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旁敲側擊

  上了馬車之後，他整個人直接平躺在錦墊上。

  瞬間就顯得整個馬車突然擁擠了起來。

  但拉著的手卻一直都沒放開。

  周顯：「……」

  唐人以胖為美這觀念真的得節制點……

  略艱難地找了個地坐下，半路，下人們還不放心，掀開車簾看裡面。

  一看，他們也窘，周顯也窘。

  只有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李泰鼾聲如雷。

  下人們尷尬地笑了笑，看到李泰的臉色比剛暈倒時好多了，這才徹底放心下來。

  周顯望著一身酒氣的李泰，再看看自己的手，嘆了口氣。

  這娃是多想李世民能派人來看他？

  一猜他是從長安來的，就死抓著不肯放手。

  怪可憐的。

  王府離豐澤樓不是很遠。

  沒過多久，馬車便停在那氣派的朱紅大門前。

  兩名身強體壯的侍衛，當即小心翼翼地抬著李泰向里走。

  周顯則在旁邊跟著。

  王府內樓閣連綿，皆覆彩瓦。

  屋脊上立著吻獸，看起來頗為威嚴。

  侍衛們抬著李泰正經過一處甬道，準備向正房去。

  一抬頭，十幾位宮裝麗人匆匆而來。

  為首的女子姿容秀美，身著月白色抹胸裙、淡黃色披帔，整體打扮素淡。

  她看上去也才二十出頭，不過，此時她面上確實一片焦急。

  想必此人便是王妃閻婉了。

  也就是閻立本之兄，閻立德的長女。

  侍衛正要向她行禮，她快步走近，擔憂地望著李泰，面露痛意。

  「王爺又喝酒了？」

  下人們彎腰道。

  「啟稟王妃，今日王爺喝了太多酒，多虧這位小大夫出手，眼下已經無事了。」

  聽到下人的話，閻婉這才注意到周顯。

  她目光略有詫異，看著周顯的手被死死握在李泰的手裡……

  一時間，她腦子裡有點亂。

  這小郎君跟王爺……這是怎麼回事？

  周顯不想她誤會，趕緊解釋。

  「王爺以為我來自長安，這才抓住我手不放。」

  聽到這話，閻婉這才鬆了口氣。

  而後連忙感謝。

  「幸得小郎君出手，王爺這才能轉危為安。」

  「妾身在此先替王爺謝過。」

  「不過，眼下還望小郎君能多留會，讓王爺多睡一會兒。」

  還真是賢惠。

  周顯客氣了幾句，就同下人把李泰送到偏院。

  王妃見李泰躺下後，仍然緊拉著周顯的手不放，她眉間微蹙，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看上去有些輕愁。

