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不鳴則已
2023-12-17 22:24:25 作者: 別部大司馬
孔融將太史慈介紹給了田楷,請他進了縣寺,安排下酒席款待他。
席間,孔融自不免要問起太史慈為何到此。太史慈盡了一盞酒,方才從著懷裡摸出了一封書函,讓人轉呈給孔融,說道:「孔大人看完上面的,相信也就不難明白了。」孔融微微頷首,將書函拆了,展開讀了。旁邊田楷也不知他兩個在打什麼啞謎,既然太史慈一時不開口,他也只好將眼睛看向孔融,希望能從他臉上讀到某些信息。
孔融將信看完,長吐了一口氣,見田楷拿著詢問的眼睛看他,他一笑,隨即將書函也讓田楷看了。田楷通篇一看,恍然大悟,方才看了太史慈一眼,拱手說道:「這次就要勞煩太史子義你了。」太史慈搖了搖頭,說道:「信上說了,要想拿下文丑,解東平陵今日之圍,需照上面的辦,還要勞煩兩位大人幫忙了。」
孔融捋須點頭。田楷則連忙說道:「子義這是哪裡的話,你大老遠趕來是為幫我們來的,我們感激都還來不及,焉有不配合的道理?放心!」當下也不二話,叫來一人,交代了幾句,那人聽了田楷的話,拱手也就下去了。這時,太史慈看了田楷手中書函一眼,笑道:「可否再請田大人看看書函背面的字?」
這封書函是寫在一方棉帛上的,田楷拿在手裡只注意正面的字,倒是沒有留意背面還有內容。他聽到太史慈提醒,也立即將棉帛背過來,只見上面還有幾字,寫到:「閱畢,可焚之!」田楷也立馬會意,當即又讓人取過來一盞銅油燈,當著太史慈的面,將棉帛燒成飛灰。太史慈方才一點頭,繼續享用案前的美食美酒。
第二天,城外的文丑也已經準備好一切,就等強攻東平陵了。他先將袁譚派過來的新兵放在前面,做趟路的炮灰,而他的精銳,則全部都留在了後面。他相信,在準備了這麼多天,此一次,一定要一舉拿下東平陵。
仰望著東平陵高大的城池,他長長城吐了一口氣。手上一揮,鼓聲響動,數千的人馬緩緩向著東平陵城下推進。在距離東平陵不遠時,按照習慣,並沒有急著攻城,而是在城外靜待了片刻,讓人上前罵戰,如果對方不出城迎戰,他就要命令人馬正式強攻東平陵。等了許時,城內仍是不見動靜,馬背上的文丑也已經不耐煩了,他緊了緊手中長槍:「不敢開城出戰的懦夫!」
敵人既然不敢應戰,那麼,他也只能按照事先安排,準備強攻了。
鼓聲隆隆的響起,令旗在傳令兵的手上,即將揮下。士兵皆都高昂著腦袋,舉起了盾牌,握緊了手中的兵器。至於搬運雲梯、井闌、撞城車等物的士兵,也都有了準備,只等令旗揮下的那一刻展開最終之攻擊。秋風熏吹著,頭頂的太陽格外的強烈,是秋老虎,讓人燥熱難受。汗珠沿著臉頰流淌下來,但他們沒有空閒的手去擦,只能是任由一絲絲的風撲來,將汗珠熏干。
「攻!」
文丑拎起長槍,扯開喉嚨,即將吼叫出聲。然而,他的號令還未發出,令旗即將隨之揮下之際,東平陵突然有了動靜。先是城上的守城部隊動了,加派了弓箭手,後是城門前的吊橋發出了咿咿呀呀的聲響,像是公鴨扯開粗糙的嗓子在唱歌。
「賊人要出戰了!」
果然,在吊橋扯動的那一刻,城門也隨之緩緩的打開。
看到這裡,文丑鼻子一哼,緊了緊手中的長槍,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如果硬攻,就算拿下了城池,那也必將是損失慘重。而如今,敵人既然識趣的開城接戰了,倒是正好隨了他的意。文丑,扯馬上前,讓準備攻城的部隊稍稍後退,讓出路來。
