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章、回憶

  正蹲在園中摘花釀酒的木青空一時之間不知要做出什麼樣的表情了，整個人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完全忘記了動作，就連那竹編花籃里的花灑落了一地也不在乎。

  明明前面肚子裡打好的一大篇腹稿，可是當人真正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反倒成了那鋸了嘴的葫蘆。

  「好久不見，青青。」歸南山喉間上下滾動，腳步也在足漸開始靠近。

  只是還我等他過去重新將人擁入懷中時，另一人卻是雙手抱胸，冷笑的出現在不遠處。

  「太子怎的今日突然有空來了寒舍，當真令寒舍蓬蓽生輝。」

  「本殿自然是要回來帶走屬於我的人。」歸南山並不理會林浮生的陰陽怪氣，此刻滿心滿眼有的只是那一人。

  他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仔細看過她了，就連夢中都罕見的少入。

  「太子殿下你可別忘記了，如今青青已是林某的娘子，殿下還是莫要再說這些引人誤會的話了。「

  「本殿倒是不知青青何時成了你的妻，怕不是有些人白日夢還沒睡醒的緣故。」歸南山修眉微挑，諷刺回聲。

  倆個男人就站在院子針鋒相對，還時不時的扯上蘇瑤回復幾句。木青空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塊被夾在中間的夾心餅乾。

  「那個你們要是在不進來吃飯，飯可是要涼了。」眼見著倆個男人馬上就要到動手地步的木青空，舉起來了手，怯生生的開了口，她覺得現在最難做的應當說是她才對。

  還有現在到底是什麼？？？

  紅木雕花如意繞牡丹圓桌上，木青空低著頭，小口小口吃著他們給自己夾的菜。她發誓，這應該是她這輩子吃過的最痛苦的一頓飯了，甚至還有些胃疼。

  「青青吃點這個比較有營養。「歸南山給她夾了一筷子小青菜，林浮生立馬不甘示弱的夾了一塊茄子。

  好傢夥，這倆個夾的，一個賽一個是她不喜歡吃的。

  「我吃飽了。」眼見著才剛吃下去沒多久，碗裡又要冒出一個小山尖的木青空覺得自己要是在吃下去的話，難保自己不會真的胃痛。

  還有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不想再吃苦瓜了，恁的難吃。

  「青青才吃了那麼一點，真的飽了。」林浮生說著話時，還給她夾了一塊蒜香排骨。

  「嗯，我吃飽了。」等木青空起身的時候，卻感覺到了一陣天旋地暈，隨後人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已經昏過去的木青空並不知道那一幕給這倆個男人帶來了多大的衝擊力。

  夢裡的場景好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一樣，可是她又總覺得這是夢，一個觸不可及的夢。

  三月的江南總是細雨綿綿飄多，黛青山脈總有白霧攀繞不散，就連那澄碧的湖面上都漂浮著氤氳水霧。

  而江南的春日來得也比其他地方早，才三月的天早已是一片桃紅柳綠，綠意盎然之美景。

  木青空發現自己正穿著一套嫣紅細絲褶緞裙，三千青絲梳成了一個雙刀鬢，鬢髮間斜插著一支石榴紅珠花，小巧的瓜子臉倆側垂落看幾縷青絲。懷中則抱著一大捧嬌艷碧桃，此時正站在一個茶攤下躲雨。

  其實雨並不大，不過是那濛濛細雨迷人眼。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又在做什麼，只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沒有了動作，買茶的大娘許是看她可憐，給她遞了一碗涼茶過來。

  「我看姑娘站在這裡許久了，可是在等人嗎。」

  木青空遲疑後點了點頭，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等人，或者說是又應當在等誰才對。

  「這雨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天天陰雨連綿的搞得衣服都幹不了，就連家裡的棉被上都散發著一股子霉味。我瞧著今年的水位漲得比往年都高，就連那蓮子葉也綠得漂亮。」可能是周圍無人的緣故，大娘便和她絮絮叨叨的說起了話來。

  木青空只是在聽，不時點頭附和，反倒令大娘說得更起勁了，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或者只是過了那麼一瞬。

  只是她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等誰，她又是入了誰的夢，或者這單純就是屬於她的記憶。

  從那煙雨朦朧的水鄉中走出一個手持青墨紅梅油紙傘的白衣少年，哪怕是隔著大老遠，她也能第一眼認出了那人是誰。

  「子衾，我在這裡。」還沒等她有所反應，反倒是她的這具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動作來。站在躲雨的茶攤下興高采烈的衝著來人招手，若非外面還下著雨，她都懷疑自己會不會直接衝上去，鑽進那人的懷抱中。

