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呂布投武關
2023-12-17 22:24:25 作者: 別部大司馬
「都是些沒用的東西,連個前寨都拿不下,本侯養著你們還有何用?」
擦擦!呂布上前來,拔出佩劍,一劍一個,連連砍殺了兩三人。他拎著血淋淋的佩劍,向天虛砍,對著左右咆哮:「再有敢退一步者,殺!」那前面,天王寨前寨的關口共計有三座,然而,連日打下來,在損失了三五百人的基礎上,第一關仍是無法撼動。呂布心裡也是焦急了,這才不得已從綠林寨再次增兵過來,且這次還是他自己親自率軍。然而,眼看打了半天,仍是未能攻破首關,這於呂布來說,是不可思議之事,怒氣早已填胸了。
「天王寨,張白騎,本侯若一旦拿下,定要將爾等誅戮乾淨。還有那些敢依附天王寨的其他各家,若再繼續執迷不悟,本侯決不輕饒!」
呂布在寨前咆哮,揮劍殺人,有敢退一步者,立斬!
然而,那前面,險峻的山道已是阻礙,仰面攻打又自吃了虧,而守在關口上的天王寨嘍囉們,他們面對殺紅了眼的呂布兵馬,更加不敢稍稍鬆懈,一直以死志據守。呂布軍面對這些困難,一時又攻打不下,眼看這山下屍體堆積如山,他們心中的寒意早已經跟著升騰上來了。也難怪,在攻打了半天后仍是無法撼動眼前的區區一道關口,難免有了怯意,便想要悄悄退去。只是,如今他們的退路被呂布給堵住了,他們也只能是發一聲喊,再次衝殺上去。
「篷!」
一塊流石忽然砸到,帶著風聲,往著一騎馬頭上落下。那在馬背上的將軍,眼睛雖然一時收不回來,但他本能的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將著大刀往前一格。流石畢竟塊頭太過大,有百斤的樣子,而隨著這股力道砸下,沛然有聲,轟下來少說也有幾百斤之重。他的一刀雖然是及時格擋住了,但格擋不了大石所帶來的力道。
「轟!」隨著大石砸到,馬背上的將軍也跟著滾落下馬。但也幸好是他手上刀稍微格擋了下,不然以他身體直接來承受這塊大石,只怕早已經將他砸成血泥了。但饒是如此,他一落馬,一口血跟著彪悍的噴灑出來,身子剛剛想要站起,又即晃倒。
「啊,成將軍!」
「不好,成將軍落馬了!」……
驚慌聲四起,跟著從前面敗退下來的士兵更加的多了。
「怎麼回事!」呂布沒有想到自己手中的劍在斬殺了多人後仍是沒有起到震懾的作用,居然還有人敢往後敗退,且愈發的多了起來。這對他來說,是絕對的挑戰。他怒意滔天的拔劍向前,遇到一個後退的,殺死一個。就這麼數十丈的路,死在他手上的就有十數人。然而,他的殺氣,仍是止不住前面崩潰的士氣。
「成將軍落馬了!」「成將軍戰死了!」……
這個消息傳到呂布耳里,呂布是身子一晃,接著咬牙切齒:「天王寨,我要你血債血償!」成廉,在他部下算是少有的猛將,今日督臨前軍,不想一功未立,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死在了第一關關口之下,這對呂布來說是何其的憤怒。他一咬牙,收回佩劍,接過一支畫戟,向著身後侯成等大將叫道:「給我擊鼓,本侯親自上前督戰!」
「這,這不可!」
侯成等皆都愣住了,讓呂布親自督戰,若是有個閃失,那麼他們也就算是徹底完了。呂布眼看他們沒有答應,立即喝道:「還不退下!」侯成等互相看了一眼,方才一拱手:「願我溫侯擊鼓!」
「咚咚咚咚!」……
鼓聲起來,一聲聲催促著人心,讓那些本有退志的部下,皆都是聞聲而愣。這種聲音,是戰鬥的意志,是臨死不屈的決絕,是烽火連天下,男兒應該有的血性。接著,他們聽到……
