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開陽、泰山、平原
2023-12-17 22:24:25 作者: 別部大司馬
但在撤軍之前,陶謙因不甘心就此離開,又怕開陽城內的賊人得到喘息之機,將來會掉過頭來與闕宣前後夾擊於他,方才在臨撤軍之前,對開陽城展開了最後之攻擊。在此時的他們看來,開陽城經過了先前一場大戰,估計士氣都被打沒了,要想戰勝他們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他們甚至妄想著,只要他們大軍再起,擺出攻城的架勢,估計城內就要受不了,立即開城出降了。
當然,這都只是陶謙軍在臨發動攻擊前的設想。
而實際的情況呢,實在是不能如他們的意,甚至背道而馳。他們擺開的攻擊,根本就沒有嚇住敵人,等到他們正式展開攻勢時,沒想到城內的守軍像是瘋了一樣,展開了堅決的抵抗。這種抵抗,簡直能用不要命來形容。甚至,因為打到後來兵源補充不足,居然還有貧民自發登上城頭,甩大石砸他們。這種瘋狂的抵抗,頓時讓陶謙一方氣勢受到挫折。
當然,更多的是氣憤。
「這群瘋子!」左右將士本不堅定的心,在這一刻紛紛動搖了,紛紛勸起陶謙快快撤兵,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只怕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徒增傷亡而已。陶謙他雖然憤怒於沒能一鼓拿下開陽,心裡不爽,也想要繼續戰鬥。然而,他身為三軍主帥,同時肩負著更大的責任。他不好違背眾人的意願,只得點頭表示同意:「若再不能拿下此城,那就……」
還沒有說出『撤吧』,劉備立即從旁邊閃了出來。
「不可!」
劉備連忙向陶謙拱手道:「萬萬不可!陶使君,你別看賊人現在頑強,可你也看見了,如今他們都已經到了放任百姓共同守城的地步了,可見賊人可戰的人馬已經不多了,若我們能夠一鼓作氣,不難將其殲滅!」劉備的話也立即引起了陶謙的重視,陶謙登上旁邊小丘,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城上的形勢,雖然賊人守城的氣勢仍在,但不可否認,他們之中多是百姓,可見已經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他們此時的拼命,不過是最後的垂死掙扎罷了。看來,消滅他們,攻占開陽就在目下。
陶謙立即是力排眾人的意見,同意劉備的話,準備繼續向開陽城增添兵馬。
這一戰,從早晨,打到正午,攻城一方為了講求氣勢,甚至都沒有停歇,一直打到下午。
攻城方不停手,守城方便要毫不怠慢的守護者,甚至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熱血,遍灑城上下,澆灌成涓涓細流。
「我,已經盡力了!」
高順也不知他自己身上還有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只知道,敵人的血和著他的血,染遍了他的身,戰袍成了血幕。他,猶自揮舞著手中的劍,劈砍不斷。劍砍斷了,就用槍,槍桿打折了,就用刀。反正,只要能拿到手的,使著順的,能傷敵的,抓著就用。雖然說,身為主帥戰鬥在眾人之前,的確是鼓舞了士氣,提高了不少戰力,甚至說,因為他昨天的動員和對開陽城的及時修補,也的確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使得他們在賊人瘋狂的打擊下,頑強的挺到了現在。然而,血會有流盡的時候,正如夕陽始終會下山。
城上,能用來防守的器具差不多都已消耗殆盡,能戰的士兵幾乎躺下,除了些手無寸鐵的百姓還在不斷從城下搬運石塊上來,望著城下偶爾砸上兩塊大石而外,還能起到什麼作用?該盡的已經盡了,至於其結果如何,非是高順能夠左右的了。
手殺一人,瞥眼看到夕陽的餘輝,高順拎著血淋淋的刀子,身子搖晃著,勉強的站穩,眼睛掃視著四周。城下,瘋狂的敵人剛剛被壓下去,但並沒有徹底死心,好像又在添兵,準備做最後的攻擊。而他城上,能戰之士還有幾個?再來一次衝擊,開陽城必然是不保了。
看來,他對陳諾的諾言,也唯有以一死來完成了。
「噗!」就在他呆愣時,從著牆垛上,突然跳下來一人,舉起刀來,望著他胸口上就是一刀。刀砍的痛刺醒了高順,高順這才發現賊人已經從他面前的雲梯衝上城來,這還只是一人,要是被接連不計的人衝上來,那就休想再要攔住他們了。只要賊人沒有一下讓他斃命,還有一口氣讓他喘著,那麼這點痛苦又算得了什麼?痛,可以忍著,但賊人,不能不除!
