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五章:東望青州
2023-12-17 22:24:25 作者: 別部大司馬
一聲聲呵斥接連起來,自趙雪以下皆都怒目而視,對於眼前這個匈奴的右賢王一點也不放在眼裡,誰叫他信口就敢稱呼他們將軍為『小子』,且言辭傲慢無禮,實在可惱。他人都動了,只有陳諾仍是立身馬背之上,耐心的將於夫羅的話聽完,方才是哈哈一笑,說道:「你弟?呼廚泉?與我何干?不過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人,剛剛被我救下,聽說是被一夥賊子給追殺的,差點還因此送了性命,不知追殺之人可是你們?」
於夫羅聽來冷哼一聲,說道:「是便又如何?這不關你的事吧?你只需將我弟交出來,否則……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嗤嗤」拔刀之聲不絕於耳,兩邊眼看就要刀兵相見。
陳諾冷哼一聲:「好個不客氣!原來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追殺我弟,我還正愁找不到仇人呢,沒想到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門來了,倒是怨不得我!」陳諾說著,就要將手去拔兵刃。對面於毒微微一愣,看向於夫羅:「怎麼回事?如何是他弟了?咱們追的不是你弟麼?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於夫羅也是聽得糊裡糊塗,有點摸不到頭腦:「小子,你胡說什麼,我弟什麼時候變成你弟了?」陳諾嘿然一笑:「看來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也罷,來人,帶我弟上來!」
就在於夫羅等人的疑惑聲中,呼廚泉被人帶上了陣前。不過,此時的呼廚泉恐怕連陳諾也不認得。只見他從頭腦以下都被白布包裹著,一直纏到了胸下,整個腦袋就只露出一張眼睛。
對於眼前這人,除了覺得他身材挺像呼廚泉外,於夫羅一時也不敢斷定他就是他弟弟。
陳諾指著呼廚泉對於夫羅斥道:「你居然敢把我弟打得爹不認,兄不識,簡直是慘無人道,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還不乖乖束手就擒!」同時對著呼廚泉丟去一個眼色,呼廚泉立即會意,趕緊是裝痛哀嚎起來,抱著陳諾的大腿,求陳諾做主:「大哥啊,就是這幫賊子攆了小弟我數百里啊,把小弟身邊帶的人都給殺害了,就連小弟,就連小弟也差點慘死在這幫賊子刀下,若非大哥派出偵騎適時將小弟救了出來,只怕小弟早就成了這幫賊人刀下亡魂了,大哥可千萬要替小弟做主啊!」
裝的還挺像的,陳諾咳咳兩聲,又即抬眼看向對面於夫羅,看他怎麼說。
說來,如果光從現在的外表上來看卻是無法斷定眼前的呼廚泉就是他弟弟,但從聲音里,雖然做了細小的改變,但於夫羅仍是聽了出來。他身子一抖,大叫道:「胡說!這分明就是我弟呼廚泉,如何是你的了?」
陳諾嘿然一笑:「是嗎?那讓他叫你一聲哥試試?」
於夫羅鼻子一哼,說道:「他是我弟當然叫我哥了!」說著,將眼轉向呼廚泉,說道:「呼廚泉,你哥我之所以追你不過是因為那事太過機密,不能輕易走漏,乃迫不得已。現在只要你跟我回去,我既往不咎,咱們仍做好兄弟!快,到哥這邊來,不要讓此賊給迷惑了。」