「本侯親自督戰,兒郎們當奮勇殺敵!」
「本侯親自督戰,兒郎們當奮勇殺敵!」……
一聲聲,鑽入了他們的耳里。從這聲音里,他們感覺出了那滔滔的殺意。隨後,他們看到,那代表中軍的大纛在關口下豎了起來,那一支方天畫戟在陽光下,沐浴著血水。
「殺!」
呂布不停的咆哮,不停的揮舞畫戟。當部下們看到了這裡,他們先前那股戰慄之心也隨之消失,換來的是決絕的戰意:「殺!」「殺!」「殺!」鼓聲仍是響個不停,喊殺之聲更是四起,瀰漫了整個關口。那守在關口上的嘍囉們,臉色黑了下來。本以為,殺了對方一個將軍,他們也出現了潰敗的勢頭,已經不足為慮,等一會他們自然就要退下去了。而他們,在鏖戰了半天后,也該是可以歇下一口氣的時候了。然而,當他們再次看見對方滔滔的殺意上來時,不知為何,他們感到了一股戰慄。這股戰慄,從腳底心而起,升騰到內心裡。
「這……」嘍囉們手中雖然仍是拋擲著滾木大石,放著箭矢,然而,他們的戰鬥意志已經悄悄的消退了。
關口下,衝車城撞擊著木門,轟轟轟轟。雲梯,一個個跟著搭起,啪啪啪啪。雖然仍是有不少人在雲梯爬到半途時被砸落,然而,他們身後的人就像是瘋魔一樣,一個跟著一個,沒有絲毫的落下。如果按照這個趨勢,這關口,遲早是要被攻下來……
這邊出現的劣勢,報到了第二關張白騎這裡。
自各家流亡寨主帶著嘍囉們來了天王寨,張白騎是好心將他們收留下來。並且因為呂布率軍攻到天王寨山下,遂迫使各家人馬與天王寨合作,組成盟軍,推舉張白騎為盟主。張白騎這個盟主其實手上掌的兵馬還是自家天王寨的人。至於其餘家人馬,加起來不足千數,實在頂不到作用,張白騎索性到現在也沒有動用各家的人馬,而是讓自己天王寨的弟兄頂住關口。
說起來,在未戰之前,因為懼於呂布軍的戰力,盟軍對呂布軍充滿了懼意。然而,在連日的抵抗下,眼看著呂布軍一關未進,而損失慘重,他們的心也就漸漸放了下來,不把呂布當做一回事,以為再久攻不下,呂布軍自會退去。甚至今兒,他們都賴得登臨第一關,只在第二關帳下研討對策,各自吹吹牛皮,向張白騎討要點酒水喝喝,全部把戰爭不當做一回事兒。張白騎雖然是有心要親臨前線,奈何他身為盟軍之主,又是主人家,不好丟下他們自去,只能是在一旁捨命陪君子。當然,在連日久戰之下,他內心裡先前對呂布軍的那點敬畏,在消磨之後,也漸漸沒有了,同樣的不把呂布軍放在眼裡。
這裡置酒高會,前頭殺下來的弟兄,向著帳下奔來。
「大頭領!大頭領!」
那人闖進來,渾身是血,把個帳下諸人都嚇了一跳。有人心裡不喜,還向著張白騎指責那人:「這小廝是誰,如何一點規矩都沒有,就這樣莽莽撞撞的闖進帳來?真是該死,攪了本爺的雅興!」張白騎看到來人,其實心裡就已經打鼓了,一股不好的念頭上來。不知為何,聽到旁人指責,心下煩惡,立即呵斥一聲:「住口!」把那人嚇了一跳,頓時就不敢多說一句話了。張白騎看向來人:「有何事?」來人說道:「大頭領,賊軍主將親自督戰,我……第一關快收不住了!」
「什麼!」
「啪」帳下綠林寨當家雷橫,聽到這消息,拿盞的手一抖,酒盞跌落案上,臉色迅即暗了下去。他想到,當日他是怎麼狼狽被呂布人馬給攆出綠林寨的,他想到,他走後綠林寨的弟兄全被屠殺的傳聞,他的心就是猛的一揪,嘴上同時嘀咕出聲:「完了完了!」不單單是他,其他各家寨主,或者當家主事的人,他們因為有同樣的經歷,在這一刻想到呂布軍的殘暴,想到之前的遭遇,皆都臉上無色,頓時慌亂起來。
原來,天王寨的關口也不是萬能,他也有被攻破的時候!
