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藝術的重要性

  他在朝中看似風光，實則他未必不知道。

  多少有些大臣其實是看不起他的。

  覺得他功過其實！

  不少人甚至認為他寸功未建，只是憑著丹青之技得了聖上青睞才升的官。

  如今，他深得聖上重用，可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多少能傳入他的耳中。

  令他心中鬱結又憤懣難解。

  可眼前，周顯的態度卻跟沒事人一樣。

  讓他如何能不意外？

  「周小郎君，你這是何意？」

  周顯當即開始了知心小弟的角色扮演。

  他拍了怕閻立本，一副少年老成的口吻說道。

  「要想報效朝廷，為聖上排憂解難，不一定非得上馬殺敵，本來就有許多其他途徑。」

  閻立本猶豫道。

  「可除了一手丹青和建築相關，其餘方面很多人都比我更優秀。」

  「可我卻霸占著注入刑部侍郎的高位，實在有愧於聖上。」

  但周顯此時已經走了過來。

  他伸手指著畫案。

  「你自己也說了。你有一手丹青技術。」

  「同樣一支筆，能有幾人可以用此來報答聖上？」

  閻立本見他這麼說，不由得有些懵了。

  周顯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覺得他今天非得跟這位大畫家掰扯一番不可，得讓他知道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閻侍郎這些年畫了不少人物畫像。」

