  「這個……」慶王看著跪在地上的小人兒，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了。明明看起來那麼嬌小的人兒，怎麼就那麼厲害呢？不但躲過了他的侍衛，就連眾人皆知脾氣乖張的景王世子，也能氣暈過去！

  這事兒實在是……

  「曜兒，蔣姑娘所言，可屬實？」最後，慶王將目光轉向了小小的劉曜身上。

  景王世子雖然一直長在嶺南，但這幾年也曾到過京城幾次。因此慶王對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景王世子從小就不好哄，這是出了名的。有什麼事情，更是喜歡自己拿主意。有時候，就連景王也無法讓他順從。若不是他的生母身份尊貴，他這世子也不一定能做得如這般安穩。只是兩年前景王妃因病去世了。這景王世子的性格，也不知道是不是變得更加乖張了。

  以前還有景王妃顧著他，現在景王妃沒了，他這世子位還真就不不一定就能坐穩當了。嶺南也有傳承了數百年的世族之家，據說景王側妃便是其中一家的嫡女。那一位側妃娘娘身份足夠，還生了兩個兒子，恐怕景王妃孝期一過，景王就會直接為她請旨抬位了吧。

  今年，景王世子已經年滿十三歲。這次去了京城，他應該是要被景王留在京里做質子了。雖然這種做法看似是保全了他的世子位，但誰又能說這不是一種變相的放逐？如果這小世子一直這麼下去，等到哪一天做出什麼失德的事情，不用景王請旨，皇上也會拿了他的世子位的。

  唉，堂堂世子爺在上京的路上，竟然會獨自一人在林子裡迷了路。這裡面也不知道藏了多少人的齷齪心思……看來，景王不喜嫡子的傳言，是真的了。

  慶王心裡感嘆著，對懷裡的小人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情來。他伸手摸了摸劉曜的腦袋，又柔聲問道：「曜兒，你想如何處置蔣姑娘？」

  劉曜咬牙瞪著低頭跪地的蔣婷，雙眼裡快要冒出火來。她做的，豈是簡單的「冒犯」二字？

  她耍著他摔了跟頭，又騙他用了她擦腳的帕子來擦臉，竟然只說是「發生過口角之爭」！即便她當時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些做法有哪個是正經人家的女兒應該做的？

  可即使劉曜氣得頭暈眼花，卻什麼也不能說。他身為堂堂世子爺，竟然被一個野丫頭耍的團團轉，還用她的擦腳布擦了臉……這事兒，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不過，往後的日子長著呢，他現在治不了她，可這事兒卻不會這麼容易就了了！哼，死丫頭，給他等著瞧！

  劉曜收了目光，回頭對慶王虛弱的笑了笑，說道：「慶王叔，其實是曜兒先罵了蔣姑娘，她才跟我吵了幾句的。我暈過去，是因為原本就身體虛弱，又一時氣血沖腦所致。倒不全是蔣姑娘的原因。」

  蔣婷不可置信的抬頭去看那「小柿子」，實在不明白為啥他會幫著自己說話。話說，方才他明明氣得眼裡都要冒火了啊！

  劉曜轉過頭來，目光又落在了蔣婷身上，可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卻讓蔣婷全身都似被澆了冰水似的，從里往外的透著寒。

  蔣婷被那一眼嚇得急忙低了頭，心臟猛的狂跳起來。再然後，她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一個孩子，哪裡就有那麼強的氣勢了？她再認真去看時，卻見他已經收回了目光，閉上了眼。

  「慶王叔叔，雖然蔣姑娘冒犯了我，但她畢竟也救回了我。況且不知者不罪，這件事就讓她功過相抵了好不好？我乏了，想睡一會兒。」劉曜低頭往慶王懷裡靠了靠，看起來乖巧虛弱的讓人心疼憐惜。

  慶王應了劉曜，便讓人將他抱進馬車裡去睡一會兒。他轉頭對跪在地上的蔣邕和蔣婷笑著道：「既然曜兒那麼說了，這事兒也就算過了。只是，一會兒景王來了之後，蔣大人還是帶著蔣姑娘去磕個頭賠罪吧。」

