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成長必經之痛

  齊齊看向首席的李世民。

  而就在聽到這話的瞬間，只見這位強悍一生的君王，竟兩眼一白，直直地向地上栽去。

  還好侍衛眼疾手快，迅速托住了聖上的身體。

  這才沒讓他跌到地上。

  「陛下！」

  眾人驚呼！

  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李治撲到李世民面前，惶恐地去探李世民脈搏。

  可他又怎麼懂得這些？

  他轉身望向周顯所在的方向。

  「快，快去叫周狀元過來！」

  大臣們這才反應過來，七嘴八舌喊了起來。

  「對對，都讓讓，給狀元郎騰地方。」

  李治當即讓人在地上鋪上了地毯，把李世民放上去。

  周顯很快被接了過來。

  他撩起袍子，跪伏下來。

  為他切過脈後，周顯扭頭告訴李治。

  「陛下情緒激動，導致暫時暈厥，問題不是很大。」

  只不過，還有一些話他沒敢說出口。

  一時昏厥問題確實不大。

  可李世民身子真的不大好。

  身上不只有風濕之症，還有其他宿疾，都是以前打仗時候留下的病根。

  只是，這些他暫時並沒有說出口。

  現在說了也沒用。

  還是先把人救醒再說。

  這次周顯來參加杏花宴，並沒有隨身攜帶銀針。

  於是，他想了想，施以徒手點穴之法，在李世民人中、合谷、百會、大椎等穴處點按。

  之後又以推拿之法，在其身上搓擦摩捻按。

  不消片刻，李世民就在眾臣期盼中悠悠醒來。

  見他甦醒過來，房玄齡等人都不由得長長鬆了口氣。

  大唐眼下可不能沒有李世民啊！

  李世民緩緩睜開眼睛。

  只是，他沒流眼淚，也沒說什麼傷心的話。

  但，眼裡的傷感就像化不開的陰雲，深而濃。

  眾臣感同身受，不知該如何勸解於他。

  當年李世民之所以把李承乾和李泰遣到他處，其實就是想讓他們與李治分開。

  也算是保全這三個兒子的性命。

  他是深愛這幾個孩子的。

  哪怕這個嫡子曾經試圖謀反，哪怕李泰曾經想騙他當太子。

  可李承乾這走得太突然了！

  還是英年早逝，讓他這白髮人送黑髮人。

  叫李世民情何以堪！

  望著李世民那頓時神情憔悴的模樣，周顯心中感慨不已。

  歷史上，李承乾在一月份就死了。

  眼下已是三月初春時節。

  估計歷史也因他，不少地方都有了變故。

  事到如今，李世民也不可能繼續留下杏花宴上，與眾臣和新科進士們宴飲狂歡。

  他稍微清醒了一些，無力地吩咐下去。

  「房公，你率領諸位愛卿留下，具體事項你來安排即可，朕先回宮歇歇。」

  說著，他又囑咐李治。

  「你安排人將一干人犯帶到大理寺，著人嚴加看管。」

  「之後，就由你負責審理此案。」

  把這些事都安排好，李世民就讓人將他送回了太極宮。

  李治也想跟著李世民回宮，好近身照顧。

  無奈李世民命令已下，他只能選擇服從。

  於是，他派了穩妥之人，將王景軒和那幾個刺客都押回大理寺大牢候審。

  周顯朝狄仁傑招了招手。

  「狄弟，你說大牢里會不會有五姓七望之人？」

  狄仁傑點點頭。

  「五姓七望勢力龐大，牢中極可能也安排了人手。」

  周顯點點頭。

  「既然如此，別人我不大相信，而且別人也沒你機靈。」

  「不如你辛苦一趟，去牢里看著點，免得這些人犯在獄中出事。」

  狄仁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周顯出事，他也很生氣。

  若是真是五姓七望之人所為，他決不允許任何人殺人滅口！

  在周顯跟李治打過招呼後，狄仁傑就跟著一起離去。

  到了這個地步，新科進士們再沒人敢造次。

  就連那些五姓七望的子弟，也都老實坐在席間，心神不寧地看著女伎們上前表演。

  周顯見李治滿臉悲戚，嘆了口氣。

  而後主動靠近。

  「此間歌舞甚為無聊，我們出去散散心吧。」

  李治巴不得找個清靜無人的地方，理一理雜亂的心情。

  周顯相邀，他隨著站起。

  二人並肩走在杏園小路上。

  探花使採花已經結束，百姓們早已散去。

  此時，花叢間小路上寂靜無人。

  李治找了一處石椅坐了，呆呆地看著遠處如雲的花樹。

  良久，他才幽幽說起了李承乾。

  「師父，我皇兄他以前人其實很好的，對我也很好。」

  「當初的事情，不是他一人之錯。」

  周顯聽說過李承乾謀反之事，知道李治需要暄泄一下。

  因此，他並沒有插嘴打斷，只當一個傾聽者。

  「六年前，那時皇長兄還是太子。」

  「父皇在東宮設置崇文館後，挑了些老臣打算輔佐他。」

  李治說到這兒，有些哽咽。

  「對於父皇來說，那些老臣都是諫臣，直言不諱，有利於江山社稷。」

  「但他們在對上皇長兄時，實在過於苛刻了。」

  「他們一味挑刺，根本沒人關注他心情到底如何。」

  「本來皇長兄就有足疾，才剛滿二十，每天丟被打壓和否定，他心裡也很難過。」

  「那時我還小，他跟我提過一次，我卻什麼都不懂，沒能安慰他……」

  說到這裡，李治終於還是濕了眼眶。

  周顯默默遞上手帕。

  李治不客氣地接過來，看向周顯。

  「師父，你知道嗎？」

  「皇長兄貴為太子，喜歡誰卻完全不能自主，做什麼事也不能由自己決定。」

  「就連想蓋個房子都被否定，還有人給他扣上奢侈這種帽子。」

  周顯又拍拍他。

  「人生三大悲哀：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你皇長兄可謂是占全了，的確不易。」

  怨憎會者，便是不得不跟自己無比討厭的人相處。

  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想不理還不行，實在讓人煩悶。

  煩久了也就成了苦。

  那些老臣對李承乾打擊否定挑刺，卻沒人關心鼓勵於他，怎不叫他苦悶？

  更何況，李承乾無法愛自己所愛之人，無法做自己想做之事。

  他當時起了反意，也是在絕望之下的一種反抗吧。

  這時，李治已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嘆息道。

  「師父，若你能早幾年來長安，也許一切都會更好。」

  「也許皇長兄不僅不會反，還能做好太子，讓父皇滿意。」

  「更或許，連母后都能活下來。」

  想到這兒，濃濃的遺憾與難過之情再次籠住了李治。

  杏園花叢中這片地方，春光明媚，花朵盛放。

  可此時，氣氛卻十分低沉。

  周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了。

  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沒能早幾年過來。

  一切已無法改變！

  這都是李治成長過程中必須經歷的痛苦，別人無法取代。

  他只能用力抱了抱李治，拍著他肩膀。

  「我請你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