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章、踏破鐵鞋無覓處

  木青空並不知那夜醉酒後所發生的事，現在整個人正糾結的坐在屋檐下，雪白襦裙下灑落滿地緋紅之艷。清風拂面而來，吹亂鬢角髮絲纏纏繞繞，也吹得粉紅花瓣離地而起，滿天而舞。

  眼見著天色漸黑，府里各處都掛上了朱紅色燈籠，照得庭院亮如白晝。碧綠的枝葉，嬌嫩的嫣紅花瓣，嫩黃花蕊皆是渡上了一層朦朧的淺色紅暈，美得如夢似幻。

  「夫人，可是裡頭遭了老鼠？」前面一直伺候著木青空的青山和綠水倆姐妹看著主子一直在門外徘徊不進去，不由出了聲，更多的是擔憂夫人和世子可是又發生了什麼矛盾可如何是好。

  「沒有。」木青空半珉了珉唇，直接搖頭否認，將手上最後一片花瓣折下，至於那光禿禿的花杆則是隨意丟棄在地。

  「那可是裡頭遭了蟑螂或是世子惹了夫人不喜？」

  「也不是。」

  「沒有夫人為何不進去？」雖說六月暑氣重，可是到了晚間自然會涼快下來，何況裡頭的世子現在這個點應該早已沖涼好了，就等著擁人入懷。

  「我想在外面靜靜，你們別在跟著了。」抱著天青色繡枝軟枕的木青空轉過身往庭院中走去，一張白瓷小臉上滿是寫著『懷疑人生』四字。

  對於他們口中稱呼的『夫人』二字，不說有一種莫名的排斥感就算了，甚至還有一種隱隱贊同，好像本就應該如此的感覺？

  還有為什麼他們看見自己的眼神全然不是陌生之色，而是透著一股子熟拈，這才是無論如何都難以令人接受的事實。

  現在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今晚上到底要睡哪裡？

  該死的林浮生不讓下人給她準備多餘的房間就算了，還下了死命令不允許府中任何人收留她，要不然就趕出府去。

  簡直就是壞透了的王八羔子，這不擺明了就是想要她繼續乖乖地回去同他躺一張床，蓋一張被的無恥操作嗎，可偏偏越是這樣，她才更是不能那麼便宜的如那個男人所願。

  房間內，剛從屏風外洗澡出來，全身上下還瀰漫著未散水汽的林浮生見著床上沒有那小人兒時，眉心不由一皺。

  隨意披上一件天青色竹紋外衫，任由那未曾擦拭的發梢直往下滴水，洇濕了衣袍處處深花綻放。推門喚來暗衛，詢問道；「夫人人現在在何處。」

  「回世子，夫人說是想要一人靜靜，現在人在後花園處。」從陰暗中走出的墨玉半膝跪地而言。

  「身邊可跟著誰？」

  「夫人前面雖說了無需人跟著，不過青山和綠水仍是不放心的跟在後頭。」墨玉一五一十的將自己所知道的道出。

  何況自從上一次發生了那樣的事後，誰還敢單獨讓夫人一人獨處。

  「好。」林浮生微微沉嚀許久，方才點了點頭。

  隨後大跨步的往那後花園走去，不知為何，他的心裡總是不安得緊。

  今晚上月色朦朧，月牙高掛天際，不時被一朵烏雲飄來遮住，連帶著獨愛夜色的夜來香都不免有了幾分無精打采之色。

  後花園中，其實大晚上的黑乎乎的實在沒有啥好看的，就連這惱人的蚊子也多，一個巴掌還沒拍死一隻，這不，又從東邊飛來一對，這是擺明要來湊個成雙成對才肯善罷甘休。

  木青空嚴重懷疑她要是在久待一會兒，說不定自己身上都不知得要遭了多少個紅包，到時候難受的還是自己。

  可她的脾氣又犟，這下可好，好好的房間不回去睡，偏生要來這裡餵蚊子。

  「夫人，這處的蚊子多，要不我們還是回了吧，要是在晚些回去，說不定世子爺會擔心的。」身上已經遭了不少叮咬的青山弱弱的出了聲，就連她提著的那燈籠處都不知嗡嗡嗡的圍繞了多少蟲蟻大軍。