轟隆一聲,厚重的吊橋落在了護城河的對面,將對面乾燥的土地砸起了一團灰塵。灰塵還沒有完全散去,早已靜候在城門口的太史慈扯起馬韁,躍馬而過。其身後,田楷、孔融皆帶著重兵尾隨而出,將兵馬擺開,組成陣勢,做出防禦的架勢。
太史慈一出來,也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將軍,就是這廝!昨兒就是這廝三支連珠箭射殺我方三人,又在我方數十人的追擊下,順利逃入了賊城!」
對於這件事情文丑昨天其實就已經接到了部下的報說,只是他當時也沒有在意。畢竟,他都準備後一日攻城了,就算賊人來了援兵也不足為慮,更何況賊人還只一個,能起到什麼威脅?文丑當時沒放在心上,便是今日看見,也不過嗤之以鼻而已。他此時也已經扯馬上前,上下打量掃視了太史慈一眼。只見太史慈手捉一支鐵槍,背負一對混鐵鋼鞭,馬鞍旁邊掛著一張弓,腰旁箭壺,箭壺裡插放著一把羽箭,胯下是高頭大馬。其人身材頗為傲案,乾淨磊落,倒像是身手不錯的樣子。當然,他看起來就算再怎麼雄壯,在文丑眼裡不過是一死人罷了。
只要他手中槍到,來再多,只是一死,又有何用?他嘿然一笑:「這廝身邊的兵器到是不少,不知用得怎麼樣?」不無譏笑之意。他旁邊諸人聽見,也是識趣的跟著笑了起來。
太史慈此時也已經一馬當先,立在了軍前,將馬韁一扯,控馬駐足。他眼睛在文丑軍中掃視了一回,方才提聲說道:「素聞河北文丑,勇冠三軍,平生欲謀求一見而不得,聽聞將軍今日就在此城之下,何不出來一見,緣何躲躲藏藏不出來說話?」文丑鼻子重重一哼,立即胯下夾馬,離了大纛,長聲叫道:「黃口小兒,你知什麼,你文丑爺爺就在此,你沒長眼睛不能看見,又來怪誰?」
太史慈其實早已經主意到了大纛下的文丑,只是看他仍在陣後,故意打話激他出來。此時見他打馬而出,也不二話,對著他就是一頓嘖嘖嘖,搖頭說道:「還道文丑三頭六臂,原來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多了滿肚子肥腸罷了。我遠來本欲是要討教一番,今日看來,是沒有這個必要了。」太史慈說著,立馬扯了馬韁,轉身就要走的樣子。
「慢來!」
太史慈的話實在是刺耳,把個文丑氣得哇哇大叫,扯馬就追了上來。轟隆的馬蹄聲砸起,塵土飛濺,似有地動山搖之勢。他們本來離得就不遠,馬速又快,眨眼即到。馬未到,文丑手中的長槍就已經舉了過去,砸向太史慈。太史慈扯馬是假走,手中本來拖在地的鐵槍,在文丑長槍遞過來的一刻,突然一動,槍掃而出,直接擋住了對方一槍。同時,他人催著胯下馬向旁邊一閃,躲過了文丑的衝撞之勢。
他兩人,倉促間交了一槍,誰也沒有傷到誰,但各自心裡都有了小小的震駭。
太史慈眼睛掃向握槍的手,發現手臂有了微微的顫抖,心裡暗道:「這廝力氣果然是不小,一槍砸過來居然有萬鈞之力,若我稍稍遲疑,只怕此刻早被他連人給砸下馬去了!」同時,文丑心裡暗驚:「這廝力氣雖然是差我一點,可他反應的速度,卻是極快,值得讓我動手!」這麼想著,兜轉馬頭,再次持著長槍,揮槍來擊。
太史慈亦是不敢稍有片刻的怠慢,扯著馬,調轉馬頭,持著鐵槍,同樣的直衝他而去。揮動鐵槍,兩個人也就再次迎面拼殺上了。一時間只見馬匹相衝,長槍相交,發出啪啪啪的聲響,聲若洪鐘,震得兩旁的人都不敢輕易靠近。片時間,兩馬所捲起的塵埃,那是沖天而起,團團炫舞,經久不散。打到後來,只見槍影縱橫,呼哧有聲,讓人看的氣都不敢喘一個。