呼廚泉身子一動,差點就聽了他的話,不過轉眼看到他眼睛裡露出的那股寒芒,身子不由跟著一顫,退後了一步。陳諾還真怕被於夫羅說動了,趕緊是咳嗽一聲,說道:「弟弟啊,他說什麼呢?他說的『那事』是什麼事啊?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為『那事』他才追殺你啊?嗯,看右賢王這個表情多半是了。乖乖,既然是右賢王不讓說出去的事,你哥我倒是要聽聽了,來來,當著大伙兒的面好好將這件事情說說,我倒要看看這件事情如何引得他要殺你?想來,只要你將這事說了,秘密道出,也就沒有秘密了,到時他們自然也就不好再糾纏於你了。嗯嗯,好主意,弟弟快說,快把那件事情說出來吧,大伙兒都等著聽呢。」
呼廚泉看向陳諾,知道他是故意嚇唬對方,倒是立馬配合,就要開口。這下可慌了對面的於毒。要是這件事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不但是計劃敗露,只怕從此要被袁紹給追殺了,也就公開的跟袁紹撕破臉皮了。於毒趕緊是呵呵一聲,向於夫羅說道:「我看賢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或許他真的不是你弟弟,而是……而是陳將軍兄弟呢?」
於夫羅自然不同意於毒這個說法,呼廚泉是不是他弟弟他焉能不知道?他鼻子一哼,與陳諾說道:「好吧,陳將軍既然說他是你弟弟,那麼我可不可以問你弟弟幾個問題?」陳諾一笑:「請便!」
於夫羅轉過身來,狠狠的瞪視著呼廚泉:「你姓什麼?」
呼廚泉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大哥姓陳,我當然姓陳了,這還要問?」
於夫羅鼻子一哼:「名。」
「名,呼,字涉泉,一併告訴你好了!」
於夫羅怒視著他:「好個畜生,你膽小如鼠,為了保住性命竟然連本姓也改了,我欒提氏沒有你這等子孫!」說著,回過手去,抓起一張弓,就要扯箭。然而,他一箭未出,陳諾身後高順比他還快一步,扣了一箭,射到對方馬前丈許處。這一箭砰然一聲落下,深深插入泥土之中,驚得於夫羅坐下馬嘶鳴一聲,掀起蹄來。於夫羅只能暫時放棄射箭,伸手扯馬。就連他身後甲士一個個皆都面色大驚,吩咐呵斥,衝上前來,保護在於夫羅身邊。
陳諾立即讓人將呼廚泉帶了下去,同時讚許的看了高順一眼,方才扯馬上前,哈哈一笑:「怎麼,賢王大人是準備動武了嗎?」這聲動武,陳諾身後趙雪手中令旗微微上抬,就要揮動,其餘諸將皆都興奮的扯著馬韁,手按刀刃,隨時準備動手。便是對面匈奴騎兵也是跟著躁動,四處奔騰,揚起漫天灰塵,而於毒身後的那幫山賊們,也都是蠢蠢欲動,蜂擁上前。
眼看大戰一觸即發——
然而,於毒哈哈一笑,走上前來,高聲說道:「一言不和拔刀相向乃是莽夫之舉,陳將軍你又何必動怒?要是真正動起手來,只怕是誰也討不到便宜。右賢王,陳將軍,你們兩位且請冷靜冷靜,咱們有話慢慢說。陳將軍,這件事情咱們且放下,我這裡有一個消息,想必陳將軍你一定感興趣,不如我們好好談談,如何?」
陳諾眼睛一轉,也已經有了主意。要說動手,其實陳諾也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這次對方出動的是匈奴王庭精銳騎兵,打起來有點費勁。而他之所以態度僵硬,實在是不願墮了威風,他身後可還有好多部下在看著呢。這些部下多數人都對匈奴人恨之入骨,若他態度和藹,只怕是有傷士氣。當然,他抬出呼廚泉,不過是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一來向所有人證明呼廚泉的現在身份,二來則是讓他跟於夫羅當面鬧僵,斷了他的退路。既然目的都達到了,動手實在沒必要。更何況,聽於毒說他口中有什麼消息,他眼睛一轉,想到許攸被匈奴人擄走一事,焉能不明白?他哈哈一笑,指著旁邊高丘,說道:「咱們不需帶多人馬,一人帶上一個親衛,到那邊說話如何?」
