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有一說一劉神威

  但那邊，周顯卻睡得極好，一夜無夢到天明。

  第二日一大早，劉神威就來了，肩上還背著簡單的行李。

  不待周顯問，劉神威靦腆著解釋。

  「家裡也沒多少事。東市藥鋪開業前可能有不少事要忙，因此我就來了。」

  「有什麼活師兄你儘管吩咐。」

  周顯看著他風塵僕僕的樣子，笑著把他讓進來。

  「既然來了，一會兒就隨我一起去東市吧。」

  「那邊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很快就開業。」

  周顯說著，招呼劉神威進來與他一起吃早餐。

  他們到達東市的時候，東市內的店鋪剛開始開業。

  走到路上，能看到各個店鋪裝修得極其富麗堂皇。

  周顯的藥鋪位於東市偏北的地方，此時前堂全部布置完畢。

  只剩住院部分還沒布置好。

  他們到的時候，有幾個小夥計正從倉庫里搬藥材，一樣一樣地放到藥櫃裡。

  周顯就把那些小夥計叫到一起，向眾人介紹了劉神威的身份，才讓他們繼續幹活。

  藥鋪雖然還沒開業，卻不時有人向內張望。

  既然來了，周顯自然不會拒絕。

  沒多久，店門口出現了一個面容清癯的老者，看上去六十左右，頜下鬍鬚已經花白。

  此人站在門口端詳一番，像是對這店鋪極感興趣。

  周顯也看到了，他心思一轉，走到門口笑眯眯地去迎接那位老者。

  「老喬，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來人正是房玄齡。

  他跨進門檻，捻著長髯回應。

  「聽說翰墨齋新進了些澄心紙，我正好無事，想過去看看。」

  「正好路過此處，看到了你這藥館，不知何時能開業？」

  房玄齡住在務本坊，與東市之間只隔著一個平康坊。

  從他家裡出發，走一會兒就能到達東市。

  周顯把房玄齡讓進來。

  「都準備差不多了，很快就開業，還在選日子。」

  「老喬，你既然來了，不妨坐會。」

  「我師父新收了個徒弟，讓他給你看看脈如何？」

  周顯這就把房玄齡當成了工具人，讓劉神威練練手，也順便了解下劉神威的水平。

  房玄齡這才注意到，周顯旁邊有個白淨微胖的年輕人。

  眼睛不大，看上去極為和氣。

  此人既然能當上孫思邈的徒弟，想必自然不俗。

  因此，他沒有任何牴觸地伸出手，將手腕放到脈枕上，等著劉神威給他號脈。

  劉神威也只當房玄齡是普通人，給他診脈時自然沒多少心理壓力。

  房玄齡本來心情輕鬆，忽見那白白胖胖的劉大夫皺緊了眉頭。

  他心裡一緊，擔心起來。

  這時劉神威問周顯。

  「不知這位喬老爺以何為生？」

  周顯隨口答道。

  「老喬？他是生意人。」

  房玄齡以前匿名去玄武門藥鋪時，用的就是商人身份。

  劉神威可沒那麼多想法。

  他也不懂什麼大官的氣度，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邊。

  周顯這麼說，他就傻乎乎地信了。

  「神威，你為何要問老喬作何營生？」

  「我就覺得喬老爺是思慮過度，因此就問問。」

  「原來是生意人，這就難怪了。」

  房玄齡有些緊張。

  他畢竟都六十多了，身體也的確不如以前，自然擔心有什麼隱疾潛藏在身體裡。

  周顯再問。

  「那你可看出來他哪裡不好？」

  劉神威點點頭。

  「當然，喬老爺他脈相一看就是思慮過度，思慮過度必然傷脾。」

  「傷脾則中土不運，茶飯不思，飲食難下。」

  「脾主肌肉，故而喬老爺身體消瘦。」

  房玄齡聽這番話，心中已經信了大半。

  他的確是沒什麼胃口，而且日漸消瘦了下去。

  不愧是孫老神仙新收的徒弟！

  他看向劉神威的眼神里多了些尊敬。

  劉神威又道。

  「脾為中土，若脾有傷，則中土不運。」

  「在上之心火不能下降，在下之腎水不能上行，以至於上熱下寒，水火不得既濟。」

  「陰不能抱陽，陽不得入陰，則夜不得寐……」

  劉神威洋洋灑灑地說了這麼多，聽得房玄齡一臉迷茫。

  臉上全是大寫的問號。

  他聽不明白，只以為自己身上有一大堆毛病，當下臉都有些白了。

  周顯注意到了他的樣子。

  示意劉神威先別說下去了，而後笑著告訴房玄齡。

  「這話說白了，就是你操勞過度，傷了脾胃，進而影響到其他方面。」

  「不只不思飲食，還失眠。」

  房玄齡立刻點頭。

  「對對，我吃不下飯，還總是睡不著覺。」

  就在此時，門外遠遠出現了一輛馬車，迅速朝這逼近。

  李世民一大早就出了宮，去玄武門找周顯。

  結果到地方一打聽，周顯不在，去了東市藥鋪。

  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東市，正碰上劉神威唾沫橫飛地給房玄齡看病。

  此時此刻，他就在門口看了一會兒。

  整個過程中，房玄齡乖得像個學生似的點頭如搗蒜。

  這模樣也讓李世民覺得，周顯身邊那個小郎君，或許有點水平。

  周顯一抬頭就看到了門口的李世民。

  他眼珠一轉，起身上前打招呼。

  「老李，你也來了。」

  「正好我師父新收了一個弟子，讓他給你也試試脈如何？」

  李世民有一肚子話想問周顯。

  不過，聞言也並未拒絕。

  他打算等稍後房玄齡走了，再找機會單獨問周顯。

  於是走進來，坐到房玄齡讓出來的位置上。

  二人心照不宣地打了個招呼。

  李世民便抬起手，讓劉神威給他看病。

  劉神威某方面天生少根筋，看不出李世民身上渾然天成的威儀氣度。

  他以前也沒機會近距離接觸李世民，自然不會想到，面前這人就是當今的九五至尊。

  因此他並無畏懼之情。

  他診斷過後，直接說道。

  「你體內風火痰瘀夾雜，上盛下虛，本虛標實。」

  「本虛為肝腎陰虛，氣血衰少。」

  「標實者為風火相煽，痰濕壅盛，以致氣血逆亂。」

  這回輪到李世民心中不安了。

  而此時的劉神威還在滔滔不絕地說道。

  「病因不外乎勞欲過度，飲食不節，情志所傷。」

  「如今，你尚能保持清醒，只是時常頭暈目眩、身體疲憊、肢體唇舌時有麻木。」

  「若任其發展……」

  李世民和房玄齡全都聽得臉色發白，眼光在周顯和劉神威身上打轉。

  周顯心中暗嘆。

  他知道有些真相說出來挺殘酷，可他今日就想借著劉神威的口，讓李世民知道真相。

  房玄齡輕輕問道。

  「這病要是發展下去，會怎樣？」

  劉神威聽了，嚴肅說道。

  「若是任其發展，則病變會進入經絡臟腑。」

  「病中經絡，則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語言不利，不過這時意識尚算清楚。」

  「若是病中臟腑，則病情更進一層，到時會昏不知人，或者神志昏迷，常見肢體不用。」

  李世民聽了。

  「啪嗒」一聲，一不小心拂掉了桌上的硯台。

  這些話，宮內的太醫從未跟他說過。

  估計那些太醫就算看出來，只要解決不了，也不敢跟他說實話吧？

  他這些病，應該不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