轉瞬,已是拆了二十個回合過去了。
記得,在台縣城下時,文丑斬殺田楷部下諸將,那是從沒有超過十個回合的,就算是最後由孔融部將宗寶殺出來,那也不過十幾回合而已,還落得大敗。所以說,如今太史慈能跟對方拼過二十回合,早已經勝過田楷和孔融部下諸將了,也是讓田楷等人驚異不已,喜出望外。倒是文丑那方,他們的士兵本以為他們的將軍文丑當分出個水落石出,陣上斬殺了賊將,他們也好趁著餘威直接撲殺到對陣,一鼓作氣拿了東平陵的。只是,他們眼看著二十回合都過去了,仍是不見對方落敗的架勢,他們的心也是揪了起來。當然,他們向來是信服文丑的武勇,認為文丑是勇冠三軍,無人能敵,要斬殺對方是遲早的事情,所以也並不是太過擔心。
對方什麼想法田楷不知道,但田楷看看太史慈二十回合過去了,又與對方打過了十個回合,仍是沒有落敗的跡象,心裡也是吃驚。他將臉側過來,看向孔融,說道:「此人果然了得,看來我東平陵之圍能否解了,就要看他的了。只是我有一點想不通,既然當初他曾相助於孔大人,為何孔大人你不趁機將他招攬了,收為己用呢?」
孔融捋須說道:「太史子義之所以救我,那是因為我昔日曾關顧過他的母親,他母親聽說我被困都昌,為了報昔日之恩情,是以讓他來救我一救。他既救了我都昌,我兩便再無相欠,我若貿然留下他,叫他人怎麼說?」其實他還有一點沒有說,在此之前,他以為只要用心治理好北海,諸事不問,也就萬事大吉了。他既沒有稱霸的野心,自然對於招攬良將什麼的沒有強烈的想法。更何況,他雖然心知太史慈武勇,奈何人家是來報恩的,恩情即報,總不能還舔著臉讓他留下吧,他可開不了這個口。
田楷聽他一說,也只能是搖了搖頭,說道:「如此可惜了。」
「蓬!」
也就在他兩個聊得投入時,不想場上突然發生了變化。場上,文丑先是被太史慈言語給激怒,後又因為眼看著四十回合過去了仍是沒能擊退對方,心下便是急了。他這一急,便是什麼也不顧了,使出了全身力道,把槍舞的跟車輪似的,狂濤一般砸上。自知自己在力道上面勝過對方,乾脆就耍賴,跟對方硬拼硬。太史慈也沒有想到他突然發難,雖然面對他的狂攻小心的應對了片刻,奈何對方力道實在太沉,一不小心手中鐵槍被他一槍囫圇上,直接脫手飛去,丟到了場外,手中頓時空了。
「哦!」不論是那一邊看到,皆都是驚呼出聲。
文丑一方,因為文丑的發威,驚呼變成歡呼。至于田楷一方,驚呼過後,立馬替太史慈抹汗了。在此時刻,他手中的兵器突然脫手飛了,總不能赤手跟對方打吧?這可如何是好?好在,太史慈反應急速,就在槍飛走的那一刻,面對對方接下來的一槍,沒有去擋,也無從抵擋,乾脆拽著馬,望旁邊連走,堪堪躲過了對方的一擊。
文丑一擊不成,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連忙又是揮起一槍。本以為,這一槍下去太史慈是躲無可躲,避無可避了。然而,太史慈沒有躲,也沒有避,而是直接反身迎上了他手中這一槍。當然,迎上這一槍的,是一對混鐵鋼鞭。就在他成功逃出文丑一擊之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從背上拔出了這對鋼鞭,將之轟然砸了出去。
轟!鞭走如龍蛇,兩隻手同時交叉使力,望著文丑手中槍桿敲擊,立即砸出了一團火花。