今日是第一關,那麼接下來呢?會不會是第二關,第三關?有一就一定有二呀!這如何是好!
帳內,各家盟友猜疑不定,幾乎亂成一鍋粥。張白騎往回看了一眼,鼻子一哼,叫道:「就算是天王寨最終會被攻破,先死的也是天王寨的人,你們不必擔心。現在,你們就往山上撤去吧!」張白騎如此一說,那些先前還亂嚷亂叫的人,倒是覺得不好意思了,反而沉靜了下去。張白騎也是無話,就要披掛往第一關趕去。然而,帳門再次闖開,這次來人比起先前那人還要著急,只見他渾身是血,一進帳就往地上一趴,同時口裡疾呼了一聲:「大頭領……」
張白騎身子一動,往前走來,將那人帶血的身子一拉,問道:「怎麼回事?」「大……大頭領,不好了,第一關……」這人還沒有說完,便咽下了氣。那帳外,已經傳來隱隱的殺喊之聲。「殺!」「殺!」「殺!」……一聲聲,如催命令牌,望著張白騎,望著眾家人心門撞去。有人已經跑到帳門邊,掀開了帳門。
頓時,耳里的聲音猛然的清晰了……
「殺!」「殺!」「殺!」……
雷橫搶步出帳,看了眾人一眼,奪口道:「是……是賊兵殺到第二關關下了,第一關失守了!」聽到這個消息,帳內的人轟然沸騰了,相繼駭然不語。倒是張白騎臉色一變,已經拿起兵器,掀開帳門,直接登臨第二關關頭。舉眼望去,第一關關頭,烽火四起,那關頭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賊兵的人馬,頓時將關頭給據守了。而那些剩下來的,都在經歷一場艱辛的抵抗。但這種抵抗,已經失去了意義,顯得力不從心。關門已經被轟開,賊兵一半據了關口,一半繼續向著第二關殺來。一路上,那些跑不及的山賊,頓時成了呂布軍發泄的對象。
呂布,以他自身的強悍,振奮著每一個士兵,使得士氣升騰,在逆勢之下,破去了第一關。現在,呂布以他摧枯拉朽之勢,沒有在第一關停留片刻,帶著人馬,眼看就要殺到第二關關下。張白騎整個身子一震,舉起手中長槍:「立即關閉關口,組織人馬抵抗!」第一關守關嘍囉不下三千。他們在賊兵攻破關口的那一刻,雖然有些跑了出來,也已經到了關口之下,但張白騎不能放他們入關。如果放了他們,他們身後的賊兵也勢必跟著蜂擁而上,這是張白騎絕不願意看到的。
好在,利用關下潰散而來的人馬還可以勉強阻攔呂布一陣,而他,則可利用這段時間從容布置守衛。當然,也不是說他在這之前沒有絲毫的準備,恰恰相反,他在這之前已經在第二關屯駐了五千多的兵馬。而第二關,也因為關後地勢較為寬闊,這才好讓他在關後紮營。一聲號角響起,各帳人馬也都紛紛出來,往關口占據,準備迎擊呂布人馬。
呂布,一路殺來,渾身浴血,也不知殺退了多少山賊,眼看到了第二關關口,他是仰頭一聲咆哮。隨著這聲咆哮,他胸臆間的憋悶之氣,似乎在這時才稍稍得到了些許的緩解。連日的進攻,在這一刻,也終於收到了效果。既然第一關能攻破,還怕第二關不能到手麼?望著城頭的山賊們,呂布紅著的眼睛更增殺氣。
「殺!」……
山下的人馬,漸漸在第二關關下堆積了起來。看著這些人馬,張白騎眼皮也跳了起來,仿佛看到了之前胡赤兒率部攻下三關的情形,他心裡便是肉顫。原來,三關再險峻,也終會有攻破的一天。胡赤兒攻破的時候,好歹有陳諾在旁解救,若是今日被呂布攻破,又能指望誰人?「殺!」張白騎渾身一震,他知道,如今他誰也指望不上,唯有奮戰而已。
