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你這是要謀反
2023-12-18 00:07:03 作者: 清酒竹劍
說起來,二人作為君臣合作已經有好多年了。
崔仁師也的確辦過不少大事。
當初,他也曾用過欣賞的態度看待過此人。
只可惜,博陵崔氏里有太多人的作為,都與崔仁師大相逕庭。
家族綿延的歷史太久了,影響力也太大了。
家族私利,又處處牽制於他。
這讓他不得不狠下手來,砍掉這個枝蔓叢生的龐然大物。
然而李世民很清楚。
博陵崔氏名聲雖然已大降,現在的聲望也不足於再跟他抗衡。
可是他若是真的大動干戈斬盡殺絕,日後人們過了這股惱恨勁,勢必會覺得他過於殘暴,不配做個明君。
因此,崔仁師這般一跪,李世民便也順坡下驢,端著架子道。
「饒了崔家老幼婦孺並非不可,不過有條件。」
崔仁師抬頭。
「只要能饒了崔家老幼婦孺,臣無所不應。」
「崔家這些年所做之事,我相信你一定知之甚多。」
「朕這裡有紙筆,你若能一五一十把崔家所犯罪狀寫下來,朕便依你所言。」
崔仁師深深叩首。
他把袖子挽了挽,開始在紙上羅列崔家自大唐開國以來所犯罪狀。
時間線從高祖的武德年間一直到現在的貞觀十八年底。
看著一張張紙上列出的長長罪狀,李世民的臉越來越沉。
罪狀寫好後,李世民拿著那沓厚厚的紙張。
這麼多!
他一時決定不下,該如何處置崔家那些犯事者。
輕重之間很難拿捏,輕了不足以懲戒這些人,重了又怕民心受到影響。
他想了想,他把這些紙放入紙袋裡,又寫了一封信附上。
還是讓周顯幫他出出主意吧。
他叫來一名千牛衛。
「你親自去一趟玄武門,把這些材料交到周顯手上。」
千牛衛離開時,崔家圍堵的學子和長安居民也陸續散開。
他們激怒之中罵了一通。
見崔家的大門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又一直無人回應,便有不少人罵罵咧咧地散去。
畢竟學子們有功課要做,百姓還要生活。
大冷天的,不可能在崔家大門外一直守下去。
雖然是走了,崔家在他們心中高高在上的地位卻是徹底坍塌了。
不知過了多久,崔仁濤也悠悠醒轉。
在攙扶下,他坐了起來。
「外邊情況如何?」
聽到叫罵聲越來越小,崔仁濤揉揉了後脖頸問道。
「差不多散了。」
不過,有些話,下人不敢說。
原來那些學子離開前,在門外白牆上寫下了十幾首諷刺崔家的詩。
「備轎,去玄武門!」
崔仁濤勉強起身,令下人給他拿衣服。
崔雄也在旁邊,聽到這句話,他不由得驚訝道。
「大伯,你這是要去找周顯算帳?」
聽到這話,崔仁濤苦笑了一下。
「算什麼帳?我是找他道歉。」
「說起來,此事與你也有關係,你跟我一起去。」
崔雄聽了,差點跳腳。
他氣惱地叫了起來。
「讓我給那破落戶道歉?不可能!」
「我沒打死他算是客氣。」
崔仁濤看著不知輕重分寸的侄子,怒氣上涌。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是他們崔家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而面前這個人除了享樂,一點擔當都沒有。
崔仁濤一個巴掌打在了崔雄臉上,眼裡帶著殺氣。
崔雄愣了。
他從小到大從沒挨過打,就連重話都沒有人對他說過。
今天卻被崔仁濤打了。
他差點就想跟這個大伯拼命!
