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三王爺的安慰

  院子裡，兩間古舊的屋子，牆壁彩繪的圖案因為年久失修只剩下淡淡的顏色，飛檐屋角，原本各有四隻飛燕雕塑棲息其上，也都破損了。

  奢華的皇宮中也藏著如此的地方，這是百里安從未見過的。

  「這裡是？」

  端木雅軒端坐，皇子天生的氣質加上後天戰場的磨練，即使淋透了身子，也依舊不減他的威嚴：「曾經，也有個一個女人在這裡以淚洗面了三年。」[

  他說得很淡，很輕，百里安看著他的表情，也是那樣的清淡。

  「以淚洗面了三年？是因為有什麼傷心的事，才會哭了三年？」

  「她做錯了事，被先皇廢了品級貶到這裡。可她自認為自己是被陷害的，又柔弱地不知道如何洗冤，只有整日的哭泣，身子也越來越脆弱，一病不起，三年之後就香消玉殞了。」

  端木雅軒看向百里安，那雙眼眸還是那般深邃，只是仿佛被四周的水霧沾染，漆黑的瞳仁蒙著一層水色：「她哭了三年，沒有人知道，所以這個地方是很不錯的選擇，二嫂若有傷心事在這裡哭訴，不會有人妨礙。」

  百里安微微皺著眉頭，她心中隱隱覺察出什麼，還記得這個三王爺的生母，雲國的一位公主，就是因為對當時的皇后動了巫蠱之術被貶，早早過世了。難道那個哭了三年的女人，就是他的生母？

  「那個女子……她是誰？」

  端木雅軒微微揚眉：「二嫂不難過了？怎麼問這樣多的問題？」

  百里安垂下了眼，如果是他的母親，他或許不願意其他人多問吧。可他卻先提了出來，又是這般的冷靜。

  想到曾在這院子裡，一名柔美女子也坐在石凳上，望著院外盡的蘆葦，助地哭泣，卻沒有一個人肯幫她，肯過問，那是怎樣的悲慘。

  腦子裡，又浮現了適才在天牢見到的，慕兒哭喊著她，卻又被獄卒凌虐，百里安的心倏地疼了起來，以至於她法直起身子，小手揪著胸口的衣服，渾身顫抖。

  端木雅軒看著她，漸漸的，她的哭聲再次傳來。

  天地，宛如一曲悲歌，雨聲，是那悲的淚水。良久，端木雅軒從袖口掏出一塊手帕，即使身經百戰過也改不掉這貴族的習慣：「雖然也是濕的，可好歹能用，擦一擦眼淚吧。」

  百里安頓了一下，抬起淚汪汪的眼，抽泣著問道：「你怎麼能如此冷靜？那個女人，是你的母親對嗎？她遭受了苦難，最終逝去，你說這些的時候，如何保持得安靜？」

  端木雅軒微微皺起了眉頭，那英挺的劍眉，藏著絲絲憂傷：「雖然是至親，是你渴望拯救的人，然而，你卻法做到。怎麼會不傷心，怎麼會能淡然處之？可是，悲慟，哭泣，怨天尤人，又能改變什麼？你救不了她，那麼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得更好。這對她來說，對於那個愛著你的人來說，是最大的慰藉，是你能報答她的唯一的辦法。」

  原來他帶她到這裡，提起自己的母親，是為了安慰她的。百里安的心中，有著感動，可她，卻不能認同。

  站起來，她走到端木雅軒面前，那位從不曾顯露過悲傷的三皇子，稍稍抬頭，皺眉望著面前的濕透了衣裙，紅腫了眼睛的女人，在這雨中卻宛如仙子，只美得令人窒息。

  「三王爺，多謝你的好意。可都還沒嘗試過，又怎麼知道改變不了？我不會放棄，因為我相信他的清白。所以我會努力下去，不斷嘗試，做一切可能幫助他的事，即使最終他還是死了，我依舊會繼續下去，為得是有朝一日能幫他昭雪冤屈，還他生前的名譽。我哭，是因為我太痛心。可哭過之後，我就會擦汗眼淚，成為戰士。讓愛你的人放心，固然是一種愛的方式。可我需要得不是他的安心，而是他能平安。」

  端木雅軒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是吃驚，更是觸動。不放棄嗎？如果當初他也像她這樣的倔強，結局會不會改變？

  眼眸，逐漸憂傷，他卻笑了，或是感動，或是羨慕，或是妒忌：「二嫂令我刮目相看，是我自以為是地認為能開導他人，卻被他人教訓得灰頭土臉。」[

  百里安趕忙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的笑容更深了：「秋大人能得到二嫂這般的關心，即使真得死了，也憾了。」

  百里安愣了一下：「你……你怎麼知道我是為了他？」

  看到適才那個決心滿滿、倔強不屈的女子又露出這樣驚疑天真的模樣，端木雅軒搖了搖頭。這位二嫂，有著普通女子少見的義氣和膽識，也很聰明，可她的心思卻差了一招，真是為這樣的她擔心。

  「這個時候突然哭得傷心，還能為了誰？」

  百里安愣了一下，而後臉微微紅起來，眉眼間，卻是對他的感激。她轉過身，看著那煙雨中的蘆葦盪，柔柔地說道：「謝謝你，三王爺。我好想不那麼痛了，好像又能呼吸了。」

  端木雅軒站起來，將雨傘遞給百里安：「那就好，我送你回府吧。」

  雨勢，似乎收斂了一些。百里安撐著雨傘，端木雅軒跟在她身旁。他們沒有同在一把傘下，他們是叔嫂，總是有別。

  看著端木雅軒高大的身影在雨中有條不紊的走著，似乎剛才的憂傷不過是一場夢。她很想知道這個自幼失去了母親的皇子是如何在可怕的後宮中長大的，可她還是沒問出來。

  這位王爺為了安慰她，訴說了母親的痛苦，雖然看似平靜，可那隱藏起來的感情卻也恰恰說明了他受到得創傷有多深。

  「對了三王爺，那五個刺客的事可有眉目了？」

  端木雅軒搖了搖頭：「刑部審問陳敏，陳敏並未承認，想來也不是他做的。那五個刺客，也就牽扯到另一股叛逆，可大皇兄似乎並不急得追查了。」

  百里安微豎秀眉，奇怪地問道：「陛下那晚很是震怒，怎麼又不急得追查了？」

  端木雅軒深邃的眸子更是悠遠，意味深長地說道：「陛下是細細想過了的……」

  似乎要說什麼卻還是沒說出口，端木雅蘭笑了一聲，只感嘆道：「他果然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