  「太極宮凌煙閣里眼下還收藏著《二十四功臣畫像》，還畫過什麼？」

  還畫過什麼？

  那就多了。

  閻立本下意識回答。

  「還有《魏徵進諫圖》、《歷代帝王圖》、《秦府十八學士圖》，總之不少。」

  周顯聽罷，拍了下巴掌。

  好像是剛剛想起來了什麼。

  「對了，三年前，吐蕃使者來長安迎娶文成公主時，你還畫了一幅《步輦圖》，來記錄這場盛事。」

  「你看你畫了這麼多畫，難道不知道這些畫有何用？」

  閻立本搖搖頭。

  他不覺得這些畫跟報效聖上有什麼關係。

  他負責的就是用畫筆記錄下本朝的很多大事和人物。

  他和周顯說的那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很多畫還是在李世民的要求下畫的。

  這只是他職責內應做的事而已。

  跟那些打江山、驅除外敵、治理天下的大臣比不了。

  周顯無語地指著閻立本。

  「你就沒想過，這些畫會流傳下去嗎？」

  「甚至會流傳到一千年、兩千年後。」

  「到那時，人們會通過你這些畫，來了解聖上在世時，我大唐曾經如此強盛過。」

  「了解到當今聖上曾在這片土地上，建立了何等豐功偉績。」

  說著，周顯按住了他的肩頭。

  「你這是在幫聖上揚名！」

  「讓後世之人都能知道當今聖上有多了不起，讓他們知道咱們大唐有多了不起。」

  「試問，其他那些官員能如你這般做得到嗎？」

  閻立本愕然地瞪著周顯。

  他被震撼了。

  從來沒想過，自己那些畫居然會有這麼大的作用！

  周顯見他心動了，趁熱打鐵，給他舉了個例子。

  「我曾聽說過一個人，他跟我一樣，剛開始也是大夫，一心想要救治國民。」

  「後當時外敵侵入，四面楚歌。」

  「他學成歸來，卻發現身邊的百姓個個都麻木不仁，不分善惡是非，毫無家國觀念。」

  「敵國攻城，來殺燒搶掠時，他們不僅冷眼旁觀，甚至會為了自保而去開城門。」

  閻立本瞪大了眼睛，驚了。

  「怎會有如此愚昧之人？」

  「當然有，你就說這種人，就算救活千個萬個，有用嗎？」

  「怎麼會這樣，這，這是哪國人？」

  閻立本還想知道這是哪國人，他怎麼從不知道？

  周顯哪兒能告訴他啊？

  魯迅這時也沒出生。

  一旁的狄仁傑也聽得入神，下意識道。

  「如此愚昧，不救也罷。」

  周顯聽了點點頭，

  「沒錯，這種人，救了又有何用？」

  「我那位同行，就是這樣想的。」

  「因此，他果斷決定，棄醫從文，用筆桿子寫下許多辛辣的文章。」

  「他希望通過這些文章來喚醒國人，讓他們清醒起來，要團結一致，把外敵趕出去。」

  這番話讓狄仁傑忍不住熱血沸騰了起來。

  顯然，他是把自己代入到了周顯說的故事當中，恨不得自己現身去喚醒那些麻木不仁的人。

  閻立本有些出神。

  他隱隱明白了周顯的用意。

  周顯跟他說了這麼多，大概是想告訴他，不管是他這些畫，還是文章，都不是無用的。

  這些可以影響到人的思想。

  而人的思想決定著人的行動。

  因此說他的所做所為，並不是無用的。

  只是在眼下這階段，體現得不明顯而已。

  想到這，閻立本鄭重地彎腰向周顯抱了抱拳。

  「周小郎君這番話，真可謂醍醐灌頂，倒是我以前狹隘了。」

  「閻侍郎客氣了，我覺得有句話甚好。」

  「哪句話？」

  狄仁傑正聽得入神，故事就戛然而止了，多少有些不甘心。

  「千秋功罪，自有後人評說。」

  閻立本和狄仁傑聽到這句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有氣勢的話！

  簡直就是震聾發聵，讓人聽了心潮澎湃。

  「閻侍郎留下這些畫作，自會在後人面前替聖上、替我大唐揚威。」

  周顯說罷，重重拍了下閻立本的肩膀。

  就差說上一句加油了。

  閻立本被周顯這一套說辭說得，眼睛都潮了。

  他從來沒想到，他的畫居然能這麼了不起。

  他對於聖上，確實也是有用之人！

  他低著頭，伸出手掌，示意他要緩緩，調節下情緒。

  周顯在旁邊笑吟吟地看著。

  狄仁傑卻奇怪地看向了周顯。

  這時，閻立本終於調整好情緒，恢復了平靜。

  他這時才問周顯。

  「周小郎君，你剛才說那個大夫，他是哪個朝代之人？」

  周顯：「……」

  「你別管是什麼朝代之人，就當是仙人託夢於我，叫我好好教化你。」

  閻立本和狄仁傑都見識過周顯的種種神奇之處。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他這個理由。

  閻立本心結解開，心中的鬱積隨即消散了。

  他當即欣喜地拿出自己多年積攢下來的畫作。

  一個一個打開，鋪在畫案上，與周顯和狄仁傑一起欣賞。

  順便就不足之處向周顯討教畫技。

  三人閒談之餘，閻立本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

  「周小郎君，我覺得，跟你比起來，狄小郎君更適合從政。」

  周顯何其靈敏。

  這個時候忽然說起這個，怕是故意想提醒他。

  「閻侍郎怎會有如此想法？」

  閻立本直言道。

  「周小郎君，你簡直是無所不能。」

  「若你往後進入官場，定會對別人造成很大壓力。」

  關於這一點，狄仁傑也點頭同意。

  「正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

  閻立本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周顯肩膀，臉上全是擔心。

  周顯卻笑了起來。

  「你們說得倒是沒錯，不過你們也大可放心，反正我本來就無意入仕。」

  「閻侍郎不是也看到了麼，我這邊都要在東市開分店了。」

  「還是遵守我的老本行，當個吃喝玩樂、治病救人的大夫就行了。」

  閻立本見他自己想得通透，也就放心了。

  「到時候開張了，我一定捧場。」

  「對了，既然你不打算入仕，那過幾天要在曲江舉行探花宴，你可準備好了？」

  聽到閻立本這話，周顯這才反應過來。

  他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你看我，都把這事忘了。」

  閻立本一見他這反應，當即面色嚴肅起來。

  他沉聲提醒道。

  「前陣子的事情我也聽說了。」

  「這次探花宴上，你一定要小心。」

  「那些進士里，有很多都是五姓七望之人。」

  周顯點點頭。

  「我到時一定低調點。」

  對此，狄仕傑卻嗤之以鼻。

  「你到哪兒都是焦點，根本不可能低調。」

  此話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