這猛然的一擊,雙鞭磕在文丑手中一桿槍上,立即就有股大力氣轟到了文丑握槍的虎口。饒是文丑自詡力氣沉雄,在被這口巨力擊到的那一刻,如有觸電,差點就要將自己手中長槍丟了。雖然最後槍在他手裡,然而因為對方力氣太多猛烈,連帶著他握槍的手臂跟著一陣巨震。
嗡嗡嗡,槍桿似也受不了這樣交叉的轟擊之力,發出了顫抖。
「轟!」場外文丑一方,諸將士皆是張大了嘴巴,不相信他們的將軍文丑居然有此窘迫之時。
這還是文丑首次吃虧,臉上立即一黑,心裡哇怒不已,連連揮槍砸上,不給太史慈還擊之機。太史慈倒也沉得住氣,被對方一輪狂轟下,知道沒有機會出手,只得步步為營,居然又撐過了二十個回合。只是,他雖然雙手同時使用兵器,奈何兵器不夠長,在長槍面對,已顯其短;再加上,他此刻又在馬背之上,實在發揮不了雙鞭的優勢,知道再打下去沒有意思了,方才尋思著該是示敵以弱的時候了。
他這樣一想,故意賣了一個破綻,鞭子撤走,放文丑長槍進來。
文丑尋找這樣破綻的機會已經很久了,看看敵人門戶洞開,他也不管是不是敵人故意為之,乾脆一槍殺上去。噗!一槍直接命中太史慈前胸,鮮血跟著箭一樣射出。太史慈這一傷,田楷等在身後看見皆是捏了一把汗,差點就要衝出去了。孔融看見,立即攔住田楷,對其搖了搖頭,說道:「太史子義向來身手矯捷,剛才一槍明明可以躲過,可他卻不躲,想來是準備有所動作了,我等切不可魯莽。」
田楷咬了咬牙,嘆道:「為了我東平陵,讓子義無故受此一擊,就算是此計成了,我心亦難安!」
太史慈所受的這一槍雖然是在前胸,好在文丑一槍擊得偏了些,所以並沒有擊中要害,頂多也就是多淌了一點鮮血罷了。文丑一槍擊中,撤槍而回,心裡狂喜,又要揮槍再擊。然而,太史慈立即是扯馬望旁邊一竄,口裡叫道:「文丑匹夫,果然是有股子蠻力氣,不過想要我命,只怕還得等下輩子!老子不陪你玩耍啦,這就去也,匹夫不得來追!」
回頭連打了兩鞭子,將文丑稍稍逼退,扯著馬也不回陣,望著城右邊竄去。文丑被他罵成匹夫,心裡已是哇呀呀大怒,加上這樣厲害的角色如今受傷了,如不趁他病要他命,將來傷愈後也必是一大敵,是以也不多加考慮,立即扯馬追在了太史慈身後:「賊人哪裡去,吃我文丑一槍!」轟隆,兩個一前一後,望前不斷跑去,很快也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里,消失在了戰場之上。
戰場之上,文丑一方傻愣了,主將都沒了,還打個瓜娃子?田楷一方,田楷望了孔融一眼,孔融是眼前一亮,捋須不語,顯然甚是滿意。賊人上勾,不怕不落網。
文丑腦子本來就簡單,一心只想要太史慈的命,追上了殺他,哪裡會多想。倒是跑在前面的太史慈忍著胸口的創傷,仍是不停的將著文丑望目的地引去,還怕文丑半路會悔悟什麼的,是以邊跑還邊破口大罵,顯得急躁不安。這樣一來,文丑更加怒了,追他娘的,毫無懷疑之意。文丑這一怒,胯下馬一突奔跑,瞬間也一下子拉近了他跟太史慈的距離。太史慈頭皮發麻,他能過來是好事,可此地距離目的地尚遠呢,要是還沒引他到目的地,自己先被文丑給攆上來,那可不好。
太史慈想到這裡,立馬是將手中雙鞭插入後背,從馬鞍邊取了弓,腰邊箭壺裡拿了箭。三支箭,一齊搭上。看看準備差不多了,忽然將身一回,對著文丑拉扯起弓箭,同時叫道:「文丑匹夫,你不是想要知道我能否每件兵器都會用嗎,我這就叫你見識見識!」話未說完,三支箭離開弓弦,奪奪奪,如催命一般,全都望文丑當胸射去。