雖然對方有兩個人,一人帶一個是四個,他這邊帶一個也只能有兩個,但有典韋跟在身邊,陳諾絕對放心。於夫羅還想不答應,但被於毒一勸,也就各自按照規定帶了一名護衛到了旁邊的高丘之上。
屏去眾人,只留下陳諾三人說話。
於夫羅眼睛瞪視著陳諾,說道:「你老實說,那是不是我弟弟?你是跟他說了什麼,如何他連我也不認了?」
陳諾一笑,點頭道:「是便如何?你要殺他,他難道還傻乎乎的任你宰割?他為自保,只能出此下策,難道不行?」
於夫羅鼻子一歪,差點就要動手了:「原來真是這樣,他真是我弟弟,你為什麼不敢當做眾人的面說出?」陳諾一笑,推開他的手:「右賢王,我想你太過衝動了,我為保護你弟弟,那可是甘冒大險的,就像你們一樣,為了富貴,就算是火中取栗,那也是在所不惜。只是我不明白,你們從哪裡來的信心,居然敢幹這種事情,到底有沒有計算後果呢?」
於毒害怕他將話挑明,立即說道:「陳將軍,這件事情咱們不說好嗎?我想知道的是,陳將軍你在偃師好好待著,為何突然又要往回走,是不是袁本初他又給你新命令了?不過將軍你不說不要緊,可我好像聽說就在月前,袁本初就曾派遣心腹許子遠過來傳令,這個想必陳將軍你比我們清楚。不知許子遠現在在哪裡,他為什麼沒有跟將軍你一起回來?」
陳諾笑眯眯的看著他,心裡罵道:「明知故問!」他嘴上說道,「哦,他嘛?他等不及了,傳完令就自己先回去了。怎麼,你想見他嗎?要見自去鄴城,或者渤海便了!」於毒嘿然一笑,也不知陳諾是不是裝瘋賣傻,只是說道:「何必這麼麻煩?他現在就在本帥帳下。」陳諾輕咦一聲,說道:「哦,是嗎,他不是急著回去了嗎?他能為于帥你逗留,看來是跟于帥你有深交了?」
於毒笑道:「本帥雖然曾在袁本初帳下呆過一段時間,也耳聞許子遠大名,只是慚愧未能與他深交。不過,說起來我能得見許子遠,還得多虧右賢王大人。」於毒說著,手上一指於夫羅,於夫羅挺起胸板,高傲的看著陳諾。陳諾又是一聲輕咦:「不是吧?許子遠不是急著回鄴城麼?如何又跑去北地與右賢王相見?難道他……他跟這件事情也有關係?嗯,這不成,回去我要好好跟袁公說說這事。」
於毒聽來心裡一急,說道:「錯了搓了!我們與許子遠可沒有關係。哎,這件事情還是右賢王你來說吧。」於夫羅說道:「什麼亂七八糟,本王南下河陽時,擊潰了一夥山賊,沒想到此人倒是正好落在那伙山賊手上,也就順手將他拿了,帶了過來。這人本王也不認識,要不是于帥說此人是袁本初心腹,留著有用,本王早就將此賊子殺了。」於毒看於夫羅話說的不客氣,趕緊在旁說道:「陳將軍你也聽到了,這件事情就是這樣的,許子遠他非有意要去找我們,我們也非有意要留下他們,我們是巧合相遇……」
陳諾一甩手:「于帥,你說了這麼多,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毒臉上一笑,說道:「那個,這樣吧,咱們做筆交易,許子遠不是袁本初的人麼,我用他來跟將軍交換呼廚泉,你看怎樣?」陳諾瞪了他一眼,說道:「什麼亂七八糟,許子遠是袁公的人是不錯,可跟我又有何干?我為什麼用我弟來換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不划算,不划算!」於毒勉強一笑:「陳將軍,想來你也沒有忘記,這次是許子遠前來傳令,雖然你與許子遠不是同道而回,但許子遠有事了,你回去後又怎好向袁本初交待?所以說許子遠還是跟將軍你有關係的。」