「死!」
沒等賊人拔刀再來,高順手中一刀猛的剁砍了過去,直接將他劈成對半。緊跟在那人身後的士兵,此時也已經站在了城垛上,正欲跳下牆來,不想被高順順手一刀也給剁殺了,屍身直接從著數丈高的城牆上往著下方跌落。高順沒有猶豫,帶著血刃,撲到城垛口以血肉之軀將之堵住。剛好就有一人想要爬上來,不想抬頭一看,突然看到高順一張血臉,已是被嚇傻了。及至聽到高順喉嚨里發出一聲『滾』,大腿柱發顫,一個沒有站穩,直接從雲梯上端,跌落下去,摔成肉餅。
高順此時的臉上糊滿了血,鼻子嘴巴眉毛,連成一片。大概,也只有睜開的眼睛和張口的嘴巴稍微好點。他眼睛張開時,眼睛裡全是紅色的血絲,也難怪那人徒然看見被嚇傻了。再加上他喉嚨里那聲滾,如雷滾動,砸在他耳膜里,承受不了,這才一聲吼嚇殺了那人。而緊隨那人上來的另外一名士兵,眼看前面那人跌落下去,他也早有準備,不等靠近,舉起大刀就劈向高順。
高順當然也沒有絲毫的猶豫,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刀幾乎同時向下揮砍而去。他這一刀因為用力過猛,直接將那士兵手中刀給震飛。他手中刀正欲趁勢將他砍劈下,不想從城對面井闌中冷不丁飛過來一個冷箭。這支冷箭來得倉促,而高順此時又是俯身與賊戰,想要抽刀劈砍已經是不及。噗的一聲,這一箭直接射中他捏刀的手臂,他手中刀本來就被磕碰不穩,此時又猛的一個吃痛,直接也跟著掉落下去。刀一脫手,高順本也沒有想著去抓,就要回身去拿其他兵器。不想,因為剛才一箭入肉實在太深,疼痛如最後的壓命稻草,遂使得他短暫的暈厥了過去。
下面的士兵手中刀突然脫手而飛,嚇得半死,知道再衝上去就是找死,本能的想要退卻。只轉眼間看看對方的刀也沒有了,且他肩膀上還吃了一箭,突然暈了過去,他也是一愣。並沒有多想,他舉起手中的盾牌,望著高順手臂上就砸去。噗的一聲,疼痛再次使高順醒了過來。還沒等他睜開眼,那士兵就伸出一隻手來,忽然抓住他的那隻受傷的臂膀,想要將他一口氣扯下城垛。
嘶!高順站在城垛上的腳板頓時離地,俯在城牆上的身子跟著向城下猛傾的了一大截。士兵大喜,看來這身穿將軍袍服的人今兒就要死在他手上了,不再多想,手上加一把力,繼續往下扯去。然而,這次他不但沒有扯動,反而撼得他身子一個不穩,腳掌迅速離開了雲梯。正是他吃驚不知發生了何事時,身子突然一個騰空,被人給反抓,如上鉤的魚兒,被對方給扯了上去。
轟!他整個人懵了,等到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上了城。不過,是被人扯著,摔在了城牆地上的板磚上的,背脊骨落地的那一刻,甚至聽到咔嚓之聲,像是已經斷了。那人慘叫不及,就見一刀當胸落下,嚓的將他砍了……
高順,拼盡了最後一口力氣將那人剁殺在地,在這之後,身體似乎是支撐不了腦袋的重量,一個搖晃,差點就要倒下了。幸好,在他身後的孫觀及時沖了過來,將他攙扶住了。高順腦袋一個暈眩,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等到他醒來之時,已經是三五天後了。
本以為,他這次一定是沒得救了,甚至開陽城也已經落入了賊手。然而,當他看到臧霸出現在他榻前時,他終於知道,開陽是保下了。就在他暈眩過去不久,賊人將要趁著雲梯衝到城頭之際,不想他們的後方響起了緊急的鳴金之聲,迫使得他們再次如退潮的水直接退了下去。原來,正在關鍵時刻,是臧霸從下邳趕了回來,還收了千數的兵馬,他一回來,直接殺入賊人後方,迫使賊人退兵。而這之後,陶謙在損失重大的情況下仍是沒能拿下開陽城,自然也就沒有繼續攻打開陽的必要,直接退兵了。