太史慈也沒有要他命的意思,是以故意在射箭之前跟他廢話一堆,提醒他主意,算不得暗箭。馬背上文丑看見,也已經有了準備,看看羽箭離弦而來,他是鼻子一哼,大叫道:「來得好!」長槍揮去,噼噼啪啪,一囫圇掃蕩,也立即將射來三箭給擊落馬下。但也就在他接對方羽箭的短暫功夫,他們兩本來拉近的距離,在這一刻,豁然又拉開了。
看著太史慈遠去的身影,文丑是著急大怒,咆哮道:「好個狡猾徒子,以為這樣就能甩了你文丑爺爺,沒有這麼簡單!」立即是吼聲如雷,催促著戰馬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兩個人一前一後,望著一片茅草叢中鑽了去。文丑在後,心裡大罵:「這傢伙,大路不走,偏偏走這些鬼地方。」罵歸罵,他也不敢耽誤,仍是一口氣追了下去,毫無遲疑。
太史慈在前,看看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嘴角也立即出現了一抹笑。扯起馬韁,馬四蹄離地,望前猛然一竄,頃刻縱出了丈許之地。而文丑在後,片刻也已經趕到。但他並不知道在他前面還有一個隱蔽的陷阱,是昨天太史慈來時拜託田楷讓人在這邊挖下的。等到他身子猛然一頓,感到馬踏虛空,胯下馬帶著他往下急速墜落,他也立即是驚醒過來。在這片刻,本能使得他有了快速的反應。
在感觸到馬沉的那一刻,他虎吼一聲,身子立即往上直竄,腳踏著馬背,還想要藉助這一點之力,將身送出去,送出這個未知的險境。然而,他的身子是彈了出去,這一彈之力同時也立即加速了馬匹的下落速度。可是,他再怎麼借力,已經是晚了,他的速度支撐不了身子下落的速度,更何況,就在他想要上竄時,陷阱兩邊早就埋伏好的士兵,早鋪開一張鐵網,直接將其從半空撈起,丟了上來。
馬已經跌落在坑中,傳來了一聲慘呼。而文丑,也幾乎跟馬一個速度,被人撈上來,丟在了草叢中。
文丑片刻懵了,片刻後知道是上當了,還想要掙脫身上的束縛,奈何動彈不得,越是想要掙扎,鐵網的綁縛越是緊了。
太史慈已經迴轉馬來,盯看了文丑一眼,方才哈哈一笑,拱手對文丑道:「文丑將軍,對不住了!」手上一揮,立即讓人抓了文丑,綁縛起來,帶著他返回了東平陵。等他回到東平陵城下,田楷等看見,皆都狂喜不已,大讚太史慈之功。當然,文丑去追太史慈後,東平陵城下對峙的雙方並沒有急著動手,皆都是等著各自的消息。
現在文丑被綁縛回來,推到了文丑軍前,文丑三軍是轟然鼎沸。
太史慈指著文丑,喝問文丑三軍:「你們連自己家的將軍都不認識了嗎,怎麼,你們的將軍都願意投誠我東平陵了,你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還不給老子放下兵器,是要老子一個個削了你們腦袋不成?」
「這……這……」
文丑三軍一直以文丑為戰神,如今就連他們的戰神都轟然倒塌了,落入了賊手,他們還有什麼可依靠的?不投降?為什麼不投降?反正到誰手上都是混飯吃,總比被賊人屠殺了好。一人慫了,他人都慫了。轟然,一個個紛紛丟下兵器,放棄了抵抗,直接投降了。當然,還有些不甘的,想要反抗,皆都被撲殺當地。面對如今局面,就算是文丑想要喝止,奈何他嘴巴都被塞了,有話也只能爛在肚子裡,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部下被繳了械,乖乖的投降敵人。