  就連自己的心臟都不斷地胸腔中劇烈跳動著，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來追隨他而去。

  「怎的外邊下雨，出門都不記得帶把雨傘出來。」傘下面的歸南山不滿的微蹙的修眉，顯然帶上了幾分不滿。可那動作卻是極溫柔細緻的用帕子給她擦拭頭髮上的雨滴。

  「我這不是知道你肯定會來接我的嗎。」木青空笑著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肩膀，動作熟練得好像做過上百次一樣。

  而前面的那個木青空就像是現在同人說笑中的蘇瑤給禁錮在了身體裡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那親密而熟悉的相處，就連她想大聲說話都做不到。

  「要是哪日我不來接你，可有你哭地時候。」歸南山伸出手點了點她挺翹的鼻尖，唇角蕩漾出一抹笑來。

  「我才不相信真的有那一天會到來，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捨得讓我難過的。」木青空笑靨如花的抱著男人，只覺得自己好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

  隨即二人同撐著一把傘離去，留下那放在桌上的一大捧緋紅碧桃。

  等回去的時候，院子裡早已準備好了熱水，就連那雨勢都比前面大了不少。

  「我要先去洗澡，你看我身上都濕了。」

  「好。」

  「那你要不要一起洗，我看你身上也有很多地方濕透了。」說來，他們都還沒有一起洗過鴛鴦浴，不知想到什麼，話才剛說完，反倒是木青空的一張臉先一步紅了個徹底。

  「好啊。」歸南山微挑了挑眉，正欲走進時，那故作膽大之人卻先是紅了芙蓉面。

  「我不說，我要去洗澡了，不然容易生病。」此時居然有了幾分落荒而逃之意。

  徒留下歸南山站在原地，笑得眉眼彎彎。

  接下來的幾日，蘇瑤一直和秦奕待在這間江南小院中。

  「你說這雨什麼時候會停？」木青空站在檐下，伸出手接住檐下雨滴，任由他們穿過指縫，往下滴落，砸下一個個細碎水坑

  「青青可是覺得整日和我待在一起覺的無趣了。」歸南山從身後將她給摟腰抱住，尖細的下巴擱在她肩膀上。

  「沒有，只是這雨若是在不停，我都擔心自己要沒有衣服穿了。」雖然她的衣服很多就是了，可是她天天待在一個院子裡，久了，人也會覺得有些膩的。

  「如今正是梅雨季，怕是要等過段時間才停。」

  「啊，那過段時間是多久？可別告訴我是一個月。」

  「說不定還會是兩個月，到時候青青還得整天面對著我這張臉，也不知什麼時候會膩。」歸南山吻了吻她的鬢角，木青空被弄得咯咯直笑。

  他們的相處關係就像是一對在親密不過的小夫妻，甚至是已經相處很久了的小夫妻。

  而作為一個禁錮在身體內的木青空，茫然的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只覺得這一幕好像是以前曾經真實發生過的，甚至那個女人就是她，可是為什麼她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木青空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們相處時的點點滴滴，看著那同她有著一張相似的臉，卻明顯成熟很多的女人同他一起吃飯，看書，說話，甚至是做那等夫妻間最為親密的事。

  她以為自己會像旁觀完他們的一生，可是當雨停下的那一個下午。

  她見到了比現在成熟不少，面色卻同樣蒼白的花妖容。

  她很想去喊他名字，可是卻什麼都做不出，就連最簡單的出聲搜做不到，自始至終就像是一個旁觀者，旁觀著他們三人。

  或者應當說是她的前世？

  「阿容，你可來了江南，你都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多。」正在院中舞劍的木青空見到月門處走來的一個頭戴東坡巾，身著天青色圓領長袍的男人走來過來。

  「青青哪裡是在想我，想的不過是這個才對。」林浮生話才說完，便從懷中掏出薄薄的一張信封在她面前晃了晃。

  「除了這個，我自然也是想你的，要不是因為江南多雨，我都想帶你出去逛逛。」說到這個，連木青空都忍不住開始了吐槽。

  這江南什麼都好，偏偏這梅雨季持續的時間太長了，長得她待在院子裡都快要長毛了。現在就連衣服和錦被上都帶了一股子揮之不去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