這次是真的退了。
只是,陶謙也是十分狡猾,怕臧霸會因此事報復,或者說趁機勾結闕宣,於是在走之前為了安撫住他,他還做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上表臧霸為琅邪相,將琅邪國正式割讓給臧霸治理。要說起來,臧霸在此之前雖然被陶謙扔在開陽抵擋來自青州方面的黃巾,也幾乎算是把琅邪國丟給了臧霸。只是他當時的身份不過以騎都尉治理開陽,雖然實際掌控著琅邪國,其實說出去還是多少有些問題的。如今倒好,臧霸一旦有了騎都尉、琅邪相的身份,治理起琅邪起來也就名正言順了。
陶謙走時送他這個大禮,當然不是陶謙他老糊塗了,實際上是他深知琅邪國早已為臧霸所控制,給不給他琅邪相已經是無所謂了。送他一個琅邪相,若能讓他暫時安穩住,他何樂而不為?是順水推舟的事情。臧霸當然明白陶謙這麼做的目的,不過,以他目前來看,這個禮不收白不收。更何況,他就算想要趁機作亂,與闕宣軍聯合,實際上已是有心無力了。
開陽前後的數次戰鬥,幾乎損失了他大半的精銳,正是需要休整的時候,也是難得的喘息之機,臧霸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急於報仇。在此之時,他們之間一個給對方上表官職,一個拱手承情,不過都是做表面文章,讓對方安心罷了。其實,他們各自都有著各自的打算,就等著一方收拾了叛軍,一方喘息休整了過來,再來刺刀血拼。當然,這也有個先後,就要看哪邊先騰出這個手來來打破這個平靜了。
而開陽這邊,也因為陶謙回兵去對付闕宣,臧霸進入休整狀態,暫時安靜了下來。只是高順,他原本是準備將開陽交到了臧霸手上之後立即北上尋找陳諾的,卻又因為他最後一場戰鬥受傷太多,雖然僥倖活了回來,但也需繼續將養著,一時不能離開臥榻,自然也就不能起身北上了。
開陽這邊暫時平靜了下來,就連進入泰山的趙雪一部,此時也似乎變得無事可做了。
「嘩啦!」帳門被掀開,糜貞長身走了進來。
「雪姐姐,我看你整日都是皺著眉頭,沒有一天開心的樣子,是否在擔心陳將軍他?你既然擔心他,為什麼不去找他呢?」糜貞坐到趙雪身邊,開口就是這聲問,雖然顯得十分突兀,但趙雪……並沒有這麼覺得。只是她神情稍稍呆滯,顯然剛才是神遊天外,大概也是想著記著掛著他大哥哥陳諾的安危。
恍然看到糜貞坐在身邊,她是一把拉住糜貞手臂,看了她一眼,說道:「貞妹妹,你哪裡又知道,我雖然是想要過去找他,奈何我身為這支人馬的主帥,不能輕易離開,否則軍心就亂了。更何況,陳將軍他在信中已經有吩咐,讓我謹守人馬,不可亂動,靜待消息,我又怎麼隨意離開?」糜貞眉頭一皺,將著腦袋緩緩向著她肩膀上靠去,閉上眼,說道:「這倒是,可整日只見姐姐你臉上爬滿憂慮之色,貞兒看在心裡也是擔心著呢。還有,你再這樣下去,看把你瘦的,怎不讓貞兒心疼?」