將文丑收押了,人馬都驅趕到了城內,田楷等那是樂不可支,趕緊招呼準備慶功宴,要犒勞太史慈一番。但太史慈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找到田楷、孔融兩個,向他兩個拱手說道:「既然東平陵之圍已解,我此次的任務也已經完成,就不再逗留了。老母在堂,實不放心,這裡就向二位告辭了!」
孔融故知太史慈乃大孝之人,本想要挽留,但聽他這麼一說,也只好是閉口了。倒是田楷有許多感激的話要跟他說,此時聽他就要走,心裡也是不願意,勸說兩句,見他仍是執意如此,只得作罷,嘆道:「本欲是要借席上一杯水酒敬子義你的,既然子義你要急著回去,我這裡也不好強留。這樣吧,此去畢竟路途遙遠,你不妨稍等等,我這就讓人取些乾糧,讓你帶著路上吃。」這點太史慈倒是沒有推辭。他怕一頓酒席吃下去今天就無法動身了,所以要走。不過乾糧,他還真是需要,誰路上不吃飯?
他這裡跟田楷和孔融二人又閒談了幾句,不時就有人送來厚厚的一個包裹,將他交給了太史慈。太史慈拿到手裡謝了一聲,將其挎在肩上,一拱手就要告辭。想了想,又即回頭問了一聲:「對了,如今文丑將軍就在二位大人的手裡,不知二位大人當如何處置此人?」
孔融倒是沒有說什麼,田楷聽來,牙齒一咬,說道:「那還用說!文丑這廝在台縣陣前連斬我手下數員大將,還害了孔大人手下干將宗寶差點丟了性命,至今臥病在榻養傷。我得此人,當泄前憤,將其大卸八塊,亦無不可!」
太史慈聽來,眉頭一皺,說道:「文丑其人乃袁紹愛將,若殺此人,徒惹袁紹震怒。更何況,今日你殺文丑,是自絕退路,又是何必?陳侯的意思是……不殺。」
「不殺?」田楷整個人一愣,隨即輕嘆一口氣:「既然是陳侯的意思,我照辦便是。」太史慈見他答應了,方才放下心來,向他和孔融一拱手,轉過要走。又是被田楷拉住。田楷低聲向他問道:「我搞不懂,以陳侯的勢力,要扳倒袁紹不難,何故非要大費這番周章,最後還要將吃進去的吐出來?」
太史慈眉頭一凝,看了田楷一眼,說道:「我也不知!」一句話也不再多留,轉身就走了。
孔融捋著鬍鬚,笑著看了田楷一眼:「今日統兵而來的文丑不過一莽夫爾,可就這麼一個莽夫,尚且將我等逼到如此境地,足見袁紹他手上是有人的。陳然之他不這麼做,足見他的高明。更何況,若就這麼做了,反倒讓他處境不利,徒惹天下人笑話。古有所謂三年不鳴之鳥,非是他不鳴,實乃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田大人且拭目以待。」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田楷從他的眼神里,從他的話里,此刻似乎是明白了一些。陳諾的世界他不懂,他終究是個局外人。但他知道,他可以保持沉默。向著孔融,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啦,文丑我們可以留他一命。」
數天之後,太史慈出現在臨菑城。
到臨菑城時,其時也已經是下午,天色眼看就要黑了下來,太史慈不得不找了一間客棧,暫時歇了下來。在客棧里用過了飯菜,回到房間,倒在榻上闔眼就要睡了。連日不停的奔波也確實辛苦,好不容易到了榻上,哪又不賴榻的道理?只他這人反應較為靈敏,雖然是闔眼睡下來,但對門外一絲的動靜也是能夠感覺得出。此時,他就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響,正朝著他這邊過來。