  蔣邕和蔣婷急忙拜謝了，起身。兩人乾脆也不回馬車了，直接站在了慶王身邊，等著景王一會兒來了好磕頭賠罪。

  慶王看著二人都是滿腹擔憂的樣子，笑了笑，讓人又去取了凳子過來，吩咐兩人坐了，又道：「行了，蔣大人和婷兒姑娘不用如此擔心。此事，結果畢竟是婷兒救了迷路的景王世子回來。景王來了，必定不會怪罪於她的。」

  「多謝王爺寬慰，只是小女確實有錯在先，回去後臣定會狠狠罰她的。」蔣邕瞪著蔣婷說道。他今天真是擔驚受怕的狠了。

  以前不覺得自家女兒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如今才發現他對她放任的過了些。女兒性子竟然這麼野，竟然就不知道怕是何物了，這實在該罰。也怨他，之前沒有跟她講過那些富貴人家的事情。今天這事兒，就算那位小世子沒有表明身份，單從他的衣著打扮上，也應該能猜出他身份不凡才對。看來以後得好好教教女兒了。入了京，就處處都與在西北時不同了。不過，他的女兒一向懂事聽話，往後他好好的教，她一定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無妨，只要曜兒不介意，你也不要對蔣姑娘責罰太過。她年齡還小呢，性格又天真爛漫，挺好的。景王兄也不是睚眥必報的人，蔣大人實在不必如此擔憂……」

  慶王和蔣邕不溫不火的聊著天，蔣婷卻走了神。

  想想方才那「小柿子」最後看她的一眼，她還是覺得有些脊背發寒。再一想，人家怎麼說也是從小就做了世子爺的，那上位者的氣勢威嚴肯定是早就練出來了的。可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的是，為啥那孩子就這麼放了她呢？還是說，他其實是打算著以後再找她「報仇」嗎？

  雖然蔣婷覺得自己是做得有些不地道，但卻真沒覺得這事兒能算得上多大的仇。就像那「小柿子」說得，不管怎麼說，她確實是將他救了回來，讓他免於在迷路中被毒蟲咬、被野獸吃了不是嗎？她之所以如此擔憂，完全是因為她明白這個時代里，身份地位上的不同，所代表的意義有多不同。

  如果她現在還是原來那個軍戶的女兒，說不定慶王當下就能讓侍衛一劍砍了自己。所以，對於那位「小柿子」能夠既往不咎的做法，蔣婷心裡還是感激的。她現在其實已經想明白了很多東西。剛見到「小柿子」時，是她太過大意了。如果她早一點注意到他身上華貴的衣飾，就一定不會做出後面那些耍弄他的事情的。

  唉，可惜老天聽不到她的哀求，時光不能倒流啊！

  不過，要說那「小柿子」真的原諒她了，蔣婷卻是百分之三百的不相信。因為，從他那最後一眼的眼神來看，他根本是恨她恨大發了！

  唉，多大點兒事兒啊！那猴孩子怎麼這麼愛記仇呢？要不等以後有機會了，她去專門找他道個歉、求個饒啥的？怎麼說大家也還都只是十來歲的小孩子呢，這點兒事兒應該上升不到生死大仇上去吧。

  不過，景王是嶺南郡的藩王，這次為皇上祝壽之後，景王世子應該會跟著景王回嶺南的吧。而她不過是個小小鎮北侯家的女兒，以後跟這位世子爺應該是不會有太多交集的吧。即便她想找機會求饒應該也不太可能了。

  而且，劉曜最後那陰冷的目光總是在她的心頭繚繞著，揮之不去。蔣婷總覺得，若是讓那傢伙有了機會，自己說不定真得被他把這條小命給玩完咯。所以，單獨求饒神馬的，似乎有點兒不太可行。

  嗯，她決定了，從現在開始，一直到這位「小柿子」離開京城之前，她都要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老爹身邊，做個「乖乖閨秀」。這段時間，她就老實點兒當是「躲禍」好了！

  蔣婷正胡思亂想著，有人來向慶王稟報：景王到了。

  蔣婷和蔣邕急忙站起身來，跟在慶王身後就向著外圍走去。不過十幾步路，他們便看到一個身著紫衣錦袍的中年男子，板著嚴肅冷峻的面容，急匆匆的跟著引路的侍衛往這邊走過來。

  「見過景王兄。」慶王疾走幾步上前跟景王見禮：「王兄莫急，曜兒除了身體有些虛弱，有點兒著涼以外，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