可是,他捂著腫痛的臉抬起頭時,卻看到了崔仁濤眼裡那股寒光。
他不由得心頭一凜。
而後,不甘不願地低下頭去,冷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崔仁濤見他終於老實一些,神情這才和緩了一些,勸解道。
「此事應是個局,設局人便是周顯。」
「我們此去,是向他請教破局之法,是在救整個崔家。」
「為了崔家闔族安危,什麼侮辱都得受得下,懂嗎?」
「否則,咱們博陵崔家可就全完了。」
崔雄打了個激靈。
想到以後可能會過上貧賤的日子,他心裡也害怕。
叔侄倆換上樸素點的衣服,在崔仁師家裡找了個沒有任何裝飾物的青帷馬車,讓車夫趕著去了玄武門。
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倆一出現在藥鋪門口,就被人圍住了。
那些人指指戳戳,對著他們議論紛紛。
崔雄心中惶恐不已。
往日的狠戾之氣早已不知去向,躲在崔仁濤身後低頭不語。
像個提線木偶一樣。
崔仁濤讓他低頭向周顯道歉,他就道歉。
周顯冷著臉,看到崔家叔侄在他面前低下高傲的頭顱,看上去甚為可憐。
他心裡卻卻很清楚。
這可憐不過是刻意裝出來的,為博同情和原諒而已。
他今日若放過他們,他日這些人一旦重新得勢,一定會拼命反撲。
對他,對李世民,進行報復。
「崔家這些年,的確有過錯。」
「我回去後,一定責令族中人反省,令他們痛改前非。」
「還求小郎君出個主意,給我等一條生路。」
崔仁濤說的如此誠懇,心軟的人都有些心動了。
不管怎麼說,博陵崔氏一族也出過很多人才。
還是做過不少好事的。
人都容易同情弱者。
周顯看得明白,崔仁濤這般做態,果然贏得了一些同情分。
只可惜,崔仁濤遇到的人是他!
周顯回身拿出老李剛差人給他送來的紙袋,從裡面抽出崔仁師所寫的罪狀。
他將那厚厚的一沓拿在手裡,躺崔仁濤晃了晃,朗聲說道。
「就算我饒得了你們,也得朝廷的律法同意。」
「看看吧,這厚厚一沓紙上所列,都是這些年博陵崔家人所犯罪行。」
圍觀人群頓時譁然。
那麼厚一沓紙,崔家人這是做了多少惡事啊?
崔仁濤低聲下氣的臉變得陰沉下來。
紙上的字他都認識,一看就是崔仁師所寫。
既然是他寫的,罪狀之事,自然就是真的。
「罪行太多,我隨便念一張吧。」
周顯說著,真的從裡邊隨便抽出一張紙。
揚了揚,然後從最上邊的一條往下念。
「唐貞觀三年八月,二房崔仁浩貪墨修河堤款兩萬貫。」
「……唐貞觀五年臘月,大房崔仁濤任益州刺史,貪墨返鄉士兵撫恤金一萬貫。」
「……唐貞觀六年十月,大房崔仁濤收受賄賂,將益州長史之位讓渡於行賄人家中子弟。」
周顯一句一句地念出來。
崔仁濤臉色越來越差,周圍人群的情緒也越來越激憤,不時傳來咒罵之聲。
此時,他已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臉色慘白,往前挪了幾步,小聲求周顯。
「你若是願意拉我一把,我必回去請族老允許,讓你成為博陵崔氏座上賓。」
「地位甚至高於聖上。」
行啊!
崔家可真了不得,比聖上地位還高的話都敢說。
周顯大怒,斥責道。
「你這是想謀反?」
「來人,速速把崔家人抓住報官。」
崔仁濤也意識到一時情急,說錯了話。
這個罪名委實太大了。
真傳到聖上耳中,他也承擔不起。
此時眾人正圍上來,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叔侄倆。
崔仁濤連忙讓護衛在前開路,並在左右保護。
他則帶著崔雄二人氣急敗壞地擠出人群。
終於從包圍圈裡出來後,崔仁濤回頭向周顯的方向喊道。
「你給我等著,你我之間,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