以他判斷,這腳步聲穩而深沉,還刻意藏聲,顯然是怕驚擾到外人,更怕驚擾到他。看來,來者不善。他此時緊了緊包袱里的一對鋼鞭,不好動身,就等賊人摸進來。果不然,過不一時門戶吱嘎一響,有人向里探進腦袋。那人顯然在外等了一時,眼看裡面沒有動靜,他方才放心進來,一步步向著他逼近。
太史慈故意閉上眼睛,等到賊人摸近了,不等對方發難,忽然騰的一聲,他先動手了。他望榻邊一滾,拔了一對鋼鞭在手,呼的向來人掃去。來人顯然是吃了一驚,面對這一擊,沒有還手,立即蹭蹭蹭向後跳開,堪堪的避過了他這一擊。黑夜裡太史慈也看不清來人面目,見他居然在他遽然發難下亦能避讓,傷不得他分毫,也是吃驚。他不知是來了哪路豪傑,不敢大意,連忙又是緊跟著一鞭打了過去。
這次,來人顯然是看清了他手中所用的傢伙,也立即是沉聲說道:「子義,是我!」這一鞭他又沒有去接,直接跳開。太史慈聽這聲十分熟悉,恍然想了起來,趕緊是將手一撒,鞭子丟開,問道:「是惡來?你怎麼來了?」
典韋重喘了一口氣,顯然剛才一幕十分兇險,要不是他,只怕別人是難以躲過太史慈那兩鞭的。他一時也沒有說話,等太史慈將屋內油燈點著了,方才說道:「我怎麼來了,當然是帶你去見主公。」
太史慈一愣,說道:「陳侯?陳侯不是在北海嗎,如何會來了這裡?還有,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到的臨菑的?」典韋長話短說:「不瞞你說,我與主公已到臨菑三五天了,也帶來了武衛營,如今臨菑城內外遍布我武衛營的眼線,要想知道子義你什麼時候進的城那還不簡單?哎,不要說了,主公他聽說子義你到了臨菑城,怕子義你不知情況直接去了北海,到時找不到主公也就白跑,是以讓韋半夜來接子義你過去。這裡不方便說,你塊跟我去見主公。」
太史慈聽他如此一說,方才一點頭,撲滅了燈火,隨著典韋一路出了客棧。
也之不知轉了多少街巷,典韋帶著太史慈來到一座府邸外。太史慈抬頭一看,卻是田府,問道:「陳侯怎麼住進了田楷大人府上來了?」典韋解釋道:「哪裡都是住,反正這裡也只是田大人他在臨菑城中的幾處府邸之一,空著也是空著,當初田大人要送與主公,主公也就收下了。」敲擊了三聲門板,門吱嘎開了,典韋帶著太史慈徑直闖入。經過了前院,中院,直接到了後院。
有一處房間燈火仍是亮著的,典韋直接帶著他過去了。
等到了屋外,典韋通報了一聲,門打開,只見屋內一人坐在蒲蓆上,眼睛盯著案前的一卷竹簡在看著,不是陳諾又是誰?典韋帶著太史慈徑直進來,向陳諾拱手:「主公,太史子義帶來了!」陳諾恍然聽到這聲,立即是抬起頭來,與太史慈一眼對上,哈哈一笑:「子義回來了?」連忙起身走下榻來,抓住太史慈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眼,問道:「子義,此去東平陵可還順利?辛苦你了!」同時讓典韋下去溫熱些酒菜送上來,典韋也立即下去安排了。
太史慈這邊見過陳諾,向陳諾一點頭,說道:「慈此去東平陵,將陳侯你的書信交給了孔、田二位大人,讓他二位全力配合慈捉拿文丑。如今文丑順利落網,其部人馬也已經向他二位投誠,東平陵之圍已解,慈幸不辱命!那邊既無他事,慈方才一路趕著回來向陳侯報信。」陳諾聽他一說,方才重重的點了點頭,問道:「文丑驍勇,要想捉他只怕不易,子義你沒有受傷吧?」
