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聖上為何沒生氣

  「你拽我作甚？」

  程咬金繃著臉，把房玄齡的手從自己袖子上拿掉。

  「有些事心裡明白便可，何必非要揭破。」

  「那位是聖上，又不是你家中兒孫。」

  程咬金平白吃了瓜落，怏怏往前走。

  不料，倆人路過剛才的議事大殿，意外聽到有人叫他們倆。

  轉頭回去，只見長孫無忌便從殿內走出來。

  這讓兩人非常意外。

  房玄齡打了個哈哈。

  「這麼晚了，長孫太尉怎地還沒回府？哎呀，不行，我這把老骨頭熬不得夜。我得趕緊走了。」

  長孫無忌看著房玄齡行色匆匆離開，心知從他那得不到什麼訊息。

  他便將目標轉向程咬金。

  「梁國公讓我好等，正有事要找你。」

  「何事找我？」

  程咬金奇道。

  「底下人找來了一匹烈馬，野著呢，還沒馴服。哪天你得閒了過去看看。」

  程咬金極喜烈馬，聞聽此言，便跟長孫無忌邊走邊聊。

  快到宮門口時，長孫無忌隨意地問道。

  「老程，你剛剛跟房司空怎麼了？」

  程咬金正鬱悶著，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便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他說完後，又埋怨了一番。

  「我就說那字是玄武門的周小郎君寫的，聖上還不承認。」

  前幾天，他本來想跟長孫無忌裝個逼，卻被李世民搶了先。

  這次，聖上又如法炮製了一遍，惹得程咬金心裡不痛快。

  長孫無忌寬慰了幾句，心裡卻對周顯又多了幾分好奇。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一見這個人。

  後半夜，長安城下了一場細雨，給燥熱的城市送來一些清涼。

  凌晨時分。

  寺廟鐘聲喚醒沉睡的長安。

  各坊坊門打開，早就等候在坊門內的居民們魚貫而出，湧向一條條大街小巷。

  閻立本的馬車夾雜在人流中，駛向皇城。

  他並未參加昨天夜間的緊急議事，暫時還不清楚會議的細節。

  可是，他也收到了宮裡的通知。

  說是今日常朝取消，以便讓熬了大半夜的官員們休息一日。

  何事至於熬大半夜？

  因此，閻立本還是來了。

  宮裡沒有大臣去，他過去反倒更方便。

  此時，李世民尚在寢殿裡休息。

  聽到侍者通報，他有些奇怪。

  「他怎麼來了？」

  他不記得最近讓閻立本作畫了，見侍者還在等著他的吩咐，便揮揮手。

  「讓他進來吧.」

  閻立本進來時，腋下夾著一幅綢布包著的捲軸。

  李世民等他行完禮，賜了坐，問道。

  「最近又有了新畫作？」

  「啟稟陛下，臣最近的確偶得一畫，想獻給陛下，只是，不知陛下是否喜歡？」

  「哦，打開看看。」

  李世民文武雙全，對書畫也有一定的造詣。

  閻立本的水平他還是極認可的，能送過來獻給他，畫得應該不錯。

  等那幅捲軸在畫案上展開後，李世民倒吸了一口氣。

  他一眼看去，便見畫中巍峨的玄武門帶著一股厚重古樸的感覺撲面而來。

  對這地方，他實在印象深刻。

  早些年，夜間甚至會夢到此處。

  時間可以沖刷掉很多東西，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看淡了一些。

  又將國家治理成了盛世，他再想起玄武門時，那種憋悶便沒有當初那般濃郁了。

  在遇到周顯後，他更是想開了不少。

  因為，周顯住在玄武門旁邊。

  李世民每次去找他，都能看到立在那裡的玄武門。

  看得多了，竟有些免疫了。

  想到或聽到玄武門，也不會有以前那麼強烈的反應。

  對玄武門旁寂寥無人的狀況，他不是沒有一點遺憾的。

  他記得事變前的玄武門，就像這幅畫中一樣熱鬧。

  每次他經過，都能看到嘈雜來往的人群。

  這種景像多年未見！

  如今在畫上再次見到，竟有些時光倒流的感慨。

  閻立本小心觀察著李世民的表情，心裡七上八下的。

  也不知道聖上用手輕撫著城牆上的一塊塊磚，是喜歡還是惱火。

  李世民終於抬頭看著閻立本，面容輕鬆，甚至帶了微笑，跟閻立本說道。

  「這畫不錯，畫風別具一格，水平見漲。你若真肯割愛，畫便留下吧。」

  吊在閻立本心裡的那個石子，終於平安落地。

  李世民的微笑讓閻立本摸不透他的心情。

  他甚至感覺，最近捉摸不透的人和事似乎有點多。

  出宮後，閻立本一臉鬆快。

  他像出籠了一般，渾身舒坦。

  要不是因為這幅畫太敏感，他不至於這般擔心。

  畢竟，李世民不是反覆無常的暴君，不會無緣無故問罪於大臣的。

  這時到底是盛夏，大太陽一出來，早上的涼爽氣便消失了。

  走了不遠，閻立本身上的衣服就有些潮了。

  他把馬車兩邊車簾全都開到最大，剛好看到不遠處的玄武門。

  「停，你在這兒等著。」

  閻立本吩咐車夫在路邊等候，自己準備找周顯聊聊。

  頂著大太陽下了馬車，他意外發現，一把鐵將軍掛在小院門上，竟是沒人在。

  他忍著滿身燥熱，向四周張望。

  小院牆邊不遠有幾棵枝繁葉茂的樹，用來乘涼再好不過。

  他便打算略坐坐，涼快一會兒再走。

  大樹下石墩上剛好有個五十來歲的老漢在乘涼。

  閻立本經常出入民間，沒什麼官腔。

  剛好那老漢也健談，兩人坐一塊，很快便聊上了。

  「老哥，這院子的主人小神醫，你可知道？」

  老漢一個人在這正無聊，有人跟他聊天，他求之不得，便熱情地告訴閻立本。

  「你說小神醫啊？那當然認識了。」

  「老頭我住的那一片，有不少人找小神醫看病。」

  說著，老漢更是指了指周顯的藥館。

  「那個本來是孫老神仙的藥館，要沒這麼厲害，孫老神仙怎能把藥鋪傳給他？」

  「好傢夥，比城裡養元堂那錢大夫能耐多了。」

  閻立本再一次覺得意外。

  周小郎君的醫術，竟也如此厲害。

  別人做好一件事，已是很了不起了，他卻好像樣樣精通。

  老漢誇了半天，終於說到周顯的去向。

  「早上，我看周小神醫帶人走了。」

  「聽說要去作坊，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閻立本有些失望，看來今天是真遇不上了。

  正沮喪間，老漢壓低聲音自語道。

  「說來也怪，以前玄武門都沒人來，可現在，像你這般的貴人，我在這兒經常見。」

  閻立本直覺有情況。

  有了聽眾，老漢談興更濃。

  「這些人來的可不是一回兩回了，光是我就碰到好幾次。」

  「瞧著像一家人。有個男的跟你差不多大，不過比你高，他的臉我不敢瞧，看一眼就要打哆嗦。跟他一起來的女郎倒是和氣，長得像天上的仙女……」

  閻立本聽老漢說完，若有所思，而後恍然大悟。

  難怪他把那幅玄武門的畫送給聖上時，聖上一點都沒生氣。

  他怕是早就見過周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