趙雪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反倒是安慰了她兩句,讓她不需擔心。說起來,糜貞還是典韋順手從郯縣抓來的,陳諾因為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她,方才將她暫時丟給了趙雪,希望她代為照看。本來,她們之間的關係應該很是尷尬才是,畢竟糜貞可是敵人一方的,怎麼說她們也走不到姐姐妹妹的地步。只是,這兩個,一個沒有『被人質』的覺悟,整日嘻嘻哈哈瘋瘋癲癲,反倒是將她自身的微妙處境當成了樂土,不願回去;而另外一個,因為長久沒有姐妹作伴,也是急需一個『妹妹』的時候,對於天真的糜貞,自然是願意接納。如此一來,她兩個相處時間一長,稍微一了解,也就姐姐妹妹了起來,倒像是本該如此。以至於,她們之間就連該有的戒備都沒有了,趙雪不但忘記了要履行她的職責替陳諾看牢她,甚至任由她出入,放任她自由。當然,糜貞也很是乖巧,這些日子趕也趕不走她。她兩個,倒是變得形影不離了。
糜貞這時想起一事來,抬頭說道:「對了,雪姐姐,你準備對我那小弟弟怎麼處置?說起來你關他也關這麼久了,殺也不殺,放也不放,到底是準備要將他蒸了還是煮了啊?」
「你那小弟弟?」趙雪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糜貞也是說順口了,看趙雪神色疑惑,便即開口笑道:「就是陳到那小子啦!說起來這小子比我還小個兩三歲呢,自然是叫他一聲小弟弟了。」趙雪聽來,眼睛一翻,笑道:「原來是他呀!我也沒有準備要對他怎麼樣啊,至於蒸了還是煮了,那就要看陳將軍的意思了。」糜貞眉頭一皺,說道:「你要將我小弟弟交給陳將軍?可是……陳將軍不會因為他是黃巾餘孽就要殺了他吧?」
趙雪橫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額頭上一點,說道:「你呀,就知道胡思亂想,陳將軍能是這樣暴戾的人麼?再說,陳將軍可是個愛才惜才之人,我就是因為這小子身手有兩下,且還有些膽色,這才沒有急著殺了他,留了他一命。相信此事後,等我將他交到陳將軍手上,陳將軍只怕愛惜還來不及呢,如何要殺他?」
糜貞聽來,方才用手輕拍胸口,說道:「嚇死貞兒了!不過既然雪姐姐暫時不想殺他,也不想放他,不如且交給貞兒可好?」看著糜貞一對渴望的眼神,趙雪心裡一動,笑道:「你要他?看你神色不善,可是有什麼壞的打算?」糜貞眼裡透出狡黠的光芒,嘻嘻的笑道:「哪裡能呢,貞兒打小只有兩個哥哥在頭上管著,如今脫了自由身,難得送上門來一個小弟弟,也想嘗嘗約束小弟弟的滋味。嘻嘻……」
「不行!」趙雪一搖頭,堅決的說道:「照你話的意思,敢情是要將你兩個哥哥從小施壓在你頭上的不快,準備全都撒到陳到小子一人頭上。這不行,看你出手就不知輕重的樣子,整日皮鞭不離手,要是你一個不高興將陳到小子給打死了,叫我怎麼跟陳將軍交代?」
「雪姐姐!」
糜貞嘴巴連忙嘟了起來,腦袋望著趙雪懷裡就鑽,不停的磨蹭:「雪姐姐,你就同意嘛,你就同意嘛!再說,貞兒有了一個小弟弟疼惜都來不及,哪裡會去折磨他?」故意將腦袋往她腰肋下磨蹭去,弄得趙雪麻癢難受,呵呵笑了出來。實在被她弄得不行,只好將手一推,板著臉道:「好啦,好啦,就讓陳到那小子做你一段時間小弟弟。不過話說回來,如何我發現你折磨鞭打他了,或者他不願意再當你小弟弟了,我可就要隨時收回的。」
糜貞連忙往她身上蹭去,說道:「謝雪姐姐,雪姐姐你真好!」蹭了兩下,心下迫不及待,爬起身來,就往帳外跑了去。
糜貞離開趙雪這裡,轉身就跑到關押陳到的地方,直接走了進去。
「叫聲好姐姐,姐姐就放了你!」
陳到被抓了後,趙雪將他單獨關押在一座大帳里。雖然趙雪有欲要將他引薦給陳諾的意思,也從沒有虧待過他,但在沒有將他『馴服』之前,自然不能任意走動,加上他還有一身功夫,怕他逃跑,故而除了在帳外有重兵把守,他的身子上下也是被繩索綁縛著的,也只有在吃喝拉撒的時候稍稍解開。
