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你收徒，我來帶

  「為何，你說為何？」

  「你當你師父老眼昏花了不成，這等簡單問題能算是考題嗎？」

  他冷哼一聲。

  「這等問題要是答不出來，還能叫大夫？」

  「再者說，書上所說，都是典型症狀。」

  「實際治療時，病人症狀往往與書上所說有些不同。」

  「真正如書上所說，符合全部典型症狀者，只占一小部分罷了。」

  「這題不能算。」

  周顯聽完，頓時尷尬了。

  他原本是想幫助劉神威的，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劉神威也很失望。

  若以前不曾有人給過他這種希望，他或許會很平和。

  在希望過後，又失望，才是真的不好受。

  不過他表現得還算平靜，並沒有因此就有埋怨周顯的意思。

  他也看得出來，周顯這是想幫他。

  不過，就在他準備再努力一把的時候，忽然藥鋪門口有喧譁聲傳來。

  「讓一讓，都讓一讓，有急病！」

  一時間，藥鋪里的人紛紛閃避。

  眾人循聲看去。

  只見兩個大漢抬著一個擔架跑了進來，擔架上躺著一個老叟。

  那老叟一身衣服，雖不是綢衣，卻沒有一個補丁。

  看上去也是個殷實人家的老人。

  只是他如今的樣子很悽慘。

  人躺在擔架上，不停地哼著，聽聲音很痛苦。

  隨著這些人的進來，藥鋪里的病人和家屬都不由得往旁邊躲。

  因為，擔架上傳來一股屎尿味，實在熏得人陣陣作嘔。

  幸虧這陣子天氣轉暖，幾扇窗戶都開著。

  不然靠牆的地方都沒法待。

  給病人看診的苟杞往老叟這邊瞧了瞧。

  見孫思邈和周顯等人都已上前，無需他過去，就繼續沒什麼反應的給人看病。

  身為孫思邈的徒弟，這是基本素質。

  誰要敢在這種時候像普通人一樣嫌棄避開，孫思邈肯定不認這個徒弟。

  周顯指揮著來人將老叟抬到榻上。

  二人無視老人身下的屎尿味，一起給老人看診。

  這時，門口又跟進來一對中年夫婦和兩個少年小郎君。

  幾人進來後，那中年男子當即向孫思邈懇求。

  「孫神醫，我爹在街上摔了一跤，求您幫忙看看！」

  孫思邈掃了一眼就知道情況不是很妙。

  「你爹摔得很嚴重，左腿骨折，還有點內虛出血。」

  「再加上素體虛憊，存在不少併發症，治起來麻煩一些。」

  中年人沒想到會這麼嚴重複雜。

  他臉都白了，苦苦哀求。

  「孫神醫，求求你救救他，花多少錢都行。」

  說這種話的病人家屬太多了，孫思邈早就聽膩了。

  不過他還是耐心回了一句。

  他轉頭告訴那中年男人。

  「你去打盆水，一會兒我們把你爹左腿綁上固定好，你給他收拾收拾。」

  中年人一聽這話，眼睛子立刻瞪得溜圓。

  而後竟深深後悔來得急，沒把家裡那個伺候老爹的下人帶來。

  他爹身上那股味如此濃重，想想都知道褲子裡有多髒。

  叫他花錢，他捨得。

  讓他收拾這個，他實下下不去手啊！

  孫思邈看著這人猶豫，暗暗搖頭。

  世上子女待父母，能如父母待子女那般周到者，十不存一啊！

  周圍的人見到那中年漢子一臉慫樣，也議論紛紛。

  剛才他們還覺得此人挺孝順。

  如今一看，關鍵時候也不好使。

  連那中年婦人和他們的兒子也都縮著身子，一看就是不願意幹這個活。

  黃精見狀，正要上前幫忙收拾，就聽身後有人叫住他。