  周顯一直打量著她。

  李泰這位王妃身上倒是有股沉靜氣質。

  雖然剛才著急時有點失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端方嫻靜的氣度。

  他見這位前魏王妃滿是愁緒，柔聲開口安慰道。

  「王妃不必多慮，王爺身體無恙，一會醒了再喝點醒酒湯，煮點養胃粥就好。」

  「只是他鬱積久了難免影響身子，還需注意開導。」

  他這麼一開口，倒是激起了閻婉對他的好奇。

  這少年郎甚為好看，偏生行事沉穩自如。

  尤其進了王府，一點都不怯場。

  或許，是哪個醫藥世家的傳人不成？

  一般來說，只有那種自幼學醫，見過世面的，這才會如此。

  周顯既已看破了李泰的情況，閻婉就沒再隱瞞。

  她嘆了口氣。

  「王爺近兩年確實鬱鬱寡歡，總是喝悶酒，沒人勸得住他。」

  「心病還需心藥醫，可這心藥……」

  說到這，她也跟著又嘆了口氣。

  不過，閻婉很快收好了情緒。

  她抬眸望向周顯。

  「還沒問過小郎君尊姓大名，祖籍何處，在長安城作何營生？」

  閻婉說著，示意婢女去拿賞金。

  周顯想了想，在不確定李泰是否有跟五姓七望之人之前，還是不暴露自己的名字。

  他隨口便想了個假名。

  「小子名趙業，本是鄉間無名之人，於醫術上有所涉獵。」

  「如今到處做游醫，前陣子去過長安。」

  周顯說著，抬頭看到滿牆的書架，裝作詫異道。

  「這麼多書，都是王爺在看嗎？」

  閻婉點頭。

  「是王爺在看，這些只是很少一部分，還有很多。」

  「我家王爺最喜收集書籍。」

  說起如今的順陽郡王李泰，閻婉眼裡多了幾分光彩。

  看上去，她對這位李泰還真是一往情深。

  這時，旁邊的婢女幫忙說話。

  「咱們王爺何止看書，他還能自己編書。」

  婢女一臉崇拜，把主子不好意思說的話說了出來。

  周顯佯裝頗為驚奇的模樣。

  「我在長安就聽說過，前魏王才華橫溢、聰敏好學，草書和隸書寫得也極好。」

  「看來那些人一點都沒誇大。」

  聽聞此話，閻婉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長安人真這麼說？」

  周顯眨著一雙無害的眼點頭。

  「也不是很多人都說。」

  「老百姓也不敢隨便議論皇家之事，我也只是偷聽到過幾次。」

  周顯這麼說，聽起來倒是更可信幾分。

  這一番話瞬間拉近了他與王妃之間的距離，也算得上是投其所好了。

  王妃似乎平日裡無聊慣了，今日遇上周顯這樣有趣的人，倒是談興不錯。

  二人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就聊到了女子保養身體方面去了。

  周顯在這方面可是專家。

  說到這裡，頭頭是道，

  還當場給王妃寫出了幾個保養皮膚、調補氣血的方劑。

  談話中，周顯不著痕跡地問道。

  「王爺到這兒差不多兩年了吧，長安城那邊沒派人過來看看王爺嗎？」

  「不然王爺聽說我是長安人怎會如此激動？」

  都這時候了，李泰還拉著他的手不放。

  他手都快麻了。

  若不是為了探聽消息，誰樂意被一個酗酒的胖子抓著手。

  閻婉此時也沒有太多防備心。

  「有是有，每年都會來幾撥使者，還有大臣也來過。」

  「不過王爺來這以後，也懶得應付這些人，接不接待要看他心情……」

  周顯不想讓她起疑，很快就把話題轉移了。

  不過，他此刻已經能基本確定，

  來這兒的人，主要還是均州刺史和鄖鄉縣令這些本地官員。

  長安來人並不多。

  但李泰沒興趣管這些人，總是三言兩語就打發了。

  至於五姓七望，確實來找過。

  但他同樣沒心思回應。

  周顯打探出這些，當下心情大定。

  李泰沒牽扯到五姓七望的事情里，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

  這樣，他在處理五姓七望的問題上時，就會少很多掣肘。

  閻婉陪著周顯聊了很久。

  從保養又聊到了長安城女郎們新近流行的妝容和服飾，再從香料的選擇聊到了孩子的教育。

  直聊到傍晚，她才猛然意識到，今天說得實在太多了。

  估計閻婉陪著李泰幽居鄖鄉，而自家夫君又整日鬱鬱寡歡。

  也是悶壞了！

  就在這時，李泰皺著眉頭，緩緩睜開了眼。

  一睜開，他還有些迷茫。

  隨即腦子裡反應過來——竟有個陌生少年郎在他榻邊坐著！

  出於本能，他立刻坐起，威嚴地瞪著周顯。

  「你是誰？」

  他剛要發威，就見面前的少年郎眼睛示意他往下看去。

  順著往下一看，就看到了榻邊他們二人的手。

  李泰尷了個大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爺，我屁股都坐麻了，你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