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佛與禪與辯論賽

  雖然，前兩天暫時把人安撫住了，周顯卻知道，李世民心中對長生和成仙的執念並未消除。

  而且李世民把他當成神仙看。

  即使那人沒有明說，周顯卻很擔心。

  李世民若是心裡認為他周顯知道長生之道，卻故意不告訴他。

  如今還好，可等李世民身體越來越衰老，到時候，對長生和成仙的渴望就會越來越強。

  這種執念就會越來越深！

  甚至有一天，當他的大腦也隨著衰老發生器質性改變之後，這種執念會促使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周顯之所以把門關上，將其他人都屏蔽在外，就是想向玄奘法師請教這一點。

  「法師，幾日前，聖上曾來找過我，問我長生之道。」

  「當時我曾告訴他，須功德無量者方有可能成仙。」

  「身為帝王，必造下無數殺孽，恐難成仙。」

  玄奘跏趺而坐，仿佛椅背並不存在。

  他慈悲地看著周顯，靜靜聽著他說的話，並未急著插言。

  「聖上當時看起來是信了，但是我覺得，聖上對於長生與成仙之執念不會消除。」

  「他以後恐怕還會來找我，可是這一點我真幫不上他。」

  「我有些擔心，哪一天，聖上心情不好，我再達不到他這些期望，他會對我不利。」

  玄奘這時才嘆息一聲。

  「他日之因，種今日之果。」

  周顯不知道他具體說的是李世民，還是他自己。

  說起來，他們二人，都符合這句話。

  李世民這些年積下了無數功德，也造下了無數殺孽。

  就算真有什麼成仙之道，他也因了這殺孽不符合。

  而周顯有今日，也是因為他當初將錯就錯，向人說起他有仙人傳承。

  「法師，你是不是因為早就預料到會有今日，才極力讓我遁入空門？」

  玄奘點點頭，說道。

  「周施主身懷大能，自能做出一番大業。」

  「只可惜你乃借屍還魂而來，違反自然之理。」

  「故爾，以你之能，雖有大福，卻亦有大災。」

  「可謂禍福相倚。」

  周顯心中微微震撼。

  他當初早就猜出，這種得道高僧類的，怕是早就看透了他的來歷。

  如今，既然玄奘說出來了，且對他也並無惡意。

  周顯也就不再隱瞞。

  「法師沒說錯，不過我能在此地，並非我本意。」

  「若能選擇，我定不會來到這個世界。」

  「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啊！」

  玄奘慈和地點頭。

  「貧僧明白。」

  「世間之事，玄妙無比。」

  周顯被玄奘這種慈和安撫了。

  到了大唐快有一年了，他雖然已名震大唐，心裡卻一直有一塊吊著。

  那就是，他的特殊！

  特殊的身世，特殊的身份……

  而今玄奘的理解，淡化了他內心深處的不安，讓他舒坦了不少。

  這時玄奘又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佛慈悲，貧僧亦不想小郎君因此而步入深淵。」

  「只是，萬物存在有其存在之理，順其自然方為正理。」

  「小郎君若強行改變，恐有違天和。」

  周顯心中感嘆。

  玄奘果然佛法高深。

  他所做的這一切，玄奘只怕都看在眼裡了。

  也知道他的很多能力，都不屬於現世，應該是來自某個玄奘不知道的空間。

  然而，周顯對玄奘勸阻他順其自然的想法不太認同。

  他客氣地給法師倒了一杯清茶，這才提出了一個問題。

  「法師，若有一日，這大唐天下戰火連天，生靈塗炭，餓殍遍地。」

  「甚至有一天，外邦壯大起來，不斷欺我漢人。」

  「我明知那一切會發生，那我盡人命，提前安排，來阻止這些事情發生，又有何不可？」

  玄奘深深地看了看周顯。

  從這些話里，法師能聽出來不少消息。

  周顯不僅身懷大能，他還知道未來某一天，大唐會陷入戰亂！

  到時候，盛世將不復存在，甚至會遭到外邦欺凌。

  而他想要提前干涉，好阻止或者拖延這種事情的發生。

  不得不說，周顯有這種意願，就是懷著慈悲之心。

  只是，玄奘對他的行為卻不認可。

  「生靈塗炭固然可悲可憐。」

  「只是這世間萬物，都有其周期。」

  「有生即有死，有開就有謝，興旺過後，衰落也會隨之而來。」

  「若強行干擾，違反自然之理，反為不美。」

  周顯自然明白玄奘的意思。

  法師是想告訴他，一個王朝，也會像花與樹一樣，有其生存的周期。

  可他既然來了，不能任大唐這樣發展下去，慢慢走向衰落。

  更不想後來又經歷了五胡亂華那樣慘無人道的灰暗日子。

  這邊在倒退，而西方和扶桑卻在不斷迅速發展。

  這一點他絕對不能忍！

  想著那些年，華國受過的屈辱。

  周顯想在他有生之年，在這裡留下些什麼，來扭轉這種趨勢。

  因此，他要搞科技，提高大唐的經濟水平。

  他要搞全民教育，提高百姓們的素質。

  這樣或許未來還可一搏。

  哪怕最終的走向還是會扳回去，他也要嘗試一下。

  這麼想著，他搖搖頭，笑對著玄奘法師說道。

  「法師所言，雖有一定道理，我卻覺得不盡然。」

  玄奘並不惱，只笑眯眯地看著周顯，靜聽著他說下文。

  「自大隋以來，中原佛教就開始分化，南北方佛法不同，誰也無法說服誰。」

  「法師之所以歷盡艱苦去天竺取經，就是為著要取回正宗經書。」

  「令我朝南北佛法統一起來，不再發生分歧。」

  玄奘意識到了周顯要說什麼，似有所動。

  果然，周顯又道。

  「法師歷經十餘載，終於帶著經書歸來。」

  「如今我朝不只南北佛法統一，信佛者人數亦倍增，連佛誕節都有了。」

  「這一切，都因著法師求取經書歸來，才會發生。」

  「否則，如今大唐佛教只怕會日漸式微，哪還會有今日興盛之勢？」

  玄奘笑了。

  周顯的意思很清楚了。

  他在說法師自己都用行動來改變現狀，他如今這些做法又有何不可？

  玄奘忽然調侃道。

  「你剛剛不是說你信道？」

  「我聽說道家信奉無為而治，施主如此，可不像是無為吧？」

  周顯也笑了。

  「我並非道教真正教徒。」

  「再說，我既來此地，怎可安居一室，坐視世間紛亂不理？」

  「人終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反正都要死，何不選個中意死法？」

  聽到這一番話的玄奘忽然震撼了。

  他沒想到，周顯開口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多久，玄奘似乎被說服了，嘆息幾聲。

  「周小施主志在高遠，實屬難得，貧僧自愧不如。」

  周顯：「……」

  玄奘這樣說，是在認輸。

  那麼，自然就是他贏了。

  可他怎麼感覺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