「是嗎?讓我想想。」
陳諾來回踱了兩步,方才一拍手:「嗯,于帥你說得有理,這件事情的確跟我有關,我就這麼回去了的確不好跟袁公交待。不過,要拿我弟來換他,不行不行!這樣,我陳諾在此向二位保證,你們的秘密永遠是秘密,我保證不會讓第二人,呃,不會讓第三人知道。就是我弟,我回去也會叫他絕對閉口,然後你就將許子遠交給我,怎麼樣?」
於夫羅在旁聽了,立即說道:「不行!誰聽你的一面之詞,你以為你的保證我們就會輕信了嗎?」
於夫羅一言未了,旁邊於毒立即說道:「我信!」頓了頓,向於夫羅說道,「陳將軍向有一諾千金之譽,言出必行,這點本帥是深信不疑的!」於夫羅還要說話,於毒加了一句,「想來當日我被困黑山一事右賢王你也是知道的,當時陳將軍說只要我放了袁譚,他便放我南下。這件事情我可是一直記著呢,想來當時情形下他都沒有食言,我如何不能信他?」又即看向陳諾,「陳將軍,咱們就這樣說好,呼廚泉我們不要了,我們只需將軍這個承諾也就是了,至於許子遠,下山之後將軍自可帶走。」
於夫羅對於他弟弟的生死不關心,關心的是秘密是否會走漏,既然於毒都親口向他保證了,他也就不再堅持要回弟弟了。陳諾聽來,哈哈一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不過,至於許子遠一事,還需兩位配合我做一齣戲……」
三人帶著三個親衛下了山,上山時一個個臉上是烏雲密布,下山後倒像是雨過天晴了。不久之後,於毒和於夫羅率領人馬也就呼嘯而去了。陳諾身後之人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相互看看,猜疑不定。倒是陳諾,這時候結束停當,向前一揮手:「上馬!」
陳諾這邊行動時,被蒙著眼睛的許攸也是一路顛簸,不知何時突然停了下來,被人丟在了一個涼亭里。周圍,是吃酒喝肉的山賊們,除了給了他一塊鐵板一樣的麵餅,再也沒有人去理會他。
許攸牙齒中間的麵餅咬也咬不動,只能是用舌頭送著口水以嘴唇不斷濡濕了來吃,可這樣,就像是小孩添棒棒糖,哪裡起到什麼作用?飢餓在肚內肆意亂竄著,喉嚨里卻因為麵餅的乾燥而難受得要死:「水水!」他吐了麵餅,也不知滾到哪裡去了,只能是嚷著水。然而,水沒有喝到,倒是迎著肚子吃了一頓拳頭。
「他媽的,老東西!再嚷嚷就砍了你!」
左右人恐嚇著,許攸嚇得身子一個哆嗦不敢再說話了。可他一想,自己本是袁紹的心腹,代表河北之主袁紹來傳令給陳諾的,如今落到這個局面,實在不甘。在陳諾帳下那是好吃好喝,被巴結的不成,怎麼一旦落到了這幫山賊手裡就成這個局面了?當晚他酒醉躺榻上,不想被稀里糊塗的擄了去,然後被人一直蒙著眼睛,放在馬背上顛簸上路。其實他也是被轉糊塗了,只知道像是一路向北,甚至過了河水,就在半路上好像他還被擊昏過去一次,等到醒來時一路仍是渾渾噩噩的被人蒙眼走著,好像還落到了匈奴人手裡,差點還要殺了他,不過好在他嚷嚷是袁本初的人,這才留下了一條性命。但這條性命,顛沛流離也不知何時是個盡頭,許攸都近乎絕望了。他這時想想不得勁,又自不甘的咆哮著:「混蛋,我是袁本初心腹許子遠,我家主公乃河北之主,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