他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雷橫等十幾家寨主當家,他們也幫忙殺敵。在張白騎看來,這真是不可思議,畢竟他們之前還是怕死成那樣,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此時倒好,居然衝到前面來了。張白騎遲疑的望了他們一眼的時候,他們其實也知道張白騎在想些什麼。雷橫開口道:「當此之時,若不能同心協力,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我們既然是盟軍,便當共同進退,焉能讓天王寨一家出力的道理?」
張白騎沒有說話,他只是拔起弓箭來,突突的射殺著那些敢於衝上前來的賊兵。
雷橫等人也不需多做解釋,各自帶著自家人馬,據守關口。城下面的呂布一方,因為攻城器械運輸困難,還在山下,沒有了進攻利器,一時不敢硬來,只能是遠遠的對射。等到攻城器械相繼搬運上來後,慘烈的攻堅戰也就開始了。呂布沒有退縮,仍是在前指揮。而他身後的人馬,因為剛剛攻破了首關,士氣正旺,倒是不用鼓舞,殺喊聲比在山下還要厲害。那關頭上的各家當家,看到呂布軍的氣勢,也是駭然,早有許多家當家在流矢下喪命。不過,他們此時也已經很是清楚了,以呂布軍瘋狂的勢頭,若此時不能加以壓制,只怕機會一去不再。而一旦呂布他們殺了上來,他們同樣是個死。
既然都是死,不如且悲壯一點,為戰而死!
為戰而死,才是血性男兒所當為!
「篷!」一支流矢射到雷橫胸口,雷橫一聲悶哼,被這一箭帶著的一股大力,砸入了身後的屍體堆上。雷橫口吐鮮血,仰頭望了一眼蒼天,臉上的青筋亂繃,就是使不出站起來的力氣。「雷當家!」張白騎看了一眼,立即喝令左右:「快將雷當家抬下去處理傷口!」雷橫掙扎了兩下,痛昏了過去,被人抬了下去。看著雷橫倒下,張白騎胸口的火燃了起來。他一眼,看到了城下的呂布。
呂布,他手中一張勁弓,已經接連射殺了好幾個寨主了,他好像是故意要將他們先給處理乾淨,以讓他們這邊群龍無首。「好狠辣的手段!」張白騎鼻子一哼,叫道:「拿弓箭來!」他取了一張大弓,一壺箭,搭上一箭,拉起弓弦,啪,射了出去。靈敏如呂布,久經戰場,對於這樣的流矢他哪裡沒有警覺性。然而,這畢竟不是流矢,而扯箭之人正如他一樣是有了目標的。這一箭,有如奔雷之勢,頓時射到面門。呂布鼻子裡一哼,順著來箭,放出一箭,箭放出之後,身子猛的一矮,低頭避讓……
然而……
「大意了!」
看著肩膀上插入的那一箭,呂布暗吐了一口氣,乾脆利落的將之折斷。折斷丟棄,然後,他的目光傲然的掃視了城樓上一眼。剛才放箭的那人,已經倒了下去,同時,他發現城頭上的守兵已經有了混亂的跡象。
「張大頭領中箭了,張大頭領中箭了!」……
「好狠辣的一箭!」張白騎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射出去的一箭還沒有到呂布跟前,呂布居然能夠本能的在短時間內回射了他一箭。而他,也因為呂布出其不意的一箭,砰然射中了胸口。一箭,就將他干趴下了。張白騎這一中箭,左右山賊皆都慌亂了起來。不知張白騎生死,焉能繼續進行這一場毫無意義的戰鬥?
