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深夜急診

  她心頭莫名一松，連忙告訴周顯。

  「你快去吧，這個時候來找你，一定是大病。」

  周顯想想也是。

  沒辦法，他只得拍了拍她的腦洞，而後起身跟著王大壯離開了自己的別時墅。

  還好離得近，周顯一進門就看到臥榻上躺著一個人。

  那是個身穿綢衣的中年漢子。

  此時此刻，他一邊翻滾一邊嗷叫著。

  喊的時候雙手還抓著胸部，把那裡的綢衣都扯破了。

  顯然那裡極為不適。

  還不待周顯問，黃精就告訴他。

  「師弟，病人渾身刺痛，心臟處尤甚。」

  「我已用過沉香油，並未奏效。」

  沉香油滴幾滴到患者舌頭上，可起到急救作用。

  周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時，孫思邈正在往病人的十指尖上針刺。

  那些地方都是人身各個經脈的井穴，最擅於急救。

  針刺過後，老神醫擠了擠手指尖。

  很快，每個針孔處都滲出了黑血來。

  但奇怪的是，病人仍沒表現出什麼改變，仍是抓撓著胸口翻滾喊叫著。

  顯然，刺激井穴也未能奏效。

  幾個家屬站在孫思邈等人身後，探著脖子看著，臉上全是焦急。

  可誰也不敢出聲打擾到幾位大夫。

  畢竟，這裡面幾位可以說是整個長安城醫術最為精湛的了。

  黃精看著師父把拔出來的針放到旁邊。

  他猶豫著，無奈地告訴周顯。

  「師父一直也沒說是什麼。不過，我初步判斷為心疾。」

  「可我已讓他服過藥，也做了按摩，所有手段都用過了，卻並未奏效。」

  「師父應該也沒想到什麼法子，這才讓你來看看。」

  「這到底是何病？可有辦法？」

  周顯這時已診完了脈。

  脈相凌亂，不像是普通心疾。

  他不由得沉吟不語，隱隱覺得這個病很怪，和普通的病不一樣。

  病人不僅有刺痛，還極為恐懼，好像在害怕著什麼。

  這實在太怪了。

  周顯試著伸出手，在病人鼻下人中處掐按片刻。

  但，病人沒有任何變化。

  黃精搖搖頭。

  「掐過幾次了，毫無效驗，也在膻中與華蓋間滾按過，仍無反應。」

  周顯再次試了試病人紊亂的脈。

  就在此時，他腦子裡忽然想到了什麼。

  不會吧？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種可能性對他來說，雖然有些荒誕，可根據記載，卻是最符合眼前景像的。

  那就是貓鬼之術。

  據說貓死後，會和人一樣變成貓鬼。

  術士會使用術法控制貓鬼，來達到謀財害命的作用。

  屬於巫蠱之術的一種！

  傳說中，貓鬼之術發作時，就跟眼前人的症狀一樣。

  這種術法在隋朝最盛行。

  那些年很多貓都被殺死，中了術法之人更是屢見不鮮。

  甚至連大隋皇后獨孤伽羅都未能倖免。

  她被同父異母的弟弟下了貓鬼之術，幸被明白人救了下來。

  周顯原本在《千金方》上看到過。

  還是他師父，也就是眼前那位沉默不語的藥王寫的。

  當時，他只當成傳說來聽。

  可眼前這個人的狀況卻讓他覺得，或許，這並不只是一個傳說。

  他轉頭看向孫思邈，遲疑道。

  「師父，這莫非是貓鬼之術？」

  直到此時，孫思邈才終於抬眸看向他，而後點頭。

  「應該就是了，只是沒想到此術竟會再次出現。」

  關於貓鬼之術的可能，也是在常規治療方法都失效後，孫思邈才想到。

  畢竟這種術法在大隋朝經過打壓後，已經極少見了。

  周顯見孫思邈也這樣說，基本上就確定無疑了。

  他心頭一凜，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沒想到這種術法真的存在！

  二人都清楚，貓鬼之術若是不能及時處理好，那貓鬼就會吞噬人的內臟！

  病人用不了多久就會吐血而亡。

  一旦確定，二人立刻都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種術法，孫思邈早年在鄉野間遇到過，當時還特意研究出了方劑。

  孫思邈看向周顯，問道。

  「我給你的千金方草稿上寫著關於此術的藥物製法，你可記得？」

  周顯點點頭。

  「自然記得。」

  取相思子、蓖麻子與巴豆各一枚，再取硃砂末蠟各四銖。

  合搗令人服下。

  這種藥製法被孫思邈記錄在了《千金方》草稿上。

  黃精沒有周顯的過目不忘之能，而且也沒看到那麼多草稿，他未必能知道。

  病人家屬剛開始聽說，那中年漢子中了貓鬼之術，一個個都驚惶失措。

  有的甚至哭了起來。

  但等孫思邈和周顯說出應對之法，這些人臉上立刻露出了期盼之色。

  本以為那種巫蠱之術，必死無疑了。

  誰曾想大小神醫不愧是神醫，這都有相應的方子！

  周顯按吩咐去製藥。

  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這種術法，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

  事實上他當年在看過某部關於貓妖的電影之後，還出於好奇，特意搜過這方面的資料。

  因此他知道，在唐天寶年間，就有人用鹿角屑搗成末，給中法術之人服用。

  至於是否有效，他未能親眼見到，也不敢肯定。

  後來的《本草綱目》也記載過用臘月死貓頭燒成灰，用水送服。

  還有用五月五日死的赤蛇燒成灰用水服的。

  最後兩種方法，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都不可行。

  他上哪兒去找臘月死的貓頭去，更沒有什麼五月五日死的赤蛇。

  還是孫思邈的方案最可行。

  至於是否有效，還得等病人用過之後才知道。

  周顯手腳極為麻利，把那些藥都撿好之後，火速制好，拿過來給病人服了下去。

  服藥後一會兒，病人家屬就發現，那漢子臉上的恐懼之色減輕，叫聲也停了下來。

  沒過多久，他就無力地入下雙手，平靜躺在榻上。

  「大夫，我夫君他……」

  孫思邈滿意地看著病人的反藥，擺了擺手道。

  「無妨，應是起效了，稍後他就會醒來，到時就沒事了。」

  家屬驚喜不已，齊齊來到孫思邈面前要拜下去。

  「不用了，你們回去，還是好好查查，到底是何人對你家郎君施了這等陰毒術法。」

  病人家屬含淚答應。

  「謝過孫神醫，謝過小神醫，我等回去後，定要查清此事。」

  周顯看著這些人，見他們一家身上穿戴都很好，一看就是出身於富貴人家。

  可能是這家人家中錢財受人覬覦，才惹來這種禍事吧？

  病人很快就醒了過來。

  又一番感謝後，這家人才離開了藥鋪。

  可算是完了。

  周顯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告辭回去睡覺。

  然而，就在此時，孫思邈卻叫住他。

  「三娘子今日來得太晚，眼見快宵禁了，我才出言留下她。」

  「可是你們同居一處，並不合禮法。」

  「萬一傳出去勢必遭人非議，你不如留在此處。」

  周顯總算恍然大悟。

  他就說呢，貓鬼之術既然已在師父的千金方草稿里。

  今日這症狀，按理說他不可能還得求助周顯。

  看樣子這才是主要原因。

  周顯想了想也對。

  孫思邈看著留下來的周顯，笑了起來。

  「正好趁此機會，咱們商量商量《千金方》後邊那些章節，看看是否還需要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