「砰!」「砰!」「砰!」……
一連幾個拳頭,將許攸打得亂叫起來:「啊,混蛋!陳諾,陳然之,你在哪裡啊,快來救攸一救啊!~呃,噗~!」也許是他一叫喚,上天還真是顯靈了,就在接下來時間,只聽遠處大呼:「爾等山賊見了河北陳諾陳將軍還不散開,找死麼?」嘩啦啦,幾乎沒有抵抗,這些山賊聽到陳諾大名,立即是嚇得四散而走,就連許攸都不顧了。
許攸聽到陳諾之名,那是整個人一個機靈,差點就要淚流滿面了,只是不停叫著:「啊,是陳諾,混蛋陳諾,怎麼還不來救我,我是攸啊,我是攸!攸攸~~」四處腳步聲大起,他叫著跳著的身子被人穩住,遮住眼睛的黑布也被人揭開。一揭開,眼睛受不了白日光線強烈的刺激,睜了兩睜,這才適應過來,不過眼睛裡都是淚水。
首先,他看到了陳諾。
陳諾後退兩步,向許攸拱手道:「攸攸,沒事了,你現在已經平安了。」
「嗚嗚~~~」許攸只想哭,只想找個人將這些天自己所受的慘無人道的日子好好跟他說說,只是剛剛伸出手,還想要去抱陳諾肩頭,只見旁邊還站在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將士,他們正用眼睛嚴肅的看著他,他也就立馬縮了回去。他突然一想,又不對:「你剛才叫我什麼?」陳諾也是聽他叫出『攸攸』太過好玩了,這才順了口說出,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忽然聽許攸提起,趕緊是說道:「呃,許大人,當然是許大人,我哪敢叫你『攸攸』~呃,許大人。」
許攸鼻子一哼,想到所受屈辱,立即又道:「陳將軍,這件事情要查,要嚴查!哦對了,回去後我要讓袁公發兵河陽,將那裡的白波賊殺得乾乾淨淨。還有,我要殺匈奴人,我要殺殺殺!」陳諾暗暗抹了一把汗,拱手道:「既然許大人沒事了,我們是不是可以上路了?」許攸剛剛一動,肚子裡咕嚕嚕的亂叫著,老臉上頓時一紅。
陳諾一拍腦袋,按著肚子:「啊喲,突然覺得有點餓了,許大人你看……」許攸倒是沒有想到陳諾這麼能來事,輕咳一聲,對他投去讚許的眼光:「既然這樣,我看暫時還是不用急著動身了。」陳諾立即命人,埋鍋造飯,他這邊準備了些水酒拿出來與許攸喝。許攸是可憐十幾天都沒碰過水酒了,聞到酒香饞蟲都出來了,哪裡不喜?喝著酒,拍著陳諾肩膀,說道:「嗯,陳小子你不錯,攸回去當向袁公好好為你請請功。說起來,這次攸能順利從賊人手上得脫,也是陳小子你的功勞啊!」陳諾趕緊拱手:「謝攸……謝許大人!只是這次讓許大人你受驚,諾實在慚愧啊!」
許攸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該好好慚愧慚愧,想來將軍你身邊雖然不過兩三百人馬,到底是精壯之士,如何能讓一幫山賊給殺了進來呢?還有,這幫山賊來自河陽,他們居然能在將軍地盤上動手,也不知道將軍你鎮守宛洛是怎麼鎮守的,居然就連一幫山賊也能在將軍轄地橫行無忌……」
陳諾頭上冒著細細的汗,原來這傢伙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是不是看出什麼問題來了?他一面誠惶誠恐的承認錯誤,一面拿眼瞧他,只見許攸板著的一張臉已經是眉開目笑,嘻嘻的看著他。看著他這個戲謔的表情,陳諾心下一松,原來這混蛋是故意在嚇唬自己,趕緊是擺出一副更加誠惶誠恐的態度,求許攸寬饒。許攸袖子一揮,說道:「好啦,想來陳將軍你久離駐地,轄下失去控制讓山賊鑽了空子跑了進來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況,將軍你鎮守宛洛之地不過數月,除了打了兩場戰就立馬去了關中,哪裡有空管理?這點倒是不能怪將軍,怪只能怪這幫不懂事的白波賊,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來了。」