呂布眉頭一凝,似乎是看出什麼來了。他舉起手來,看著自己手中的勁弓,哈哈一笑:「終於被我射中一個有人之人了,看他們的反應,莫非……莫非此人就是張白騎?」他很期待。將弓箭收回,正欲進一步觀察。然而,就在這時,身後突然跑來一人,向呂布疾呼道:「將軍,將軍,不好了!」
呂布渾身一震,鼻子一哼:「什麼事情?」那人走上前來,向著呂布低聲說了幾句,呂布的眉頭一凝,臉色一黑。旁邊,有將軍宋憲看出問題,立即問道:「溫侯,不知發生了何事?」呂布看了宋憲一眼,不說話,又看了城頭一眼,咬了咬牙:「賊人頭領已死,天王寨唾手可得,我呂布如何能在這個時候放棄?都給我攻!」
「是什麼消息,居然讓溫侯都準備放棄了?」呂布不說,宋憲也不知道。
呂布舉起畫戟來,向著左右咆哮:「賊人頭領已死,都給我攻!」
「是誰……說我死了!」
張白騎突然睜開眼,手按著胸口上的那支箭,咬著牙,忍者劇痛,緩緩的爬了起來。張白騎左右等人,其實早在張白騎倒下去那一刻同時吸了一口涼氣。如果張白騎死了,他們的抵抗還有什麼意義?他們,甚至在張白騎倒下去的那一刻,同時看到了死亡。鬥志,也因張白騎的倒下,突然崩潰。然而,當他們已經灰死的心在看到張白騎睜開眼,手按胸口,緩緩爬起來,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重重喘了一口氣。這口氣,差點把人給憋死。
「張大頭領沒死,張大頭領沒死!大家可以放心了!」
是的,是可以放心了。眾人在聽說張白騎沒死,皆都樂壞了,戰鬥的意志也隨之上來了。那城下,呂布捏緊的拳頭,在看到張白騎重新爬起的那一刻,不可察覺的顫抖了一下,他眼睛裡的神色,跟著黯然了下去。也許是看到有更多的人死了,也許是看到對方的士氣又上去了,呂布猶豫了片刻,終於是輕吐一口氣:「撤!」
「撤!」
呂布的人馬緩緩的撤了下去,撤出了天王寨。
誰也不會想到,局面會發生了這樣的變化。那屹立在第二關關頭上的張白騎,他在看到呂布人馬撤下去的那一刻,笑了:「撤了!撤了!天王寨保住了!」他一笑,身心也放鬆了下來,方才覺出胸口的劇痛,方才發現手掌心的血漬,他腦袋跟著暈眩,這次,他倒了下去。
「張大頭領!」「張大頭領!」……
天王寨暫時獲得了安定,呂布,卻不得不面對更壞的局面。
本以為,他動作夠快的,不過一月就解決了關中左右的綠林,只剩下最後一個天王寨沒有拿下。而這次他出馬,對天王寨也是勢在必得。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未下天王寨,長安就來了人。
張繡以右將軍、萬年侯李蒙,統兵兩萬屯駐陝縣。這個消息其實呂布早在這之前就已經得到,不過,他還僥倖的想要在李蒙出手前先行解決了天王寨。然而,天王寨打到一半,李蒙的人馬突然就到了陝縣。且,他到了陝縣後,居然沒有喘上一口氣,就傳出要派兵攻打綠林寨的消息。如今,綠林寨是他呂布的根本,離陝縣又近,若是李蒙發兵攻打此寨,形同於斷了他的後路,這叫呂布如何能坐得住?
