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6章：得此一人世無雙、憑心一問、驚煞

  那個人一身赤裸，身上裹著狼皮，這副打扮一準是他的狼人部隊首領阿旺無疑。

  沈墨看到阿旺眺望著遙遠的西北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他的心中也忍不住一動。

  再往前走，阿旺也要回到他的家鄉了。他的家就在西夏和大宋交界的臨洮和利州西路那一帶。都說近鄉情怯，阿旺是不是想家了？

  沈墨隨即讓大部隊繼續前行，而他則是單人獨騎，向著阿旺的山坡走去，就連自己的兩位保鏢都沒帶。

  等到他走到山坡上才發現，這裡果然是個憑高眺望的好地方。

  大草原上地勢平緩起伏，一個小小的山包就足以眺望出去好遠。此時四下里野草隨風而動，才剛剛降下不久的一場冬日初雪，將草原點綴成了一片片斑駁的白色。

  就在他們的遠處，通州大軍正像一條滾滾長龍般蜿蜒起伏，向著天際而去。眼前的情景還真像是一幅恢宏壯麗的巨幅畫作。

  沈墨在阿旺的下風口一屁股坐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了夫人陸雲鬟為他特製的「雪蓮造」香菸。

  「這次回家，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

  沈墨用打火機點著了這支煙，香噴噴的深吸了一口，然後轉頭向著阿旺問道：「打仗打夠了？」

  「仗是早就打夠了，不過我也沒打算到家後就不再回來。」這時的阿旺跟數年前相比，舌頭已經柔軟了許多，說話的口氣也不復之前那副生硬的味道。

  不過他說出來的內容，卻還和從前一樣直接而乾脆。果然這麼多年來，他還是沒學會繞彎子。

  「那你愁個什麼勁兒？」聽到這裡沈墨笑著伸出手，拍了拍狼人的肩膀。

  「我從根兒上就討厭打仗這件事兒……沈墨。」就見這時的狼人轉過頭揉了揉凍的通紅的鼻子，向著沈墨說道：

  「你可能不知道，草原上的狼群只要吃飽了就從不捕食。他們占據了足夠大的獵場後，也不再擴張地盤。更是從來沒有把不想吃的獵物咬死之後，在地上排成一排向別人炫耀的習慣。」

  「殺戮對他們來說是生存，從來不是什麼榮譽，從這一點上來說狼比人強多了……你可別把草給點著了嘿！」

  「知道知道！」沈墨隨即把抽完的煙屁股深深摁進土壤里，又用腳跺了兩下。然後好奇的問道：「那你還願意跟著我打仗？」

  「因為我知道你在幹什麼，你以為我真傻捏？」阿旺聞言，生氣地瞪了沈墨一眼。

  「一直以來，你殺得都是那些以咬死無辜生命為樂的兩腳豺狼，不然我早走了知道不？」

  「我現在就盼著仗趕快打完，然後我就可以回到我的草原去了。」

  聽到了阿旺的話，沈墨心中也不由得暗自感慨。

  要說他這位狼人兄弟，心裡可是一點不糊塗！

  而且他跟沈墨一樣，也是游離於這個世界之外的人。他們都是世間的異數，就算是拼死了命也融不進這大宋的滾滾紅塵……想到這裡時，沈墨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我記得我給你介紹了幾個女朋友，怎麼就都不行呢？」這時的沈墨岔開了這個沉重的話題，向著阿旺笑問道：「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母狼？我肯定不笑話你。」

  這時的阿旺像狼一樣皺著鼻子，搖了搖頭道：「我不想配母狼……但是這世上沒有女人能懂得我，所以我也只好一個人了……還有，我知道你不會笑話我，因為你跟我是一樣的人。」

  「哦？」

  聽他說到這裡時，沈墨陡然間一驚，因為他剛剛心裡想到的也是這句話！

  「那你倒是說說，我是什麼樣的人？」沈墨笑著向阿旺問道。

  「你就像我一樣，跟他們都不一樣。」只見阿旺用白眼仁看了沈墨一眼，隨後接著說道：「但是你比我慘，阿旺可憐你。」

  「為什麼？」聽到了阿旺的話，沈墨的心裡不由得更驚奇了幾分。

  在這幾年之中，由於沈墨手上的事務日漸繁多，而阿旺則是喜歡帶著狼群活躍在邊疆一帶，所以他們哥兩個聊天聊得自然是少了。

  不過今天聽阿旺這麼一說，沈墨也覺得自己這位狼人兄弟不但目光敏銳，而且似乎很會考慮問題。

  一聽到他說很可憐自己，讓沈墨也越發感到好奇。

  就見這時阿旺伸出手，指著大軍前進的西南方向沈墨說道；「我知道在那個方向，有一片草原，那是我的家。我知道等我打完仗之後，我會回到那裡去。」

  「到時候即便阿旺一身都是傷，在那裡我也會舒服得不行，也平靜得不行……那裡就是我最終的去處。」

  「可是沈墨……你要回到哪去？你的草原在哪兒呢？」

  就在這一刻，沈墨剎時驚呆了！

  阿旺說的一點都沒錯，在沈墨的心中，原本也有一片自己的草原來著。

  可是它卻比阿旺的家還要遙遠，那是在千年之後，他永遠也回不去了！

  ……

  看著目瞪口呆的沈墨，阿旺居然像沈墨一樣伸出胳膊，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聽他聲音低沉地說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做的那件事是對的，而且你也和阿旺一樣是個怪人。」

  「我到了通州後，沒過多久就發現，我每次叫你沈墨的時候，大家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人和狼不一樣，他們表現尊敬的方式一點兒都不相同。」

  「但是你還是願意讓我那麼叫你，你還給我一堆錢讓我亂花，還關心我有沒有女人。」

  「你有好盔甲就拿來讓我穿，打仗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要千萬保住性命，阿旺知道你拿我當兄弟。」

  「所以跟你一起打仗雖然不好玩兒，但是不違背良心。我喜歡跟你在一起作戰，也喜歡救下一條條人命。阿旺救下的人比吃掉的生靈不知要多多少倍……所以我就留下來了。」

  「但是等打完仗後，阿旺就要走了，到時候沈墨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