陳到此時就坐著榻邊,本來腦子裡還在盤算著一些事情的,突然被她闖了進來,也立即回過神來,將頭抬了起來。
說起來,他被抓了後,離開黃巾也日久了,除了反省自己當初攆來實在太過莽撞,更多的則是思念著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黃巾渠帥徐和。說起來,他本是豫州汝南人,早幾年時因為天下大亂,他的家人不是餓死了就是死在了亂軍之中,最後就連他自己也是被亂黨給抓了起來,一路到了青州。在這期間他隨著亂黨幾次出生入死,差點就死在了半途。後來因為他在與官軍戰鬥中斬殺了三五顆首級,從而名聲崛起,得到渠帥徐和的賞識,將他提拔到了自己身邊作為衛隊長。雖然只是小小的衛隊長,但徐和對陳到很是關照,幾乎拿他當兒子看待。這樣一轉眼就是幾年過去,兩人的關係那是不是血緣,勝似血緣。如今,陳到突然離開徐和這麼長時間,自然是不適應,強烈的想念著他,又擔心他的安危,恨不能馬上出去。他此時,突然聽了糜貞這話,也沒有多想,立即說道:「如果你能真的放過我,叫你聲姐姐又何妨?」
糜貞拍著手,插著腰,說道:「那你叫來!」
「好姐姐!」
陳到幾乎是沒有猶豫,奪口叫了出來。糜貞聽來,牙齒咬著嘴唇,心裡嘀咕道:「這小王八蛋幾乎沒有猶豫就叫了出來,顯然是有假。他想跟姐姐我玩手段,哼,還嫩了點!」不動聲色,嘻嘻一笑:「好弟弟,既然你承認了我這姐姐,姐姐這就來放你!」說著,走上前來,伸手給他解繩索。陳到眼睛一轉,也不說話,任由著她動作。等到繩索脫落了,突然是嘻嘻一笑,得到至極的揮起手掌來,就要將掌刃切在糜貞脖項上,先把她打暈了再說。
哪裡想到,他有這個心思,人家糜貞比他還古怪。眼看繩索一脫落,他站起身來就要舉手,糜貞鼻子輕輕一哼,立馬是二話不說,回手一抄,從著腰帶處取了皮鞭,反手一彈,將手中皮鞭往陳到脖項上打了個圈,纏住了。陳到本來舉起的手,此時不得不連忙收回來,想要去扣扯鞭子,反被她手上一扯,鎖得更緊了。
「你這是幹什麼,快鬆開!」
鞭子如蛇一樣,緊緊的纏繞著他。糜貞看看陳到都急出汗了,小小滿意,嘻嘻笑道:「小弟弟,你這是要幹什麼呢,怎麼我剛一放你,你就要走嗎?」陳到心裡火急火燎,聽不得她的話,漲紅著臉,說道:「哼!可是你自己說的,讓我叫你一聲好姐姐你就放了我的,怎麼你這人說話不算話,剛說過的話就忘了?還不鬆開?鬆開……」
糜貞嘻嘻一笑:「是嗎,那麼我問你,你家中父母可尚在,你在家中排行第幾,可有姐妹兄弟?」
陳到眉頭一皺,問道:「你問這些幹什麼?」不想跟她過多糾纏,隨即道,「父母早年已亡,本來是有兩個哥哥的,但兩個哥哥他們在戰亂中也已經死去,家中別無兄弟,亦無姐妹。」
「那就對了!」糜貞立即說道:「你既無父母,又無長兄,那麼便當以長姐為母,從此聽從姐姐的話,可明白?」陳到一個錯愕,怪眼看向糜貞:「長姐為母?」糜貞插著腰,挺著胸,說道:「長姐為母!也就是說,你從此以後就得聽我的話,姐姐沒有讓你走,你就不許走,知道了嗎?」
陳到失去母親已經許久了,甚至都已經模糊了母親的樣子,思念也只是在夢中,幾次從夢中哭醒。本來,這個『母』字因為隨著母親的失去而漸漸跟他疏遠了,似乎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然而,因為此時糜貞無意間的一席話,卻如雷霆一般劈在了他的腦門上,讓他整個人為之一窒,腦子裡不斷的迴旋著糜貞的那句『長姐為母』。
