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旨到

  唉，她多麼想跟以前似的，帶上零食床單去野外踏春啊。整整十年了，她只能拘著自己呆在這一個小小的院落里，輕易不敢出門。只盼著待會兒這風就停了，也讓她去院子裡去沐浴一會兒那溫暖的陽光啊。

  蔣婷心裡胡思亂想著，都是些小事，倒也沒有太多對生活的不滿。除了如今這身子還小，她不能隨意的出門有些讓人難過之外，其他的都好。如今，她再也不是孤單一人了，所以僅僅是不能常出門而已，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想到疼愛自己的親親老爹，蔣婷臉上露出滿足的笑來。十年前張開眼，看到鬍子拉碴憔悴的跟鬼似的老爹時，她差點又被嚇死過去。不過後來整整一年的時間，老爹對她無微不至的溺愛行為，讓她的心完全接受了如今這個身份，還有現在這讓人恨的咬牙切齒的時代。

  現在的蔣婷不是真正的蔣婷。但她是老爹的女兒，是他精心撫養長大的女兒。所以，雖然老爹的實際年齡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她是真心將他當爹看的。

  老爹雖然才只有三十多歲，但性格卻沉悶隱忍的像五十歲。十年間他拼命立下了不少功勞，可也才不過升任到伍長。因為他是有罪身的軍戶，若不能消了罪籍，便只能做到如此了。

  想到這些，蔣婷便有些遺憾和心疼。不過老爹是認死理的人。他覺得只有自己拼命干，才能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才能有可能為蔣家掙得一個未來。蔣婷雖然覺得老爹的努力是徒勞的，但還是支持他。因為，誰讓他是她爹，她是他的女兒呢？她幫不了他，便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他吧！

  嗯，這個點兒了，軍營里如果沒大事的話，老爹應該會回來吃午飯的。南街上的屠戶家張嬸，上午剛送來了幾根豬排骨，說是老爹早晨付了錢的。她小時候身子弱，老爹幾乎每天變著花樣兒的給她買肉吃。沒想到如今竟然變成了習慣了。可那是整整四根長肋排，她一個人哪裡吃的完？

  蔣婷抬起胳膊看著自己帶著肉窩窩的小手，又嘆了一聲。現在她已經全身都是肉肉了，她真怕自己早晚會變成圓的。嗯，還是先燉上兩根，等老爹回來了給他吃吧！她吃青菜就好，她還想著等這身子長大了做個美女呢。

  想到就做，蔣婷出了房門，直奔西廂的廚房而去。正在她雙手舉刀，「嘭嘭嘭」的剁著排骨的時候，外頭突然傳來山響的敲門聲。

  「誰啊？」蔣婷拎著沾著血肉的大菜刀出了廚房，跑到了大門口謹慎的問著。家裡現在就她一個人，不能亂放陌生人進來。

  「蔣姑娘，是我，趙喜。蔣伍長讓我來給你報個信，讓趕緊準備東西，要擺香案。」

  外頭是蔣邕手底下的親隨士兵，蔣婷聽聲音便認出來了，就開了門閂，放人進來。她向趙喜問道：「爹說為啥要擺香案了嗎？」

  趙喜原本一臉的興奮和歡喜，可等大門打開，看到了拎著菜刀的蔣婷後，激動的心情卻激靈一下就冷了下來。那血紅的肉渣，配上這嬌滴滴的小姑娘，實在有點太……嚇人了。

  原來蔣伍長勇猛，他的女兒也一樣勇猛啊！才十一歲吧，那刀厚重的很，拎在她小小的手上……到底誰說蔣伍長的女兒身體不好的？

  「趙大哥，我爹說為啥要擺香案了嗎？」蔣婷看著眼前的小伙子盯著自己手裡的刀看，有些訕訕然，便將刀藏到了身後，又高聲問了一遍。

  「哦，是那個，聖旨！是聖旨！駐守咱們望鴻關的王將軍帶著一位欽差大人來的。那位欽差大人說有聖旨到了，是給你們家的！」趙喜重新回了神，又變得激動起來。

  聖旨啊，那可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他這樣在邊關防衛的大頭兵，竟然能見識到聖旨是什麼樣的，這可不知道是多少輩兒積下的福氣啊！

  蔣婷愣了下。聖旨？什麼聖旨？蔣家十年前被判流放後，一門幾乎死絕了，還有什麼事情能讓皇上下聖旨給他們？是好事？還是壞事？

  嗯，老爹這些年一直勤勤懇懇的任職，也立了不少軍功了，應該不是壞事吧。蔣家……她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可重振蔣家，是老爹的願望。希望這聖旨帶來的是好事啊。