本來,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呂布因為射倒了張白騎,還道張白騎已經被他射殺,那麼只需這邊再加一把力,也完全可以在吞併了天王寨之後,再掉過頭來對付李蒙一部人馬。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張白騎最後居然再次站了起來,再次調動了天王寨的士氣,使得他頓時面對進退兩難的局面。在此之時,如果選擇繼續攻擊,有可能將天王寨拿下。可若是天王寨死守,那該怎麼辦呢?那就得必須面對綠林寨失守,而天王寨久攻不下的局面。如此一來,他前後失據,是最壞之局面。呂布當然不能拿自己的退路去賭,只能是轉而放棄天王寨,回師綠林。
呂布一回到綠林寨後,也立即接到了李蒙那邊的戰書。
呂布看道戰書上『不降便戰』的字眼,心裡老大不舒服,拍案而起:「好個李蒙,以前不過一小小校尉爾,今日得了勢便不把本侯放在眼裡,本侯倒要看看你這廝有何能耐,居然敢說出這樣的大話!要戰,本侯奉陪到底,怕你不成!」
呂布決意要戰,廳下人等都沒有開口,各自思謀著。眼下,除了呂布帶來的本部一千人馬沒有傷及根本,其餘人馬多是從其他各寨收攏過來的,打天王寨時損失了千數不計,現在總計人馬也有七八千的樣子。這些人馬數量上不及李蒙的三成一,而質量上更加是沒法比,實在是懸殊太大。一個是西涼軍組成的精銳,一個則是土匪混成軍,真正能用的不過呂布手底下的那張王牌并州狼騎,可也不多,不過數百人的樣子,如何能戰?
「這個……」
魏續首先開口:「溫侯,是否要三思而行,我等……」沒等他『等』完,呂布開口罵道:「等個屁!本侯說戰,誰敢不戰!若再有二言者,殺!」這聲夠響亮的,魏續紅著臉,沒法繼續勸解,只能是拱了拱手,與諸位將軍一道,向呂布稱道:「願遵溫侯令!」呂布鼻子一哼,方才火氣消了些,坐回蒲蓆,讓人執筆,回了李蒙一封書信,說明願意奉陪之意。呂布隨即又問了些糧草的情況,方才想到一事,問宋憲:「成廉他怎麼樣了?」
宋憲笑道:「攻打天王寨時,成將軍被一塊飛石給砸中,當時吐血暈眩了過去,還道死了呢,幸好抬回來後還有一口氣在,如今就在下面將養著,也醒來過了,想來亦無大礙。」呂布聽來,稍稍鬆了口氣:「成廉沒事就好!」他剛剛一句說完,那廳外立即傳來一聲大笑。呂布眉頭一皺,心下大惡,罵道:「是哪個混帳,何故在廳外喧譁,來人,給本侯抓來!」親兵就要應諾,不想那笑聲到了廳外突然頓住,一道人影閃了進來。眾人驚疑一聲,還道何人如此大膽,卻見那道人影連忙叫道:「溫侯莫急,溫侯莫急,侯成這裡有大喜!」
「原來是侯成那廝,整天跟個猴子似的竄來竄去!不過,他不是在山下守寨麼,怎麼到了這裡?」
廳下諸將都是有了這個疑惑,呂布同樣也是眉頭一皺,鼻子一哼。想來若不是因為他說出有大喜,便要喝叫親兵將他給拿下了。呂布手一揮,說道:「放他進來!」同時問道,「侯將軍所言的大喜,到底是何喜,速速道來!」侯成巴巴的跑上前來,與呂布說道:「自然是大喜,溫侯請看!」侯成一面說著,一面跟變戲法似的,從著袖子裡捧出一方木盒來。「這是?」呂布狐疑的接過來一看,還沒有開口,倒是侯成走上前去,為其打開了盒蓋。頓時,一方印信出現在了呂布面前。
