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他不懂皇帝？

  他在世間沉浮多年，知道人心有多複雜。

  公主雖然聰明伶俐，可一直住在深宮，又極為受寵，宮裡儘是些捧著她的人，她性子裡其實還帶著些天真。

  以她的經歷，沒什麼機會跟年輕男子單獨相處，實在很容易受騙。

  尤其是這小子這種人，有點才華，能言善辯，皮相又不錯，但凡他稍微用點心，忽悠忽悠，就能讓女郎們陷進去。

  畢竟是公主找附馬，選錯了甚至要影響到前朝，不比尋常人家相女婿，他實在擔心公主被這小子給騙了。

  再說晉陽公主是多好一女郎啊，雖然受寵卻不驕縱。

  見到他們這些臣子，也一向很親和，閻立本絕對不想這麼好的女郎被輕浮的小郎君給糊弄了。

  所以他想在公主面前揭揭這小郎君的短，試一試周顯，便說出了這番話。

  周顯情知他誤會了，換成別人，他或許會不客氣地懟回去。

  可對面的人是閻立本，周顯便難得好脾氣地解釋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現在用的顏料不夠好，所以呈現出來的畫面就有些差強人意。若是找到更好的顏料，自然能畫得更好。」

  閻立本面上現出遲疑，像是在問。

  「是嗎？」

  見他態度鬆動，周顯拿出一張空白畫紙。

  「這樣吧，我再畫一幅玄武門的畫，你且看看。」

  他想著反正也沒什麼病人上門，便讓閻立本看看他的實力好了。

  免得他對自己有誤解，覺得自己好高鶩遠。

  他就是要讓閻立本看看，他能畫出李明達的小像並非偶然，而是真的有實力。

  玄武門？

  玄武門就在這宅院旁邊，出門不遠便可看到，閻立本其實很好奇，這個小郎君打算怎麼畫？

  要說畫建築、城牆，這些寫實的東西他都拿手，周顯畫中若是有什麼不好，他相信他絕對能看得出來。

  不過，玄武門到底是禁忌之地，長安城的人在談話中偶爾提到這地方，都會注意壓低聲音。

  就怕被專事打探消息的不良人抓到把柄，惹上官司。

  這小郎君怎麼敢把玄武門畫出來給別人看？

  閻立本正考慮著要不要阻止他，或者讓他畫點別的，卻見他已經開始動筆。

  當玄武門的城樓在畫紙上初現雛形的時候，閻立本暫時忘記了剛剛的念頭，開始專心看著周顯畫畫。

  同時在心裡比較著，在某些地方，他是怎麼處理的，自己又會如何處理。

  周顯畫得很快，就像那城樓早在胸中畫了很多遍，中間毫無停頓，一氣呵成地將巍峨的玄武門呈現在畫紙上。

  這還不算完，畫完了城門，他又補上了很多人物，顯得玄武門人頭攢動，渾似東西市開市時的場景。

  這就離譜了！玄武門哪有那麼多人來？

  就算有人經過，也都是形色匆匆的。

  畫玄武門已是不敬了，又把玄武門畫成這般情景，這可真真是大不敬！

  至於周顯這幅畫本身是極出色的，閻立本仍然覺得以這小郎君的技能，足可以開宗立派了。

  小郎君此人，並非他之前想的，是個浮躁狂妄之人。

  如果真有了更好的顏料，可能真的會像他說的那般，會畫出更好的畫來。

  閻立本頓時起了愛才之心，不希望他因畫而獲罪。

  便忍不住提醒。

  「小郎君，你的畫剛勁有力，神采如生。確實當得上開宗立派之名。」

  「只是玄武門乃禁地，這幅畫你知我知，切莫傳於他人知曉。以後也別再畫。」

  「若真想畫，崇仁坊、平康坊、東西市諸處盡可入畫，何必執著於玄武門？」

  周顯全沒想到一幅畫竟惹出閻立本這一番叮嚀來。

  知道他是出於好意，其人品果然像他當年的選修課老師說的那般很贊。

  可周顯之所以當著他的面畫玄武門，本來就有自己的用意，當然不會把他的勸說聽進去。

  「師傅錯了，您雖懂畫，卻不懂朝廷，對聖上心中所想也不甚了了。」

  閻立本聽了周顯這番說辭，心下不贊同。

  心道他不虛心接受勸告且不說，還吹了如此大的牛皮。

  不過他之前已經誤解過周顯了，此人也的確有才，他便不想再多說了。

  年輕嘛，難免傲氣些，等他在世間受些毒打，便能把氣焰收起來。

  所以他這次沒再反駁周顯的話，反倒表示要高價買下這幅畫。

  「這幅畫賣給我如何，價錢不論。只是我正要上朝，身上未帶銀錢，小郎君若信得過我，便把這畫先交到我手上，等我下次過來一併將畫錢給你。」

  他這麼說，既是因為喜歡這幅畫，也是出於保護周顯的目的，不想這畫流傳出去被別人看到，進而舉報到官府或不良人那裡。

  「你誠心要買的話，就十兩金如何？」

  周顯也沒跟閻立本客氣，這位御用畫家出身名門，外祖父是北周武帝宇文邕，母親是清都公主，父親也是個官。

  從小到大就不知道什麼是缺錢，跟他要十兩金，周顯毫無負罪感。

  「成，過幾天便是休沐日，到時我親自把十兩金送過來。」

  周顯輕吁一口氣，心中暗想，系統送的技能果然都有用。

  用好了，隨便哪一個都能賺錢。

  這才半個時辰，十兩金就到手了。

  周顯動手把畫卷好交給閻立本，然後試探著他的意思。

  「這幅畫若能獻給聖上，或能保你升官發財。」

  說這些話的時候，周顯暗戳戳地想著。

  李世民看到這幅畫，若是問繪畫者為何人，自己說不定就抱上了最強大腿了，想想都激動。

  閻立本反問了一句。

  「既然這畫能升官發財，為何你自己不送？」

  周顯一副悲天憫人模樣，緩緩說道。

  「我還要留在這藥館裡治病救人，豈是時間去追名逐利。」

  心裡卻清楚得很。

  留在這兒不過是為了完成系統任務，完不成那就沒獎勵了啊。

  閻立本還要上朝，也不想再聽他說這些假大空的話，便告辭離開。

  走的時候，心中暗想。

  這小郎君人不錯，有點本事，可就是喜歡吹牛。

  還說他不懂皇帝，作為貞觀年間御用畫師，閻立本跟李世民近身接觸了很多年。

  他要是不懂，還有幾個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