  「再等等。」木青空尋了就近的石凳子，一個屁股坐了下去。

  反正她現在就是不想回去，而且她前面的決定都還沒做出來，要是那麼突然的回去了，不就是擺明了告訴他，她的答案到底是什麼了嗎？

  要真是這樣，她才不想。

  可這早死晚上死都得死，她怎的就不選擇一個早死早超生？

  靜謐無聲，微風起舞弄清影間，突然響起了一道不和諧的尖利叫罵聲，就像是有人拿著指甲往玻璃上刮劃時發出的一模一樣。

  「你這人是怎麼走路的，沒看見我家小姐在這裡嗎，是不是瞎了眼的往這撞上。」耳力極好的木青空聽到隔著牆不遠處的街道處傳來罵罵咧咧的對罵聲，微撇了撇嘴，只覺得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黑燈瞎火的誰看得起是人是鬼，那麼大的路你們往哪走不好偏愛走著小路。還是小姐，我看啊，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小姐還差不多。」嬌蠻跋扈，狗仗人勢的丫鬟遇上了同樣得理不饒人，嘴裡罵人不帶髒字卻臭得令人想要縫上她嘴的女子。

  倒是有得好戲瞧了。

  原先木青空是不大好奇的，直到聽到其中一人出了聲。

  「你撞到了人不道歉就算了，還口出污言穢語，你還是不是女子了。」那道聲音即使是她化成灰都不可能不認識的。

  原先她還想著怎麼去找那木兮顏的，誰曾想人現在就自個送上門來了。這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宿主宿主宿主，天命之女出現了，我們快衝啊！」一說到這個，顯然系統比她還要激動，要是不知情的，還以為那木兮顏上輩子挖了它家祖墳來得一樣。

  「宿主大大還在猶豫什麼，現在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天的不二選擇。要是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到時候我們把屍體拋得遠遠的保准找不到是誰幹的。」

  「要是宿主大大不想殺人拋屍，我們還可以將人給埋在土裡，然後加點肥料在上面養花，保證明年開出來的花又大又紅又鮮艷，再不行還可以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這樣哪怕是神仙來了都找不到是我們幹的.」系統嘴裡不斷的蹦出一個又一個令人大開眼界的殺人毀屍的法子，直聽得令人瞠目結舌。

  甚至總會令人聯想到它肯定不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了，因為業務熟練得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滔滔不絕久了，說得連口水都有些幹了的系統見木青空還像個木頭人一樣杵著沒有半分反應，不禁有了幾分委屈，「剛才我說的那麼多的選擇，宿主大大腦袋就沒有一個看得上眼的嗎？」

  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甜膩得令人心慌，就連那矯揉造作的表情也是，偏這嘴裡冒出來的話就跟慫恿人下地獄的老巫婆無二。

  「為什麼我感覺你比我還像反派？」木青空不是挪移，而是打從心裡那麼認為的，畢竟一個不是成天喊打喊殺就是想著要你斬草除根，避免春風吹又生的系統，無論怎麼看都不想是個好東西。

  雖然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可是她發現她比起這個系統最前面還好上了那麼一丟丟。

  最起碼她滿腦子裡裝的全部是不利於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發展的馬賽克，而系統的皆是滿頻大簇和黑色加紅色打碼。

  「我是反派，宿主也是反派，正好我們天生一對/筆芯/。」系統驕傲的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

  「夫人，可是有哪裡不舒服？」見著木青空突然盯著某一處發起了許久的呆，比較細心的綠水出了聲道；「夫人那邊可是蚊子太多了，咬得夫人身上起了包？」

  「不是，是我覺得有些涼了，你們去給我拿一件衣服過來。」木青空身側不知何時飛來了一隻螢火蟲，不怕人似的在她指尖飛舞。

  因為有些事還是不要讓太多人知道為好，否則知道得越多人往往活得越累。

  「好，還請夫人稍等。」青山應了聲後，轉身離去，走的時候還順走了一盞燈籠，使得這本就不大明亮的園中在度暗了幾分。

  周邊伺候的人還剩下綠水相陪，如此倒是方便了不少。

  六月夏季花馥郁而香，柳條依依而繞，清風拂來，迎面帶來滿院清幽之香。

  「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拿點桂花糕來吃。」過了許久，木青空幽幽的出了聲，撐著手的薄袖下滑，露出一截雪白如藕的手臂，朦朧月色下，整個人更是散發出了如玉的質感。

  「可是世子前面說過，我們姐妹二人無論如何都要留一個在夫人身邊伺候著才行，還請夫人不要奴婢為難才好。」上一次的前車之鑑此時還歷歷在目，誰都不想再次重蹈覆轍。

  若是在來一次，誰都無法再次承受世子的怒火。

  「好吧。」木青空也並非是那種強人所難之人，只是一計不通，其他的法子還有得是。

  只是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因為誰都不能保證下一秒，那還在牆外不遠處吵架的二人是否還在。

  有時往往未知才是最為令人恐懼和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