呂布眼前一亮,拿起來仔細一看,驚訝道:「河南尹……之印?」
「河南尹?」
坐下眾將都是身子一動,互相對視了一眼。部將郝萌首先開口:「河南尹?怎麼可能?想來如今天子都在長安,長安腳下的郡長才能稱『尹』,如何現在還有這樣的印信?莫非,莫非這是天子蒙塵,在從洛陽遷徙長安途中,某位大員丟失的印信?」「不錯!有這個可能!」部將曹性立即接口。但他剛剛說出,又有部將魏續連忙道:「這個可能性很小,如何幾年前丟失的印信現在才被找到?我倒是聽說王司徒在時,他為了招撫河北上將陳諾,曾贈予陳諾將軍河南尹之職。如果我猜得沒錯,侯將軍手上是不是應該還有一方印信?」
他此話一說,眾將都把眼睛看向侯成,
侯成嘿嘿一笑,立即又拿出了一方木盒,交予呂布,說道:「魏將軍說得沒錯,的確還有一方印,且這方印還是一個亭候印。」
「陳國亭候?」
呂布看著第二方印,眼前一亮,同時點頭說道:「不錯!就是這方印!本侯聽說王司徒當初聽了李肅的意見,為了收攏陳諾之心,不但將從郿塢救來的陳諾父母都給送了回去,且還給他以河南尹之職,好讓他光明正大的占領偃師之地。同時,他還賞賜了陳諾一個亭候之爵,這個爵位,就是我手上的這個『陳國亭候』。不過,我在李肅那裡曾聽說,他帶了王司徒的旨意雖然許了陳諾一個河南尹還有陳國亭候的爵位,只是因為在半途上丟失了這兩方印信,這才讓陳諾最終是落得有名無實。哈哈,沒想到他丟失的東西,居然這個時候出現了。只不知,侯將軍你是如何得到的?你可知道,你立了大功了。」
侯成一笑,連忙說道:「溫侯,說來也巧,這兩方印還是小的部下在半路上從屍體堆里無意中得來的。」呂布一聽,眉頭一皺:「哦,是嗎?那麼看來應該是有些時候了,如何他現在才交出來?」看到呂布臉色不好,侯成心裡咯噔一跳,隨即說道:「是是!那小子本來還一直當寶貝似的藏在懷裡,是末將今日從他身上無意間得來,從他口裡問出才得知的。」呂布鼻子一哼,也不理會,把玩著這兩方印信。
部將宋憲嘻嘻一笑,說道:「那個,恭喜溫侯,賀喜溫侯!」
呂布抬起眼來,看了宋憲一眼,問道:「喜從何來?」
「喜從……」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宋憲面部保持著微笑,同時笑道:「溫侯,聽說如今陳諾已被袁紹調回了河北,此前他經略的偃師等地,已是無主之地,溫侯若是持這一方印,領河南尹之職,將河南一地納入手中,豈不是名正言順?而且,如今又多了一個亭候爵位在身上,豈不是爵上加爵,喜上添喜?」
呂布將印信放回木盒,說道:「河南?哼,要是董賊沒有將洛陽給燒了,本侯去理理也不是沒有可能。可如今,河南之地遍地瘡痍,先是經過盟軍戰火洗禮,後又遭到李傕、郭汜、張濟三家荼毒,如今的河南之地還有些什麼?別告訴本侯偃師不錯,哼,你們也不想想,那偃師繁盛的時候是因為有陳諾在,而陳諾為了經略偃師,那是投了大的本錢,別說他在偃師呆了不久,尚未將偃師發展起來。且說他這一去河南,人馬都帶走了,偃師能剩下什麼?河南還剩下什麼?陳諾當初之所以能經營河南,那是因為他身後還有一個袁本初在支持著他,若是換了我等過去,誰來支持我?至於這個侯爵……呵呵,小小一個亭候又怎能放在本侯眼裡?你們可別忘了,本侯這溫侯爵位,乃是縣侯一級,豈是他一個小小亭候可比?」