「長姐為母?」
陳到抬起頭來,眼睛與糜貞對視著。在這一刻,從糜貞眼睛裡,似乎一下子找到母性的溫柔。他本來煩躁不安的心,似乎也在這麼一刻得到了安寧。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讓他不再感動孤單。
糜貞本來一張笑嘻嘻的臉,在這一刻不安了。不笑了,臉上微微一紅。
「這小王八蛋,怎麼拿眼不停看我?」別看她整天大大咧咧的,什麼事情也好像不關心,其實……對於男女的事情她還是略懂的。不知為何,從陳到的眼神里,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眼睛。陳諾。在她被抓到昌國城的時候,陳諾去看她,他就曾用這種灼熱的眼睛看著她,不知道迴避。當然,在她看來,陳諾的眼睛比起陳到要灼熱得多了。如果陳諾的眼睛裡帶了一絲的邪念,那麼陳到此時的眼裡……乾淨而明亮。
雖然知道陳到看他並無惡意,甚至帶了一絲的善柔,然而,糜貞畢竟是個剛長大的小姑娘,被他這麼瞧著也著實不安,尷尬了起來。她此時也不想再捉弄他了,將鞭子從他脖項上收了回來,看看陳到還在傻乎乎的看著她,便是假裝咳嗽一聲,說道:「哼!姐姐說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啊?」陳到恍然發生自己剛才太出糗了,趕緊是收回眼睛,腦袋一低,也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他此時又偷偷將眼睛打量了糜貞一眼,心裡疑惑的問自己:「長姐為母?」
糜貞看他此時傻乎乎的樣子,也懶得理他,心裡卻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對了!雪姐姐他一直思念著陳將軍,想要見到他,只是因為她此時被束縛在了這裡,一時又脫不開身,這才沒奈何整日的瞎想,以至消瘦了不少。我既然是她好姐妹,看到姐姐受苦,焉能不管?雪姐姐她抽不開身,可我是自由的呀,我為什麼不去循著蹤跡出外打探一番,看看陳將軍他是死是活,以好安她的心?」
糜貞想到這裡,便是拍手叫好,暗道:「妙哉!」
說行動就行動,望帳外就走。不過,她走了兩步,又猶豫起來:「我打小就沒有出過東海,這要不是因為被人無意間帶了出來,哪裡知道外面還有這麼些好玩的地方?只是,我跟在雪姐姐後面尚且好玩,要是一個人出去,人生地不熟,分明是個睜眼瞎,到時候路都弄不明白,如何去找陳將軍?到時只怕就不好玩了!」
糜貞想到這裡,又即犯難了。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人。回過身來,將眼睛上下的打量了陳到一眼,立即是笑眯眯起來:「小弟弟,姐姐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啊?」
……
……
平原城,袁譚身臨其上。
平原城下是數不清的黃巾賊人,將城池團團給圍了起來。袁譚站在平原城頭,眼看著下方的賊人,那是眉頭緊蹙,一句話也不說。三天,已經三天過去了,賊人已經圍城三天了。賊人叫戰,他不敢應戰;賊人攻城,他只能硬著頭皮頂上去。想來,若非是平原城池高大,哪裡有這信心堅守下去?只是,三天過去了,賊人沒退,渤海那邊的援軍也沒有到來,他袁譚如何不心急?
