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痛徹心扉

  百里安紅紅的眼睛，再次充斥了淚光，她抹了一把，深呼吸讓自己鎮定，而後跪在柵欄前，柔聲地喚道：「慕兒。」

  那小小的身子沒有一絲的反應，百里安便再一次地喚了一聲：「慕兒，我是隆裕王妃呀，還記得我燉的湯嗎？還記得你送給我的小木劍嗎？」

  那小小的身子終於動了一動，而後抬起小小的臉，驚恐的望著百里安。而百里安在看到他的瞬間，眼淚還是止不住落了下來。

  曾經怎樣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僅僅被關在這天牢中一夜，眼窩深深地凹陷，原本明亮的大眼睛充滿了驚恐，就好像有怪物會隨時出現一樣。他的臉上有血，嘴唇上有幾道裂開的血口子，分明是被人打了的。[

  天牢當真是人性泯滅的地方，這么小一個孩子，又是誰下得去手？

  百里安的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顆顆滴落在膝下的青石台上：「慕兒，慕兒，還記得我嗎？我來看你了。」

  那驚恐的眼神慢慢蘊了淚光，他認出她來了，伸出小手，挪動著身子一點點靠近她。可就在這時，魯古山聽到了腳步聲，他趕忙說道：「有人來了，必須馬上走。」

  百里安搖著頭，一雙手伸進柵欄中，夠著慕兒不斷靠近的小手。魯古山急了，一把拉起百里安，不顧一切地拖著她往外走。

  百里安喊著：「不……」而那小小的身子已經挪到了柵欄旁，伸出小手小腦袋，也在拼命地哭喊道：「王妃！王妃！」

  魯古山帶著百里安走得另一條路，避開了與來人的碰面。他捂著她的嘴，不讓她發出聲音。可慕兒的哭聲，卻從這陰暗的青石路口陣陣傳來。

  「王妃！救我！王妃！」

  「叫什麼叫，該死的，真是不長記性。」

  惡狠狠的聲音，應該就是過來的那些人，他們的吼聲，打開牢房門的聲音，隨即便是響亮的抽打聲和秋慕撕心裂肺地驚叫哭喊聲。

  百里安的心都要碎了，她想要大喝住手，卻被魯古山那麼捂著嘴；她想要衝過去阻止那些獄卒，將慕兒抱在懷中，告訴他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他了，可她又被魯古山緊緊拖住。

  所以她只能聽著那些獄卒折磨那只有三歲的孩子，痛苦地能為力。

  直到秋慕的哭聲消失，那抽打聲才停下。而後是關房門的聲音，他們又朝這邊走來。魯古山趕忙扶著幾乎虛脫的百里安繞到另一端，而後鬆開捂著她嘴巴的手。

  「王妃，下官得罪了。可如果讓其他人聽到你，別說一個秋慕，就是王妃自己都有麻煩了。」

  他鬆開百里安，想要帶她出去。可百里安離開了他的攙扶，根本就沒法子站起來，身子順著一邊的牢房柵欄滑落於地，一雙眼眸空洞地看著不知道什麼地方。

  魯古山嘆了口氣：「王妃，你救不了秋家父子，沒有人能救得了。你這樣子，除了令自己痛苦外於事補。我們得快點出去了，不然真得會有麻煩。相信秋大人也不想王妃因為探望他而受到牽連，對嗎？」

  百里安抬起淚眼望著魯古山。沒錯，她這個樣子有什麼用？不可以如此軟弱，她要振作，秋玄就指著她了，她不可以倒下。

  百里安這才點了點頭，一雙充血的眸子滿含著晶瑩閃爍，可那淚珠卻始終沒落下。

  他們離開了天牢，一直回到了開始的小院裡。百里安換回了王妃的華服，慢慢走出來。

  魯古山還在擔心她，皺著眉頭問道：「王妃，下官派人送你回去。」[

  百里安搖了搖頭，冰冷地說道：「我想一個人走一走。」

  大雨，如同蓄勢待發了許久，瘋狂地凌虐世間萬物，雨滴砸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可百里安毫知覺，她的耳畔，只有秋慕最後的慘叫聲，她的眼前，只有秋玄不成人形的模樣。

  那些畫面，那些聲音，仿佛這刀子雨，下在她的心裡，令她痛不欲生。

  終於支撐不住沉重的身子，她坐在一旁的石頭上，呆呆地看著腳下聚集的溪流，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跟雨水混在一起，越來越急，越來越凶，最後她捂著雙眼，放聲哭了出來。

  秋玄，慕兒，我能做些什麼，我可以做些什麼？倘若一點，哪怕只是一點能幫上忙，我也會毫不猶豫去做。可是，我能做什麼？

  百里安哭得怎樣傷心，仿佛一隻在暴雨里折斷了翅膀的鳥兒，渾身濕透，垂死掙扎。

  突然，感覺不到暴雨怕打在身子上，百里安仰起頭，一把素雅的傘擋在她的頭頂，而撐傘的人，正是臨宣王端木雅軒。

  看到臉上蜿蜒著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的百里安，端木雅軒那對劍眉微微一簇，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柔情。

  「二皇嫂為何哭得如此傷心？」

  百里安垂下眼，小手揪著膝上的裙紗，正想著怎麼解釋，端木雅軒卻突然說道：「在這裡哭太過惹眼，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裡你可以隨意哭泣卻不會有人看到。」

  百里安愣了一下，端木雅軒卻將雨傘塞進她的手中，人已經走了出去，見她沒有跟上，轉過頭看向她，笑，純粹卻又有點神秘的笑。

  百里安也邁開了步子，端木雅軒便繼續走。一前一後，這兩人的身子都被大雨澆透了。百里安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跟著他走，可心中卻有著對這位王爺的信任，從他們在皇宮中一同面對那五個黑衣人開始。

  不同於端木蒼蘭的腹黑，端木若澤的固執，這位三王爺，有著平民的親近感。

  越走越偏僻，最後百里安看到了一大片的蘆葦盪，蘆葦盪旁，有一個院子，雖然構造精美，卻因為年久失修多處破損，與這蘆葦盪交相呼應，隱隱著淒涼。

  他們走進院子，一棵梧桐樹下，破舊的石桌凳子，端木雅軒坐在石凳上，百里安看了他良久，坐在他的對面。

  收了傘，放在石桌上，梧桐茂盛的枝葉遮擋了雨勢，只有很少的會落下來，可對於兩個濕透了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暴雨在這土地上下起了煙霧，仿佛古畫中才能見到的神仙的騰雲。端木雅軒望著百里安，那英氣的劍眉，俊美的黑眸，仿佛也蒙了一層仙氣：「現在，可以放心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