  「我來收拾吧。」

  孫思邈等人詫異地回頭一瞧，居然是劉神威。

  只見他已打來了一盆水，盆里泡著幾塊布巾子。

  看樣子病人一進來時，他就跑去打水了。

  那水上邊還冒著一點霧氣，可想而知，他這一轉眼端來的水，還是溫水。

  用溫水給老叟擦洗，自然更合適。

  可見其細心周到。

  老叟的兒子很慚愧，可是他還是沒勇氣上前。

  只好羞紅著臉，帶著他家那三口人尷尬地站在一邊看著。

  這時周顯早已剪掉了老叟的左褲腿，找來了夾板，將老人的斷腿矯正好，並作了固定。

  他的動作極為利落，引來了圍觀者陣陣輕呼。

  腿固定好之後，黃精拉上了帘子。

  幫劉神威一起把老叟褲子褪下，開始清理褲子裡邊和身上的污物。

  這時可沒什麼橡膠手套，不能把手和那些污物隔開。

  劉神威只能用手接觸老叟身上的污物。

  不一會，盆里就一片污穢。

  但他臉上沒有一絲嫌棄厭惡之意，也沒有皺著鼻子擰著頭，試圖避開這種刺鼻的味道。

  孫思邈和周顯等人留意著，看著劉神威溫和的臉和輕手輕腳的動作，都心有所動。

  「老人家，孫神醫很厲害，您且忍忍，過兩天就不怎麼痛了。」

  他自己清理著那些污物，還有心思顧及到老叟的感受，讓旁聽的中年男人感動不已。

  男人慚愧上前，端起那盆髒水，去換了一盆乾淨的。

  看樣子是要接過劉神威手裡的布巾子。

  「這是我爹，我來給他擦吧。」

  劉神威卻笑道。

  「不用了，我已經沾手了，以後再有這活，你自己干。」

  這邊周顯已經開出了藥方，讓老叟家裡的小郎君去抓藥。

  黃精則跟去吩咐煎藥學徒迅速把藥煎好。

  劉神威把老人身上清理乾淨後，暗暗嘆氣。

  心想，既然孫神醫和周小神醫都不願收他為徒，那也不好勉強。

  今天能親眼看到他們出手救人，能見到他們並跟他們說過話，已是幸運了。

  他打算悄悄離開，不讓周顯他們開口，免得周顯為難。

  於是，他把布巾子投洗過後，放下袖子，就要悄悄離開。

  不料孫思邈忽然開口叫住了他。

  「你往哪裡去？」

  劉神威困惑地回頭，不知孫神醫為何叫住他。

  周顯有所預感，笑著看向孫思邈。

  只見孫思邈向劉神威招手。

  「你過來，不是說要拜我為師嗎？我同意了。」

  劉神威瞪眼看著孫思邈。

  他眼中溢出驚喜，就在地上跪下來，給孫思邈連連磕了三個響頭。

  這三個響頭磕得可真實在。

  杜仲聽到咚咚咚的聲音。

  等劉神威抬頭時，能看出來，他額頭都磕紅了。

  孫思邈無奈地看著這個實在的劉神威，覺得好笑。

  這人年紀不大，心性倒是難能可貴。

  他醫術確實很一般，是靠著當初給鄉下郎中當學徒，才學會這些醫術，其實悟性是可以的。

  最難得是這份心性啊。

  身為醫者，有仁義之心是最重要的。

  醫術不行，可以教，心地不行，卻很難改變。

  因此孫思邈改了主意，同意收他為徒。

  周顯笑著把劉神威拽起來。

  「下次磕頭別這麼狠了，師父他不是愛計較之人。」

  「快起來，以後你我二人就是師兄弟了。」

  周顯正笑著，孫思邈卻道。

  「你東市藥館不是缺人嗎，你把他帶過去吧，正好讓他幫著你，順便跟你學學。」

  周顯：「？？？」

  師父這只是給了劉神威一個師徒的名分，還是要讓他來帶吧？

  可師父都發話了，周顯只好答應。

  「行，我帶他去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