「懦夫!他袁譚就是個懦夫!想來當初的青州若不是他依仗著陳諾之力,焉能打下如此大好局面?可笑陳諾一失蹤,他袁譚就只敢獨守平原一城,變成了鼠輩,就連開城應戰的膽子都沒有了!」
「可不是!青州有陳諾那才叫青州,沒有陳諾,那他媽還叫青州嗎?就憑袁譚這小子,哼,沒有把尿嚇在褲襠里就很是不錯了,他哪裡有這個膽子出來主持局面?你看他如今這副鳥樣,連他媽城都不敢開,戰都不敢應,就知道整天的躲在女人堆里,還能幹些什麼?若是我,羞也羞死了,早拿刀抹脖子,省得出來丟人現眼!」……
城下的罵聲那是一句比一句刺耳,一句比一句難聽,就連兩邊的士卒聽來,都是咬牙切齒,恨不能開城殺出去。然而,主將袁譚都沒有發話,哪裡又輪得著他們了?袁譚呢,先前聽這些侮辱之言,確實是很震怒,甚至差點就要開城出戰了。然而,現實不讓他如此放肆,他城內可憐的一點兵馬不讓他亂來,那麼他也只能是暫忍之。
「忍住,一定要忍住!」
握著的拳頭拍拍作響,牙齒差點就要咬碎了,好不容易將憤怒暫時壓制了下去。然而,更加難聽的還在後面,他的怒火又再次騰的上來了。不過,這次他學乖了,轉身就走,欲要來個耳不聽為淨。然而,當他正要轉身時,城下人罵著罵著突然又將他跟陳諾相提並論起來,將把他罵得狗屁不是,這叫他心裡騰的火了起來,甚至有種殺人的衝動。
「陳諾!」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塊大石一樣,轟然的落在他胸口,將他一瞬間壓得喘不過氣來:「陳諾,又是陳諾!」以前他躲在平原城享受著陳諾給他的戰果,他並不覺得陳諾這個名字有多麼的響亮,多麼的刺耳。然而,因為陳諾的突然失蹤,將他同時推在了風口浪尖上。而殘酷的考驗,將他的無能瞬間暴露在了大眾面前,使得他跟陳諾比起來頓時失色,相形見絀。而他,此時也終於明白,他所依賴的陳諾,不但沒有最終幫到他,且還使得他成了別人嘴裡的笑話。
「陳諾!」袁譚眼睛裡的光芒閃爍著,一抹殺氣騰騰升起。但最終,狂風暴雨的怒氣,還是被他的理智給壓了下去:「我這是怎麼了,若沒有陳然之,我早就死在了黑山,我的命都是他救的,我還有什麼不能給他的?我……我最近這是怎麼了?我不應該這樣的,我不應該這樣的!我應該去想,他們的話並沒有錯,我青州,如果沒有他陳然之,本來就不是青州,就不會出現青州的大好局面……」
「可……去他媽的青州!我袁譚才是青州刺史,青州才是我的!」
袁譚牙齒一咬,霍然轉過身來,兩隻血紅的眼睛緊盯著城下那幫叫戰的蛾賊,心裡惡念頓生。奪過一張弓,扯起一支箭,對著城下一人猛的扯放過去。「簌!」一箭奔出,到了半途打偏,軟綿綿的落了下去。落在一隻扯脖子喊話人的跟前,那人被這一箭飄來先是一愣,繼而看了城上一眼,突然發出哈哈一聲大笑。
「就這也是箭,哈哈!你來射,你來射,老子讓你射來!」