想了想,許攸又道:「咦,不對啊!這白波賊犯不著這麼大老遠來抓我一個糟老頭啊,且袁本初好像也沒有得罪他們吧?他們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看了陳諾一眼,突然道,「嗚,想起來了,攸是袁本初這次派來傳達命令的使者,若攸出了事,首先遭殃的不是別人,倒是將軍你。他們居然出這麼狠辣的招來對付將軍,不知將軍你以前可有得罪他們的地方?」
這許攸腦細胞還真活躍,這都能猜。反正是打掩護,陳諾隨便開口道:「被許大人你怎麼一提醒,諾倒是想起來了。許大人你不知,這次我來宛洛,走的是河陽之地,曾因為幫助張楊張太守對付過白波賊,還傷了他們一些兵馬,想來是他們因此嫉恨於我,這才設計想要置我於死地吧。啊呀,此事想來好險啊,要不是我這次因誤打誤撞殺退了這幫匈奴人,差點就讓這些傢伙給計謀得逞了。不過,你老不是說你是被白波賊給抓去了嗎,如何又落在了匈奴人之手?」
為達效果陳諾是明知故問,許攸哪裡知道,見他一副中肯的樣子,把心裡最後一絲疑慮也去了,搖了搖頭,說道:「誰知道我得罪誰了,一會兒白波賊,一會兒匈奴人的,把老夫這副骨頭架子差點就顛簸壞了。」陳諾聽來,連連說道:「看來今日就暫時不走了,讓許大人你好好先休息一晚上吧。」
許攸笑道:「這倒沒事,關鍵是要有酒,有酒啥毛病也就沒有了。」陳諾哈哈一笑:「如此,諾就捨命陪君子,今晚上與許大人你好好痛飲一番了。」許攸連連點頭:「使得使得,要不回了冀州,攸就要去渤海復命,而陳將軍你則要去青州赴任,到時咱就很難在一起喝酒了。」陳諾一點頭,又道:「青州情況……」
許攸說道:「青州比較複雜,在平原就有公孫瓚部將單經鎮守著,齊國更有偽刺史田楷重兵把持,至於其他地方……到處都是黃巾餘孽,哦,好像那北海孔融現在正為著黃巾之事頭痛著呢。不過說來,青州雖然複雜,但也是容易出戰功的地方,想來要是陳將軍你助袁顯思取得了青州之地,功勞可大著呢,將軍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啊。」
陳諾不用問這些情況都是清楚的,更有他不知道的他都知道,想來還有那個劉大耳此時也在平原晃著呢。他一笑,說道:「那袁大公子他現在……」許攸一拍腦袋,說道:「你問的是他?攸來之前,他好像已經帶兵鎮守甘陵去了。」
陳諾一愣:「甘陵?那不是清河國府治所在嗎?大公子他如何將人馬留在哪裡?」許攸說道:「陳將軍不知吧?雖然說袁公得了河北之地,但清河還有渤海幾個縣地都還在公孫瓚手裡呢,袁顯思鎮守甘陵,除了替他父帥把守住要道,不讓糧道被劫持,另外一點則是甘陵乃前沿之地,不能不在那裡駐紮。」
陳諾吃了一驚,甘陵都成前沿陣地了,那清河國靈、鄃幾個縣地豈不是都在公孫瓚手上了?看來這一戰艱辛啊。許攸也似看出陳諾的苦惱,立即笑道:「當然啦,袁顯思屯紮在甘陵,那還不是等待將軍麼?想來將軍你都還在這邊,他沒有臂膀哪裡敢冒然前進?想來只需將軍萬餘人馬加入青州戰場,還怕不能對付這些逆賊麼?」
陳諾一笑,也就沒有說什麼。嘴上喝著水酒,目光看向東面,心裡叫道:「青州,我來了!劉大耳,咱們可要見面嘍,那咱就陪你好好玩玩吧。」
……
