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腸梗阻

  他當下不再提周顯之事，與殿內下方站著的幾個人交換了下眼神。

  而後，開始論功行賞。

  從頭到尾都當周顯從不在出征之列般。

  李治、張士貴等人也都心領神會，誰也不提。

  而薛仁貴也早被提醒，沒有因此出什麼么蛾子。

  李世民重重封賞了薛仁貴等人。

  整個殿內氣氛想到高漲，前所未有。

  等封賞完畢之後，眾將臣逐漸離開皇宮。

  只有幾位近臣沒有離去。

  他們都清楚，明面上的論功封賞已經結束，但最大的功臣，還沒結束。

  偌大宮殿裡只留下長孫無忌等人。

  等最後一位大臣走後，長孫無忌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幸好孫老神仙將周顯帶走，不然往後他的日子，就不太平了。」

  暴露於五姓七望面前可不是什麼好事。

  房玄齡點點頭贊同。

  「最近已經有些世家的人在玄武門處走動。」

  「不過都被我們的人瞞過去了。」

  大家都明白，若周顯的事跡被那些人知曉，只怕會成為眼中釘、肉中刺。

  必欲除之而後快。

  畢竟，他提出來的諸多事宜，無疑是在撬動那些世家的根基。

  利益這場無形的硝煙，可不比戰場仁慈。

  李世民深有體會。

  原本他都做好了暴露的準備，甚至都安排下去，要派重兵保護。

  倒是沒想到，孫老神仙直接把人帶走了。

  「既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如就繼續瞞著。」

  「你們幾個再去的時候，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暴露。」

  ……

  此時的周顯，已經隨著老嫗進了茅草屋。

  屋子房檐低矮，窗子又小，裡面暗沉沉的。

  剛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複雜的味道。

  緊隨其後的幾人，皆是鼻頭一皺。

  明達更是屏住了呼吸，腹中只覺得一陣翻湧。

  長期不通風，又有病人臥床，這股味道可不好受。

  見老嫗真把老神仙叫來了，左右鄰居們都跟了進來。

  不大的屋子當即被擠得滿滿當當。

  周顯看到塌上的女郎骨瘦如柴，面容更是蒼白消瘦，倒是顯得兩隻眼睛極大。

  一旁的黃精不住嘆息。

  「若不生病，定是個美人胚子。」

  孫思邈率先開始診斷，望聞問切一通操作。

  隨後，他望向身後的周顯、黃精二人。

  二人皆切脈，然後往女子的腹上稍微按壓了幾下。

  而後，師徒三人眼神一對，臉色都不是很好。

  「不是很樂觀，腹部有硬塊。」

  「此病已深入臟腑，單用針藥，恐難奏效。」

  三人的結果一致，這病拖得太久了。

  村里人都或多或少聽說過孫思邈的名號。

  聽到他也這麼說，相當於給那女郎判了死刑。

  老嫗身子一抖，差點跌坐到地上。

  她早早就沒了男人，又因為戰亂沒了兩個兒子，只剩一個女兒相伴。

  若是這女兒也去了，她的天就塌完了。

  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孫思邈望向周顯。

  「你有什麼想法？」

  此話一出，屋裡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全都聚焦在周顯身上。

  一路上，老嫗已經知道孫思邈的這個徒弟可不一般。

  剛從戰場回來，還救過不少不治之症。

  見周顯沒有立刻搖頭，老嫗心中再次升起了希望。

  周顯也不推辭。

  「此人腸道有疾，時有便血，腹中已有腫塊，須儘快處理。」

  「若任其發展，極有可能出現腸梗阻症狀。」

  腸梗阻？

  老嫗和同村人都一臉茫然。

  周顯簡單解釋了一番。

  「腸梗阻即腸內有便排不出去，時間長了則會導致腸道壞死或穿孔，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老嫗聽了如遭雷擊。

  她聽明白了主要意思。

  女兒的病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那，那該如何治？」

  周顯當即答道。

  「開刀。」

  「我打算給你女兒做個手術。」

  「只要在腹部開一刀，切掉壞死的腸子，再縫合傷口，配合針藥……」

  話還未說完，屋子裡的村民們便炸了。

  先前對周顯的尊敬，全都變成了懷疑和驚恐。

  一個人被劃開肚皮，切掉腸子，怎麼可能還能活下去？

  太荒謬了！

  那老嫗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我奔波了這麼久，原以為終於請來了神醫救我女兒一命。」

  「誰曾想竟是個剛從戰場下來的劊子手！」

  「竟要給我家草兒開膛破肚！」

  若不是他是孫思邈帶來的，只怕老嫗此刻已經拿起掃把趕他出去了。

  塌上的女郎亦萬念俱灰，低低地啜泣起來。

  一旁的李明達看不下去了。

  「周郎在隨軍路上也給不少戰士動過手術。」

  「確實能行的。」

  「我們馬車裡還有剩下的酒精、腸線。」

  只不過，這裡沒人知道她是誰，自然不會關注她的聲音。

  倒是孫思邈注意到了。

  他看向周顯。

  「你已經給人動過刀了？」

  周顯點點頭。

  「不會劇痛而死？」

  「我有麻沸散。」

  聽到此話，孫思邈略有訝異。

  他久久望著周顯，許久之後才淡淡開口。

  「自古便有神醫華佗刮骨療毒，對於開刀剖腹治人亦有涉及。」

  「我徒之法，並非不可行。」

  孫思邈聲音沉穩，又因其德高望重，不少村民又有些將信將疑。

  神醫華佗他們可都是聽說過的。

  這時，孫思邈再次看向周顯。

  「你有幾成把握？」

  周顯目光堅毅。

  「九成。」

  「我在柳城已給多人開過刀。」

  「除了實在無力回天的，其他全都活了下來。」

  孫思邈聽完之後，望向老嫗等人。

  「我徒弟所說，是目前為止唯一能救人之法。」

  「他雖年輕，但醫術甚至在我之上。」

  說著，更是指向李明達。

  「我曾斷言她活不過十二歲，卻被我這徒弟輕鬆治癒。」

  孫思邈為周顯這般背書，更有李明達作為現成的例子。

  老嫗動搖了。

  她吶吶地望向塌上的閨女。

  「那……要不就試試……」

  誰知，塌上一直沒說話的草兒卻忽然問向周顯。

  「若是開刀，是否需要除去衣物？」

  周顯一愣。

  「那是自然。」

  「不過你大可放心，醫者眼中只有病患，不分男女。」

  可聽到此話，那草兒卻忽然大哭起來。

  「阿娘，我寧死不做手術。」

  「身死事小，失節事大！」

  周顯腦袋一疼。

  啊，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都這個時候了，疼都快疼死了，居然還想著什麼失節不失節……

  可他能怎麼辦？

  只能耐心勸道。

  「再延誤下去，恐有性命之憂。」

  周圍的人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老嫗更是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

  又想女兒活下來，又擔心開刀的代價太大。

  若是手術失敗，不但丟了性命，甚至連個清白之身都保不住。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呵斥之聲。

  「狂妄小兒，怎可危言聳聽，誤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