太史慈本要搖頭說沒有,但陳諾手指恰好撫到了他胸前傷口,也立即傳來一陣陣痛,使得他眉頭微微一皺。說起來,他胸前被文丑所刺的創口本也不深,在離開東平陵時雖然做了簡單的包紮,可他這一路匹馬趕來,連日奔波,不免使創口幾次復裂,一直沒有好,不痛才怪。雖然太史慈沒有說話,陳諾也已經從他的表情里看了出來,立馬吩咐人準備了一些傷藥送上來,並告訴他:「不行!你這樣是不能再騎馬了,正好我還要在臨菑待上一陣子,你就在這裡養傷,順便陪我說說話吧。」
太史慈連忙說道:「陳侯好意,慈焉能不知?然則,慈離開老母身邊日久,放老母親一人在家實在不放心,慈急需回去照顧老母,故而……」他這邊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典韋走了進來,說道:「這個子義你不用擔心,子義你不知道,你走後,主公他立馬從武衛營抽調了數名好手,雇了兩個婢女,讓他們特意照顧在伯母身邊,如今安全和生活都照顧到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說話之間,典韋帶著人,將熱好的酒菜全都端了上來,擺了兩個桌案,告退自去了。
太史慈聽典韋剛才一說,也是微微一愣,看向陳諾,說道:「這……這如何是好,上次陳侯你去看我,帶了不少吃食不說,還幫忙添置了許多家具,已是感激不盡了……」他話還沒有說完,陳諾早已經將太史慈拉下坐了,笑道:「你我初次分別時,還記得我就曾說過,等我閒下來後,便要去拜見伯母的。如今難得一身閒了,當然是要去的,這一去空手總不像話吧,反正也只是辦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實在不足道哉,子義你也不用放在心裡,只要伯母高興就好。」
說起陳諾登堂拜見太史慈老母一事,那還是在太史慈來之前的事情了。當然,陳諾趁著拜見之機,在他老母親面前重提孔融。他老母親以前得到孔融照顧,對孔融甚是感激,孔融的消息她自然是樂意聽到。陳諾於是將他從前線傳來的消息,跟他老母親說了。他老母親一聽孔融又有了危難,被困東平陵,二話不說,那是立馬讓兒子去東平陵解圍。雖然說起來,太史慈因為幫孔融解了都昌之圍,要報的也該報了,但他老母親卻並不這麼想,只想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這次孔融有難也不能置之不理。為此,太史慈方才再次離開了他老母親身邊,一路馬不停蹄趕到東平陵,抓了文丑,解了東平陵之圍。
說起來,當初他與陳諾在都昌城分別時,雖然聽陳諾說要去他家登堂拜母,也並沒有當真,以為陳諾只是說說。但,在他看來,陳諾有這個心意也就行了,還真沒有指望。只沒有想到,陳諾還真是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說起來,他當時很是感動,對於陳諾的感激之情,那是無以言表。此時說謝意,知道太過淺薄,不如舉盞,將謝意全都放在此盞酒水之中。
熱酒舉起,兩個人各自送到口裡,在此深秋夜裡,暖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