……
就在陳諾回師往冀州,長安被攻陷之後不久,馬雲祿也終於等到了龐德。
龐德自護送趙雪到了陳諾身邊後,便是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去,因為他知道馬雲祿在等著他的消息。這一路往回走,雖然一路上因為西涼起事,不免要受到波及,好在他皆能夠趨吉避凶,這才一路平安回了槐里,見到了馬雲祿。
馬雲祿見到龐德,那是一口一口龐叔龐叔的叫著,叫得龐德腳都酥軟了,然後乖乖的將這一路所發生的事情都跟馬雲祿說了。馬雲祿眼睛一直睜得大大的,耳朵張著,生怕卯露點一絲信息。不過她最感興趣的當然是趙雪見到陳諾之後:「陳……陳將軍他聽說我不是我,我是馬家人後,他,他什麼表情?他有沒有失望?或者他有沒有憤怒?還是……」
馬雲祿一臉期盼著,然而龐德對著她搖了搖腦袋。馬雲祿嘴巴一起:「龐叔,你搖腦袋是什麼意思啊?」龐德說道:「我……我沒有去見陳諾。」「什麼?」馬雲祿眼睛一起:「你不是說你已經將趙雪妹妹送到陳諾將軍手上了麼,如何沒有見到?」龐德一點頭:「我是將她交到了陳將軍手上,可是小姐你不是想要德早點回來麼,德當時遠遠看到那人就是陳將軍了,知道任務完成了,也就立馬連夜往回趕,確實沒有來得及跟陳將軍說上一句話,所以……」
馬雲祿幾乎要罵他混蛋了,跺了跺腳,差點就要哭出來了。龐德撓著腦袋,也是心驚膽戰起來,要說馬雲祿再糾纏下去,指不定要將她氣哭啊,都怪自己當時太過著急了,這一點沒有考慮清楚就巴巴的往回趕,實在是大意了。他這邊不知該如何脫圍,只暗暗苦惱著,好在這時身後一聲『令明』,立即讓他兩眼一起,趕緊向著馬雲祿一拱手:「啊,公子叫我,我先去了!」也不顧馬雲祿此時到底什麼表情,趕緊轉身就跑。
龐德看見迎面走來一位小將,立即走上前來,拱手道:「公子!」
來人正是馬超,他見到龐德一副狼狽樣,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哈哈一笑:「聽說令明你回來了,怎麼樣,這一路可還好?我那妹妹,可有刁難令明你?哈哈,不用擔心,正好,我父讓你過去一趟,他有些事情要問你。」「主公找我?」龐德聽來,點了點頭,趕緊跟著馬超去見馬騰了。幾月未見,馬騰自然不免要問候兩聲,方才說道:「令明你一路從長安過來,想必長安發生的事情令明是清楚了?」
龐德點頭道:「也是那幫賊子鬧得凶,一路為了躲避他們。德這時才能趕了回來,讓主公擔心了!說到長安方面,某也是有所耳聞的。聽說張繡那幫賊子一路攻來,不數日間也就殺到了長安範圍,聚集了十數萬的兵馬。本來,若是按照正常路程計算,朝廷方面是可以多挺上一日的,也就是說賊兵要晚一日到來。只是那幫賊子也是狡猾,居然連夜行軍,突然殺到了長安城下,給了長安守軍一個措手不及。聽說,當時皇甫老將軍剛剛從病榻上下來,官拜征西將軍,且還接手了李肅留下來的一支兩千的騎兵。想來,若是皇甫老將軍指揮這支人馬支援長安城防,就算再不濟,起碼也能挺個十來天的。只是可惜那呂溫侯實在貪心,因為想要從皇甫老將軍手上奪回那支人馬,兩家居然先在長安城下打了起來,最後因為賊兵攻破城池,這才沒奈何罷手。可這樣一來,皇甫老將軍手上本沒有多少人馬,又經過先前一戰,更是拿不出人馬來抵抗賊兵了,最後皇甫老將軍是戰死在城門之下……」
龐德說完,唏噓一聲,馬騰也是一身長嘆,說道:「溫侯誤事!溫侯誤事!那長安陷落之後,溫侯又去了哪裡?」