  蔣婷回過神來，看著激動的趙喜，平靜的說道：「行了，我知道了。趙大哥，謝謝你來傳信。還請你回去跟我爹說一句，家裡東西都全，我馬上就能準備好。」

  趙喜看著平靜的蔣婷，有些發怔。那可是聖旨啊，是給他們家的聖旨。為啥蔣姑娘一點兒也不激動？還有蔣伍長也是，雖然一開始也愣了一下，但馬上就平靜了。傳言裡說的果然是真的，蔣家原來那可是真正的名門世家。看看人家的氣度！

  趙喜突然覺得自己這麼亂激動實在有些丟人，便收回了臉上的興奮，努力作出一個沉穩的表情來，點了點頭回道：「那我就回去了，蔣姑娘你快去準備吧。」

  可轉頭，趙喜便繃不住了。那可是聖旨啊……

  其實蔣婷心裡也還是挺緊張的。不過前世今生加起來，她也已經快小三十了，自然還能保持些鎮定。她想了想，乾脆也沒再閂門，直接去洗了手，就去正屋裡擺香案去了。

  不過對蔣婷來說，接聖旨要怎麼擺香案，她還真不清楚。不過想一下他們現在的境況，她又覺得沒什麼需要太過注意的。畢竟她爹現在只是軍戶，而且是入了罪籍的軍戶，很多東西都是他們不能用的，那是逾越。所以她乾脆就照著以往過年時的標準把香案擺上了，甚至連供果都上了。

  香案擺在正堂專門恭祖的八仙桌上，前面是香爐供品，後面是蔣家的祖先牌位……蔣婷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對頭。不過此時院子裡已經傳來了蔣邕和其他人的說話聲，這香案也就只能這樣了。

  蔣婷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頭髮，便走出去迎接。蔣邕正引著一位身著紫色蟒袍的中年人往正堂這邊過來。望鴻關的守將王元志跟在了那紫袍人的另一邊。而三人後面，跟著整整齊齊的兩列侍衛，蔣婷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蔣邕臉上笑容滿面，而那王將軍身為這望鴻關軍部的頭兒，同樣也是滿臉堆笑。看兩人的態度，大約能斷定那聖旨帶來的是好事了。

  蔣婷心中有了數。她鎮定了心思，快走幾步來到了蔣邕身前，淺笑著行了禮恭敬的道了聲「父親」。

  蔣邕充滿自豪的看著自家女兒，轉頭對那紫袍人道：「慶王殿下，這就是臣的女兒。婷兒，快來見過慶王殿下。」

  竟然是個王爺！蔣婷原想抬頭看看那人長得啥樣呢，一聽人家是王爺，便斂了心思，乖順的向慶王施禮：「婷兒見過慶王殿下。」

  接著，她又對走到了慶王另一邊的王將軍見禮，不敢怠慢分毫。話說，雖然這道聖旨帶來的十有八九是好事，但老爹應該還是要繼續在王將軍手下工作的，還是恭敬一點的好。

  幾人進了正堂，那慶王看了八仙桌上的香爐供品，還有後面的列放的諸多排位，臉色瞬間僵住了。

  蔣婷心裡一跳，難道她什麼地方做錯了嗎？她抬頭望向蔣邕，卻見他笑著對自己點了點頭，便知道應該沒什麼大錯了。蔣婷放了心，便老老實實的跟在自己老爹身邊，默不作聲的等著那慶王開始傳旨。

  慶王直瞪著桌上那一溜的排位，目光特別在中間那個寫著「蔣方」二字的排位上凝視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轉頭目光複雜莫名的看著蔣邕，聲音乾澀的說道：「當年的事情，皇兄知道後非常震怒和痛心。這次本王來之前，皇兄囑咐本王，一定要代他給蔣老大人上柱香。」

  蔣邕沉默著點了點頭，便示意蔣婷去取香來。慶王恭敬地上了香，才開始傳旨。

  蔣婷恭敬的趴跪在蔣邕身後，心裡充滿了疑惑和不解。雖然她現在是蔣家唯一的第三代。但可能因為她是女兒身的緣故，當年的事情，蔣邕並沒有跟她多談過。她所知道的，僅僅只是自己猜到的一些。蔣家人當年幾乎差點兒因為時疫症死絕，這件事怎麼看都有些蹊蹺。可現在看這位慶王的態度，這事兒似乎還牽扯到皇家啊。

  蔣婷暗地裡皺了皺眉。在她心裡，這種古代封建社會的體制里，最不能讓人接受的就是「皇權至上」這一條。她心中暗嘆：唉，如果蔣家的事情真的牽扯到皇家的話，恐怕以後老爹要想報仇就不太可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