其實,袁譚剛才一箭還算是力道充足的,只是因為兩邊相距太遠了,為射程所限,不免到半途打起了漂,自然是難以射中了。袁譚本以為一箭能將這扁毛給射穿,沒想到如今沒有射到他不說,且還被他譏笑一通,心裡更加不爽了。看著他拍胸大叫的鳥樣,袁譚是差點氣瘋了,胸口裡猛的一陣起伏,喉嚨里一甜,再也控制不住,哇的就噴出一口血來。
「大公子!」
身後的孔順一直注視著袁譚,也知道他今日若不出了胸中的這口惡氣是絕不罷休的,是以並沒有阻攔他取箭射敵。只是,如今看他被弄得噴血的地步,他也是嚇得臉色一白,趕緊上前來,一把攙扶住袁譚,將袁譚手中的弓丟了,連連扶著他的胸口,說道:「大公子,你千金之軀,何必跟這幫刁民計較,實在不應該啊!」
他這麼一說,袁譚反而是起勁上來了,虎軀一震,大聲叫道:「就連這幫刁民也敢欺負到本公子頭上來了,本公子要他們死,要他們死!」反正孔順在他身後死死的抱住他,不讓他虎軀亂動,一面順著他的話,說道:「是是,這幫刁民我們馬上……」話說到一半,他眼睛一起,眉毛也跟著笑了出來,顫抖著聲音,指著遠方:「大公子你快看,這下賊人可真的要玩完了!」
抬起眼,只見本來安靜的賊人營盤,此時像是炸了鍋,無數人馬亂鬨鬨的向著四處亂走。火光沖天而起,殺喊如沸。從敵人的後方,正有一支人馬左衝右突,打著袁家旗號,殺了出來。袁譚看到這裡,眉頭一挑,向著身後孔順問道:「六子你快看看,這是哪位將軍過來增援我平原了?」孔順聽他一說,也是乖巧在城頭一望,觀察了片刻,隨即嬉笑著,回身向袁譚說道:「恭喜大公子,是文丑將軍領了一支人馬過來了!」
文丑素有武勇,擅長衝鋒陷陣,是袁紹的得力大將,袁譚聽來,也終於是松下了一口氣:「如果是文丑將軍,則此賊不難破矣!」他這裡,站在城頭觀戰,也沒有開城的意思。倒是城下本來罵戰中的蛾賊們,先前一刻還是摩拳擦掌,口乾舌燥的逞者口舌,後一刻因為後方突然的變故,也是嚇得臉上作變,頃刻間就連爹媽都不認識了,更別說去理會城上袁譚了,收拾了,那是轉身就跑,丟下了一地的狼藉。
袁譚看到這裡,見有幾個靠著牆跑,離得較近,他是牙齒一咬,取了弓箭,搭箭扯弦,一連轟轟扯出,立即就是緊跟著幾聲慘呼,數人斃命。孔順在旁邊跟著叫好,連連說道:「大公子果然是神射手,這些賊人不在話下!」聽孔順這麼一說,袁譚才算是撿回了點面子,將弓箭一丟,不再擺弄了。
倒是,他舉眼看向城下,只見黃巾賊人里有人舉著纛,擁著一人往斜刺里就跑。這人袁譚雖然不認識,但也不難認出,他必是這群賊人的頭目徐和,決不能讓他跑了。也就在他心急時,只見後方數騎絕塵,文丑扯馬即到,衝到那人跟前,也不打話,舉起手中兵器,將對方一刀劈於馬下。
「賊人渠帥死了!賊人渠帥死了!」
這聲傳出,剩下的賊人那是轟然而亂,奔散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