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6章：千秋名士踏歸程、一夕三問、舉座

  一到議政廳，他就在門口遇到了安俊。安俊笑著對他說道：「元首早有吩咐，您回來之後無需通報，直接進元首的辦公室就行。」

  聽了這話之後，宋慈一邊往裡走，一邊心裡是百味雜陳，他知道，這次他的行動又被沈墨料中了。

  在元首辦公室里，他見到了沈墨。宋慈開口第一句話就說：「元首早知道我要回來？您對自己的判斷就這麼有信心？」

  「我不是對自己有信心，」這時的沈墨正在辦公桌上，將一張宣紙寫的墨跡淋漓。他一邊擲筆而起，一邊迎向了宋慈。

  就見他笑著說道：「我是對惠父你對華夏的一顆拳拳之心有信心！」

  隨即沈墨張開雙臂，擁抱了這位昔日的戰友……宋慈在這一瞬間就像被雷擊中了一樣，愣在了當場！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次回來竟會受到這樣的歡迎。而元首對他的評價，也一下就讓這位宋惠父熱淚盈眶！

  沈墨扶著心情激盪的宋慈坐下，好一陣子之後，這位當時屈指可數的俊傑宋慈，才平靜了下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於是看了一眼沈墨辦公桌上，那上面被沈墨寫了劍拔弩張的滿篇大字的宣紙。

  話說這位宋惠父對沈墨也是知之甚深，為了方便起見，這位元首是很少用毛筆的，連批閱文件都是用紅鉛筆。

  沈墨見到他的眼神，卻擺了擺手笑道：「先賣個關子，這個等一會兒再給你看。」

  「你說說，這次出去都看到什麼了？」

  只見沈墨臉上帶著笑意，倒了茶來一邊給宋慈塞在手裡，一邊說道：「咱們提前先說好，好話我可是一句不聽，就想聽你給我挑毛病！」

  「你不讓說，我也得說，我就說一句哈！」這時宋慈一邊接過茶盞，一邊心中暗自激動。話說這位元首心胸曠達，顯然已經把當初他做錯事的芥蒂，徹底掀了過去。

  如今自己既然回來了，就已經在行動中表露出了承認錯誤的態度。而沈墨開誠布公的說讓他挑毛病，顯然這位元首也是真心實意的。

  宋慈飲了口茶，定了定心神道：「大宋今非昔比，這次我看了後，是心服口服！」

  「不過我倒是有些納悶，元首曾經說的那句，大宋還沒有你想像中的好……你想像中那個大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這個先不說，」這時的沈墨聽到宋慈表揚他，還是咧開嘴開心地笑了出來。然後他連忙向宋慈追問道：「先說你看到了什麼問題？」

  「問題還是有的，元首畢竟不可能游遍天下，像我那樣好幾個月都沉到最底下，觀察民間的情況。」這時的宋慈笑著說道：「您要是非要聽這個，那我可就說了？」

  看到了沈墨揮動了一個堅決的手勢，宋慈定了定神後，慢慢地說道：

  「這第一件事嘛……我看到有的地方開辦了工廠，給州府縣裡的經濟帶來了很大好處。但是這些工廠集中的地方，也吸引了大量農村勞力到工廠里做工。」

  「現在已經有些地方的田間耕作，開始出現了勞力不足的情形……這種情形您知道嗎？」

  「多少知道一點，」沈墨聽到宋慈說起了這個話題，他的臉色也立刻鄭重了起來。

  就見他一扭臉兒，向著宋慈示意了一下辦公室牆上那張龐大的大宋地圖。當宋慈把目光轉過去之後，就聽沈墨說道：

  「你說的這個工廠爭奪農業人口的問題，在將來工業化的進程越來越深的同時，可能會更加嚴重。」

  「不過在大戰之後，我們將會有大量的一線和二線部隊相繼退役，打敗了蒙古以後咱們也不用再保持一支規模浩大的常備軍，這些退役軍人，在人口方面會是一個補充。」

  「另外這一次宋蒙決戰，整個東北平原，最終也一定會落到咱們手裡，那裡可是個天然大糧倉！」

  「美洲來的玉米和馬鈴薯，在廣袤的東北平原種植上以後，會變成大宋的另一個主要糧食產地。我估計大戰之後用不了三年，東北的低價糧食就可以沖入江南。」

  「到那個時候，農業問題就會緩解了。但是惠父你的眼光很長遠，說得一點都不錯，在這件事上，我會持續注意的。」

  聽到了沈墨的話，宋慈仔細看了看地圖上東北，在松花江嫩江那一帶的廣袤大平原。於是他如釋重負的長長鬆了口氣。

  就見他又接著說道：「我還有第二條。」

  「元首為了打破江南桑蠶業那些桑田主人，對桑葉市場的壟斷。所以大加鼓勵民間種植桑樹，使得江南桑田的數量每年都在暴增。」

  「這固然在經濟上帶來了巨大的好處，可是那些桑樹，已經開始擠占農耕田地了。」

  「雖然您剛才說，有東北的糧食作為補充。但是如果江南魚米之鄉全都變成大片的桑園，那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啊元首！」

  「你說的這是個……羊吃人的問題。」這時的沈墨下意識的小聲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宋慈當然沒聽明白。

  沈墨所說的這個「羊吃人」，就是當初英國在工業革命時期，因為大量用羊毛織物換取全世界的資源和紅利，所以造成了當時的英國用於畜牧的土地暴增，把種植小麥的田地大面積擠占了。

  這就使得不少農莊裡以耕作為生的農民，衣食一下沒了著落，飢餓的英倫農夫險些釀成巨大的社會動盪。

  而現在之所以在大宋，也產生了這樣的情況。是因為大宋的絲綢已經通過海貿遠銷四海。

  無論是在東瀛高麗，還是在歐洲美洲，絲織品全都成了熱銷的貿易產品，使得四海財富瘋狂的向著大宋境內集中。

  同時絲綢行業的急劇膨脹，卻使得國內產生了這樣的問題！

  ……

  就見沈墨笑著說道：「我手下的官員，他們只看到絲綢海貿帶來的海量稅收，卻沒有看到這一點……我就說宋惠父你，是個天下奇才吧？」

  「我知道，絲綢行業再這麼狂奔下去，終究還是有個盡頭的。每年巨量增長的絲織業，會使得海洋貿易越來越無利可圖。所以我們應該限制絲綢產量，確保絲織品在國外的長期利潤，這樣還有利於國內絲織行業的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