這些話將宋憲說得一嗆,不好再說什麼,只好退了回去。呂布又看了眼前印信一眼,嘿嘿一笑:「不過當陳諾知道他的印信落在了本侯的手上,不知他是什麼反應?」
……
……
李蒙的戰書送來,本是準備嚇唬嚇唬呂布的,好叫呂布知道厲害,知趣滾遠點,只是李蒙也沒有想到,呂布回話的態度居然是如此的強硬……
「啪!」
李蒙一擊木案:「好個三姓家奴,本將軍給你面子你不要,那好,咱們就在戰場上相見!」
雙方約定了時間,約定了戰場,時間一到,兩家見面。
戰場上墨雲滾滾,殺氣震天。
呂布一騎在前,遙看李蒙人馬,嘿然一笑:「李蒙小賊,今日本侯就讓你見識見識并州狼騎的厲害!」他說的并州狼騎並沒有出現在戰場上,在前衝鋒的不過是從各寨收攏來的山賊人馬。呂布揮動畫戟,戰鼓轟隆,數千人馬立即咆哮著殺了上去。對面李蒙一看,眉頭一皺,哈哈大笑:「這,這就是呂布的人馬?」
山賊,且是沒有經過訓練的山賊,能擺出什麼好看的架勢?跑起來,自然是賊里賊氣,沒有陣型。李蒙一陣笑完,立即揮兵:「殺!」轟隆隆,數萬的西涼人馬,正面衝來,引起的氣勢有如山崩。
呂布身後,將軍魏續上前來,在他耳後說道:「溫侯,這一戰能有勝算麼?」呂布搖了搖頭:「這一戰,我軍必敗無疑!」「這……」魏續整個身子一愣,「那……那溫侯為何還……」呂布一笑:「我要戰,不過是咽不下這口氣,給李蒙點厲害看看罷了,讓他知道我呂布絕不是善輩。當然,我戰,也是在試試李蒙軍的戰力,看我有沒有勝的可能,如果有那麼一點點,本侯也絕不猶豫將我并州狼騎也拿出來。可是如今看來,是一點勝算也沒有了,那麼,我們只能犧牲這些小毛賊,讓他們給我們打掩護,我們才能從容的撤出去,躲過李蒙的眼線。」
魏續一愣,心下沉默:「原來將軍為了出一口氣,寧願犧牲這些山賊,也要賭上一把。將軍這麼做,看來他是已經早有了他自己的打算了,只不知,他最後準備帶我等去往何處?」
魏續這裡想著,突然耳邊只聽呂布一聲喝:「走!」
「走?去哪裡?」
眼看前方的戰場出現了崩潰的勢頭,呂布身後諸將其實早已經動容。本以為,到了這個局面了,呂布大概是要他們拼了。只是沒有想到,呂布最後會給他們一個『走』字,雖然許多人都不能夠理解,但最終還是接受了。對於無謂的戰鬥,他們也不情願。呂布揮動畫戟,嘴上說道:「當然是……出武關!」
「出武關?溫侯難道是準備投效袁公路?」
呂布反問道:「有何不可?想董賊在時殺袁公路叔父袁隗一家滿門,而董賊又是被本侯所殺,袁公路自然沒有不感激本侯的道理。本侯去投他,他焉能不接受?」
決意出武關投奔袁術,其實也不是呂布臨時起意,早在回綠林寨時就已經考慮到了。他知道,李蒙一來,若不能將之擊潰,那麼他以前的雄偉大計都不能實現了,只能是轉而投效一方勢力。而他思來想去,想到了袁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