龐德嘿然一笑,說道:「他能去哪裡?聽說賊兵攻破長安後長安是一片大亂,他不組織人馬禦敵,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爭風吃醋,居然以為王司徒會跟他搶貂蟬,趁著大亂帶兵殺上了王司徒府上,強行接走了貂蟬。想來王司徒當時若非是在朝廷之上,只怕也必遭那廝毒手。聽說溫侯救走了貂蟬,其他也不顧了,帶了家將,挾了妻妾,開了東門逃了,如今大概是往關東方向去了。」
馬超在旁笑道:「這溫侯倒是一個多情種子,天下人都亂成了一鍋粥了他不管,只顧著一個小妾……」
馬騰也是搖著頭,默默不語。
龐德接著說道:「聽說賊兵攻破長安之後,那是燒殺淫掠,無惡不作,比起董卓在時還要兇悍啊。當時外城雖然被賊兵攻破了,但王司徒仍是堅守著內城,帶著皇上登上了城樓。那些賊兵眼睛都紅了,也不管什麼皇上了,就是嚷嚷著要皇上殺了王司徒,說是替董賊報仇,若不答應,便要連皇上一塊殺了。王司徒倒是社稷之人,與叛軍談好,讓他們不許傷害皇上,他自個便是跳下城樓,死了。聽說叛軍攻入內城後,又死了不少臣子,跟王司徒走得近的尚書楊瓚,尚書僕射士孫瑞等人皆都死於此亂……」
馬騰伸手撩著鬍鬚,長長一嘆,皺眉道:「真是多事之秋啊,本以為董賊伏誅之後,朝廷自可安穩,沒想到,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據我所知,如今張繡等輩把持了長安後,各自搶著要官做。那張繡功勞最大,自封為車騎將軍、平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王方為後將軍、美陽侯;李蒙則為右將軍、萬年侯。至於其他諸將,也是各自要官做,長安是一片烏煙瘴氣啊!」
馬超眼睛一轉,說道:「據消息說,張繡攻破長安後,韓遂立即帶人偷偷去了長安,也要了官做,聽說是鎮西將軍,朝廷眼下已經遣他回了涼州。」
「韓遂?韓文約?」
說起韓遂來,馬騰心裡是極其不舒服。他兩曾約為兄弟,然而因為下面弟兄爭功,遂使兩家反目成仇,韓遂甚至對他來說有殺妻之仇。聽到韓遂居然得勢了,他心裡自然是憤憤不平。馬超說出這句來,其實也在打量馬騰:「父親大人,韓遂他都能尚且要到個狗屁的鎮西將軍來,咱們可千萬不能落他後頭啊。要不要咱也去長安,向天子表表忠心,要個官做?」
馬騰聽來,拍案道:「天子現在在賊人手裡,向天子表忠心,那與向這幫亂臣賊子表忠心又有何異?哼!此事豈是馬伏波後人所當為?」說起來,馬騰家乃是馬援後人,馬援號伏波,乃東漢開國名臣,頗有忠義之名,故馬騰藉以忠心自詡。
馬超聽來,連忙搖頭道:「父親你誤會超兒的意思了,超是說,如今長安雖然暫時被掌控在張繡一幫賊子手裡,但張繡他們入長安未久,又為報董賊之仇大肆屠戮忠臣,人心豈服?若是這個時候父親你能帶兵移往長安,暗地裡聯絡一些忠臣之士,則大局難料了。如能再次顛覆張繡等,則我馬家也就是一等功臣,到時別說是鎮西將軍了,便是那個什麼大將軍,也是唾手可得。」
馬騰被馬超說得心中一動,皺眉看向龐德。
龐德想了想,覺得此事可行,對著馬騰堅定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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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隸校尉部卷結束,即將開啟卷三:青州刺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