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給周顯潑髒水

  從衙門出來，他就感覺周圍人看他的眼神跟平時不一樣。

  那些人都在偷看他。

  而他的眼神一迎上去，別人馬上都把眼睛挪開，佯裝在忙。

  如是幾次，崔仁師就明白。

  一定是有什麼他還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他忽然有一種預感，這事說不定與他那遠道而來的侄兒崔雄有關係。

  他們叔侄倆不管合不合得來，在別人眼裡，他們都是一體的。

  他派了貼身的下人去打聽。

  沒過多久，崔仁師就看見這向來沉靜的下人驚惶莫名地趕了回來。

  「老爺，咱們恐怕麻煩了。」

  下人神情間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沮喪。

  他把剛剛打聽到的事跟崔仁師說了一遍，只聽得崔仁師七竅生煙，幾乎原地倒仰。

  崔仁師確信，如果崔雄是他生的兒子，他一定會把這兒子綁起來。

  三天三夜不給飯吃！

  打一頓問一問，直到把他打服了，餓怕了為止。

  可崔雄是大房的血脈。

  他就是憑著長輩的身份多說幾句，人家都覺得煩，更不用提管教了。

  他怒氣沖沖回府時，發現崔雄正好整以暇坐在他家正堂里。

  身子仍然是那種萬年歪著的慵懶姿勢。

  堂前有燒得旺旺的紅蘿炭，堂下有不知從哪招來的伎子，一個個酥胸半露，正在扭著腰肢跳舞。

  崔仁師走進來，寒著一張臉，朝伎子和下人們揮了揮手。

  示意他們都下去。

  府里的下人倒是聽話，伎子們卻遲疑地看著崔雄。

  直到崔雄也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她們才後退著款款離開。

  正堂里終於清靜下來，只剩了他們叔侄兩個。

  崔仁師質問道。

  「我早上離家時囑咐過你，不要輕舉妄動，不要輕舉妄動！」

  「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崔雄消息甚為靈通，外邊發生的事他在崔仁師之前就知道了。

  不過，他並不覺得那有多嚴重。

  他又歪了回去，倚著引枕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

  「這有什麼，回頭派人把那對男女殺了就是。」

  「到時死無對證，誰能把我怎麼樣？」

  崔仁師再有涵養都忍不住翻白眼。

  崔雄卻恨恨地拍著羅漢床上邊擺著的小几，把几上的一個花觚震得幾乎翻倒。

  「我本想讓人散布消息，讓長安人以為姓周那傢伙與扶桑使臣過從甚密，以壞掉他根基。」

  崔仁師心中冷哼，實在想不明白，崔雄想事情為何跟他差距如此大。

  崔雄猶在怨恨。

  「我撒了大網，布下不少樁子，就是為了引導輿論往此方向走。」

  「竟沒想到這小子敢跟蹤，攪亂這一盤棋，實在可恨。」

  聽到這兒，崔仁師覺得他胸腔內那股氣要爆開來。

  可是崔雄仍然有恃無恐地歪在羅漢床的引枕上，毫不在乎這些事會產生什麼後果。

  他知道，他無論說什麼，這個侄子都聽不進去。

  無奈，只好使出偌大的勁，把那股氣咽下去。

  出身決定地位，崔雄出身大房，天然高人一等。

  崔仁師沒得選擇。

  這個侄兒在京城中，他少不得為他張羅、為他善後。

  不管他們內部怎麼傾軋，怎麼有分歧，在外人面前，他們都得成為一體。

  哪怕是崔雄不講究，他崔仁師卻不能不在乎。

  他們這樣的隋唐第一世家，向來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沒人可以隨便脫離家族這個依託。

  聽著崔雄還在念叨著經派人出去繼續散布消息，要給周顯扣個扶桑臥底的帽子。

  崔仁師無法，只能放任他按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第二天，崔仁師照常去上朝。

  到達待漏院時，大臣們已經去了大半。

  看到崔仁師進來時，難免有人神情閃爍地看著他。

  崔仁師佯裝未見，靜靜等待著朝會上有可能發生的暴風雨，並在心中斟酌著說辭。

  朝會開始後，君臣禮畢，眾大臣按位次坐回自己所在的胡凳上。

  毫不意外，眾臣坐好後，李世民抓起御案上的幾道奏摺啪啪地砸了下去。

  「崔雄之事，眾愛卿應該都聽說了。」

  「崔仁師，看看你那個侄兒都做了何等好事？」

  崔仁師鎮定把摺子撿起來，打開一目十行地看過。

  「看完了？看完了可以，來人，傳朕旨意。」

  「博陵崔氏大房子弟崔雄驕奢淫逸，枉顧人命。」

  「其手段之殘忍，其用心之歹毒，可謂罕有所聞。」

  「著有司即刻赴長樂坊，將崔雄捉拿歸案。」

  聽到此話，崔仁師不得不幾步上前，恭身奏道。

  「啟稟陛下，此事實有隱情。」

  「陛下萬萬不可受小人誤導，使無辜子弟蒙冤。」

  李世民被他這番顛倒黑白氣樂了。

  「蒙冤？你是覺著，朕讓人抓崔雄，這是讓你們蒙冤了？」

  他語氣里的威脅和質問崔仁師不可能聽不出來。

  可是為了保全他的侄兒性命，這時候很多話他都不得不說了。

  「臣不是此意，臣是想說，此事崔雄與臣一樣，一直蒙在鼓裡。」

  「那些事雄兒並不知情，都是他那些手下自作主張。」

  說罷，崔仁師的臉色變得嚴肅，仿佛在說什麼重要的事。

  「陛下，說到底，此事還是因玄武門處開藥館的周顯而起。」

  李世民沉著臉，看著崔仁師一本正經說謊話。

  「扶桑國登報敗壞博陵崔氏名聲，更是直指崔雄。」

  「雄兒自然震怒，此事他斷然不會做。」

  「無根無由被潑上這盆髒水，怎能讓雄兒咽下這口氣？」

  「他手下人也是看著他生氣才想出這種蠢事，要給周小神醫找麻煩。」

  「只不過沒什麼腦子，用錯了方法。」

  看他一股作氣，把崔雄的責任全都推到下屬身上，李世民冷聲問道。

  「照你這麼說，崔雄是一點沒錯？」

  崔仁師彎腰施禮。

  「啟稟陛下，崔雄他確實沒做什麼太出格之事。」

  「把他抓起來，未免量刑過重。」

  李世民勃然大怒！

  「沒做太出格之事？那你給朕解釋下。」

  「崔雄為何派人偷搶了這麼多小孩，還把那些孩子弄得全身是傷？」

  然而，直到此時，崔仁師依然一口咬定。

  「陛下，崔雄事先真不知情，真是手下私自所為。」

  「崔雄實在是冤枉。不過他並未介意，還說要出錢給幼童親生父母賠償。」

  台階下的臣子們沉默似水。

  李世民看出來了，涉及到博陵崔家之事，實在嚴重。

  他們不好當著崔仁師的面亂出意對付崔家，所以想盡力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時崔仁師話峰一轉，直指周顯。

  「陛下，臣以為，當派人嚴查周顯，看他是否扶桑臥底。」

  李世民聽他說了一大堆，早聽得厭煩了。

  他冷笑道。

  「朕已說過，把崔雄抓起來，你等想抗旨不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