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曲轅犁問世

  李世民以前行軍打仗，騎慣了馬，自然感覺還好。

  可李明達不同。

  她畢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而後又常年纏綿病榻，出入從來都是婢僕成群，哪兒受過這種罪？

  出城不久，她渾身跟散架了一般。

  不過，見李世民一路向外張望，興致挺高，明達便什麼都沒說。

  只咬牙硬挺著。

  他們打聽到的地方，是一塊田地。

  遠遠就看到，田間圍著一群人。

  那些人不知在說些什麼，看上去頗為熱鬧。

  馬車停了下來。

  侍衛假扮的車夫恭敬撩開帘子。

  李明達扶了下腰，稍緩了緩，才蹭下車。

  而後，李世民也跳下來。

  老實說，他也覺得身上有些酸疼。

  只是，他不服老，一聲不吭地帶著明達朝人群走去。

  鄉野田間，靠近路兩旁是一片麥田。

  有十幾個身著短打衣服的農人，正在裡面彎腰割麥子。

  車夫跟著李世民多次去過玄武門藥鋪。

  他目力很好，一眼就看清了人群情況，指著其中一人，向李世民稟報。

  「周小郎君在那邊。」

  然後，又指著割麥子那群人中，一個戴草帽的，面色有些猶豫。

  「那邊，右邊第三位，不會是太……不會是少爺吧？」

  正說話間，正好那人站了起來。

  他背對著他們，把割下來的麥子一把扔到麥堆上。

  只看此人的背影，李世民便十分篤定。

  正是他兒子稚奴沒錯！

  看來，周顯是來帶李治體驗農事來了。

  李世民倒也沒覺得什麼。

  去年，前太子李承乾謀反，寵愛有加的李泰又謀嫡。

  這些都讓李世民冷靜了許多。

  身為太子，未來的儲君，不能溺愛！

  讓稚奴吃點苦，了解下民生也是好事。

  他揮手示意車夫和明達，別去打擾李治。

  幾人悄然無聲地走到人群外圍。

  此時的周顯，正指著一個樣式新穎的犁跟周圍的人高談闊論。

  「喏，這裡叫犁評，把這個往下壓，耕地便能深一些。」

  「往上拉，耕地便淺，這是可以根據自己需要調節的。」

  李世民順著他的動作，看向周顯手中的曲轅犁。

  跟以前流行的直轅犁不同。

  它的犁架是彎曲的！

  周顯說話間，那曲轅犁的犁箭隨著他的動作上下移動著。

  竟然真的能輕鬆調節犁地深度！

  李世民驚訝不已。

  他也像旁邊那些老農們一樣，認真聽起來。

  要知道，大唐以前用的，是流傳很久的直轅犁，長約九尺。

  牛拉犁時，犁的前轅能到達牛的肩膀，很是笨重。

  而且，轉向很困難，耕地相當費力。

  可農戶們沒有別的選擇。

  總不能靠人力一寸一寸翻吧？

  而周顯面前的犁，一看就是改良過的。

  總長目測不過六尺長，看上去甚是輕便。

  而且，目前看來，這種犁讓牛拉起來，那可輕鬆多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要想把活幹得又快又好，光是賣力氣沒有用，得下功夫改進工具。」

  「所以，我跟陳大叔爺倆，以及魯班傳人魯雲，一起研究出了這種犁。」

  周顯沒注意到李世民，正把他身邊的鐵匠鋪父子與一個中年男人介紹給圍觀的人。

  「幾位真是巧思！手藝巧奪天工啊！」

  「有了這種犁，誰還願意用以前的長犁啊。」

  一個老農話音剛落，另一個便道。

  這些人都是種地的老把式。

  圍著看了一會兒，不等周顯全部解說明白，便看出了其中關竅。

  「就是，這個犁一壠翻到頭了，想轉回來翻下一壠很容易。」

  「還有小郎君說的那個犁盤，就像鏡子一樣圓的東西。」

  「它能把翻出來的土堆一邊，這樣草根就不長了。少長點雜草，以後也省事。」

  農人們都一臉歡欣地點頭。

  李世民不住打量著那輕便不少的犁。

  這時，周顯倒是發現了老李二人，當即伸手打招呼。

  「老李，你怎麼帶我媳……明達妹妹來了？」

  「這兒挺遠的，路面也不平整，坐馬車很顛吧？」

  他說話時，特地關心地看了眼李明達。

  李明達心裡甜甜的。

  沒想到，周顯居然如此細緻貼心。

  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一點。

  感覺被暖到了。

  聽到了周顯的話，李世民這才想起此事。

  他歉意地看了眼李明達。

  為人父，居然還比不過一個毛頭小子細緻。

  實在不應該！

  李明達笑了起來，黛眉彎彎，那模樣在陽光照耀下，簡直閃著光。

  她搖了搖頭。

  「還好，只有一點點。」

  周顯卻沒信她的話。

  「肯定不是一點。等著，我帶你找個地方歇腳。」

  一瞬間，一旁的李世民都不禁懷疑。

  他才是明達親爹吧？

  事無巨細，關心到這個程度！

  旁邊的農人看著兩個孩子，全都笑而不語。

  周顯直接放下手中的曲轅犁，帶著李明達找個樹下蔭涼的位置。

  這時，李世民趁機圍著那個新出的曲轅犁查看。

  他小聲自言自語道。

  「看上去也沒什麼太大變化，有那麼厲害？」

  旁邊一老農一聽便不高興了。

  「一看你就不是種地的，你不懂。」

  李世民：「……」

  當皇帝那麼久，今日居然被一個老農鄙視了。

  可他又不能以身份壓人。

  他不服反駁起來。

  「我現在確實不種地，可以前種過，犁地我一樣會。」

  「我不光犁地，很多農事習俗我都知道。」

  旁邊幾位老農一聽，來了興趣。

  「那你知道敬青苗神嗎？」

  李世民不以為然地道。

  「那怎會不知。」

  「青苗神，不就是田地里一個拿鞭子的小神嘛。」

  「他揚起小鞭，能把吃莊稼的害蟲，家雀兔子趕走。」

  「在地里吃飯，要是不先灑地里一勺子供奉他，青苗神是會生氣的。」

  周顯正回來，聽到李世民這番話，倒是對老李有點改觀。

  畢竟，這些他還真不知道……

  李世民說上了癮。

  他回憶起年輕時跟那些府兵們一同耕作，又跟老農們講了好幾種農家流傳的習俗。

  老農們聽得喜笑顏開。

  「說得好，這位老爺懂得挺多，不比咱們這些老把式差。」

  「是啊是啊。」

  「一會兒家裡殺雞，老爺和周小郎君若是不嫌棄，一起到我家裡吃頓家常飯吧。」

  有農人熱情相邀。

  不等李世民反對，周顯搶先一步，痛快答應了。

  「行。哦對了，請務必讓我來掌廚。」

  望著這些熱情老農，李世民心情很不錯。

  這些農人的臉，雖然因為風吹日曬的，難免有些滄桑。

  可沒一個人帶著苦相和沮喪。

  而這，便是他努力治國多年，最希望見到的——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