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與孫思邈回到藥鋪，他留意到，自己這便宜師父，不住地打量著他。

  周顯忽然想到了什麼，小聲問道。

  「師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他知道古代很多名醫本身也修道，懂風水命理，會測字相術。

  剛拜師的時候，他在孫老神仙山間住處也看到過羅盤！

  那羅盤表面磨得極光滑，甚至蒙上了一層潤澤的包漿。

  可以想見，孫老神仙在這方面，造詣一定不淺。

  再者，孫思邈都過了百歲，身體仍如此健旺。

  這能是一般人？

  由此種種，周顯都不由得心虛。

  或許，他的來歷，便宜師父或許知道些什麼。

  既然如今，師父願意收他為徒，也願意替他上門提親。

  那便是願意接納他。

  有什麼疑慮，周顯也懶得遮遮掩掩，直接便問。

  孫思邈捋了一下頜下雪白長須。

  微風透窗而過，吹動他的寬袍大袖。

  恰逢陽光照在他臉上，照出瑩瑩光澤，完全沒有半分老年人的灰敗衰頹。

  他的眼神里滄桑而平和，穩如泰山。

  聽周顯這麼問，孫思邈淡淡開口。

  「緣者自來，無緣者自去。」

  「來世今生，身死之後，皆為雲煙，何必提及？」

  這種泰然自得的話語，頓時讓周顯情緒平復了下來。

  他好像有點懂了。

  師父是在告訴他，既然來了，就好好在這裡過上一輩子。

  其他的，無須多想。

  反正死後神馬都是浮雲。

  重要的是當下！

  他現在活著，活在大唐，那不如就安心在此生活。

  周顯望著氣質出塵的孫思邈，不由得感慨。

  「師父，你不會真是神仙吧？」

  「有沒有什麼仙術，再教我一手如何？」

  聽到這話，孫思邈仙風道骨似的淡然氣質頓時改變。

  他正經盯著周顯，倏地淺笑起來。

  「真想學？」

  周顯點頭如搗蒜。

  「那就把那些醫書都抄寫一遍。」

  說著，他指向此次帶回來的三本藍皮線裝手寫本醫書。

  這些都是他近些年在各地行走，所感所悟寫下來的醫案和心得以及草藥集。

  周顯：「……」

  他不死心地辯解了一句。

  「師父，我還得準備科舉呢。」

  孫思邈笑眼看他。

  「你不是得了仙人傳承麼？」

  「有了仙人的科學傳承，科舉頭名還不是信手拈來？」

  「你抄不抄？」

  都這麼說了，周顯只好苦著臉拿起那三本書。

  這事看來是沒得商量。

  哎，怪他多嘴……

  古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孫思邈對他嚴厲，也是關切。

  他又怎能真的反抗？

  「大壯，給我取幾沓紙來，再給我磨點墨。」

  來到書房，周顯便埋頭伏案，開始抄寫起這些醫書來。

  「感覺跟小學生抄課文一樣……」

  周顯一邊抄，一邊嘴裡還嘟囔著。

  然而，沒過多久，他便被所抄醫書的內容吸引了。

  大學時候學的那些醫學知識，以及系統那得到的金手指，畢竟與大唐有時代衝突。

  但，隨著醫書中所寫，種種醫術竟像是被孫思邈用線串了起來一般！

  甚至，書上所寫的有些內容，他根本不曾聽說過！

  可仔細一想，確實有道理！

  「我明白了！」

  「古時書籍保存不易，時有戰火災難，很多古籍都消失在歷史塵埃中。」

  看來，孫思邈晚年寫的這些東西，最後也沒能全部流傳下去。

  本以為師父這種方式，極為落後迂腐。

  但現在，他不這麼想了。

  師父就是在教他。

  而且，用這種方式教，正好！

  王大壯一直跟在他身旁，幫他遞紙、磨墨。

  看到少爺抄著抄著，竟高興了起來，他心中頓時升起了崇敬之情。

  少爺果真是個大善人！

  尋常子弟被罰抄書，哪個不是哭喪著臉的。

  只有真正對內容感興趣之人，才會這般求賢若渴！

  本以為少爺忙著賺錢、蓋房、娶妻，已經快要將藥鋪之事放下了。

  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水泥、玻璃出來的時候，也不曾見少爺這般開心過。

  果然，少爺就是個懸壺濟世的妙醫聖手！

  只不過，這種崇敬之情，到了半夜，又轉化為擔憂。

  周顯還沒有休息的意思！

  「少爺，要不就歇會兒吧，明天再抄不行嗎？」

  周顯擺擺手。

  「不用，抄完再歇。」

  「你去睡吧，這兒不用你。」

  王大壯只好留下。

  少爺沒睡，他哪兒能睡得著？

  主僕倆直忙到凌晨才把書抄完。

  周顯抻著疲憊的腰，感覺身體雖然疲乏，心裡卻特別高興。

  從今天開始，他的心境跟之前又有不同了。

  以前，他總與這大唐有隔閡。

  就連看老李，更多都帶著現代人對古代人的一絲優越感。

  這裡沒有他的家人，沒有高科技，也沒有那些熟悉的娛樂。

  但，師父的罰抄、育人，讓他找到了歸屬感。

  從此，他便徹底融入大唐了。

  「哎呀，噝……」

  周顯站在院子裡活動身體，突然想起什麼，張口對王大壯喊道。

  「一會兒你去吃點東西，再補個覺。」

  「睡兩個時辰，等西市快開門了，你就過去給我買點書。」

  王大壯當即應下，而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少爺，我怕記不全，您寫個單子給我帶著吧。」

  「你等一下。」

  周顯說著，就回屋裡把要買的四書五經寫了出來。

  這些書都是為將來的策論做準備的。

  王大壯睡了一個時辰，就恢復了元氣。

  不到午時，他便拿著周顯列的清單趕到了西市。

  那邊最近發生了一些變化。

  鋪子裡的貨物比前一段更豐富了，街上來採買逛街的男男女女擠滿了道路。

  甚至還有些深鼻凹目的外邦人，也在此處經商閒逛。

  大唐是個包容的國度。

  外邦人在大唐不只可以經商，甚至朝廷都有異族面孔為官。

  國人都已經習慣了。

  王大壯連走了幾家書肆，都聽人議論說現在有了活字印刷術，書價便宜了。

  讓他驚訝的是，書肆的生意，竟比旁邊的食肆生意還好。

  來買書的人，大多數都跟少爺年齡相仿。

  隱約間，他還聽到那些人要買算學和律法之類的書籍。

  王大壯聽了一會，等夥計把他要的書都找齊了，便付了錢往回趕。

  當他把書放到周顯桌子上時，隨口問了一句。

  「少爺，你要參加科舉啊？」

  周顯點頭。

  「十二月就是春闈了，再不看來不及了。」

  聽他這麼說，王大壯麵色微難。

  「少爺，要不您還是等明年吧。」

  「我今天去買書，聽人說，今年的科舉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