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為什麼消失的不是我

  朝陽把它的光芒射向湖面，微風乍起，細浪跳躍，潮水已經漸漸退去，海神柱也露出大半，可人們依舊沒有看見綁在柱子上的風翎羽，而那簇海神帶來的火焰也已經熄滅。

  就在人們疑惑準備上前查探的時候，那平靜的海面忽然漾起了浪花，緊接著一人從海岸走來。

  她的全身濕透，海水憂傷的從臉頰滑落，額前的幾縷頭髮盪在眉前，水珠順著她修長的脖頸流進衣衫。

  「是翎姐姐！」洛清歌第一個認出了翎羽，就想要跑過去。

  「清兒！」她身旁的定親王妃也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就來了，她也十分喜歡翎羽，在府中為她祈禱了一個晚上。

  可看到那孤獨的身影緩慢的從海岸走來的時候，她愣住了，下意識的拽住了洛清歌。

  遠遠地跳躍著的白點從遠處走來，此時的翎羽髮髻濕噠噠地貼在臉上，小小的櫻桃嘴，噙著一抹邪魅的笑，那明亮的黑眸不知何時被血色覆蓋，可即便如此，這個看上去像女鬼的翎羽依舊受人敬仰，眾人甚至覺得這是海神賜予她的魔力。

  「小羽！」深沉、雄厚的聲音驟然從風翔祤口中傳出，可就在此時，那個白衣身影竟軟軟的跌了下去。

  「小羽！！」不止風翔祤，許多看熱鬧的人都圍了上去。這可是海神的使者，他們自然是十分關心的。

  而老夫人和鳳雅柔等人倒是十分希望翎羽就這樣，永遠不要醒過來。

  「老風！快跑！！」

  翎羽迷糊的睜開眼，看著熟悉的環境，這是鳳語閣。

  「小姐，你終於醒來了。」

  翎羽這次發現，原來若水和心蓮一直守在她身邊，可她也顧不大感到。忙抓起若水的手，急切充滿期待的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小姐，現在已經是亥時了，小姐是做噩夢了？」

  「亥時！！那我問你，我白日應該有醒來的吧！」翎羽如饑似渴，迫切想知道答案。

  「小姐，你這是怎麼？」心蓮有些擔心的問道，若水也是一愣。

  「我沒怎麼，你們快告訴我？」翎羽抓住二人的手，眉頭緊鎖，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若水看著心蓮，難道這中間出現了什麼變故？

  「小姐白日並沒有醒來，自帶從海神台回來就一直昏睡不醒，大將軍和大少爺都十分擔憂，清歌郡主也是剛剛才回去沒多久，至於老夫人，在小姐平安從海神台回來後也是一病不起.」

  心蓮還在繼續說著，可翎羽早已魂飛天外，顧不得什麼。她整個人霜打的茄子，呆坐在那裡，嘴裡低喃著，「老風，不該是這樣的，我們說好的一切報仇，幫洛逸治眼睛，給小和找太子妃，沒有你，這些我一個人怎麼做的到。沒有你，即便做到了又怎樣！」

  聽著翎羽的自語，若水心蓮也是一驚。仿佛知道了什麼，可見翎羽那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沒辦法追問，只能紅著眼，安慰道，「小姐，沒事的，明天會好的！」

  翎羽搖頭，不會好的，她和老風是共享身體，共享大腦。之前即便是夜晚老風休息的時候，她也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可現在，沒有了！什麼都沒有！！

  「小姐.」心蓮本是不想哭的，可那淚水就是不爭氣的滑落了。

  若水也十分難受，可這個時候她們不能給小姐壓力，用胳膊懟了一下心蓮，強作鎮定的開口道，「小姐，興許白日的小姐只是累了，興許你睡一覺明日就恢復正常了！」

  「是啊，是啊，小姐不要難過。」心蓮擦著淚，「小姐難過，我就控制不住這不爭氣的眼淚。」

  翎羽看著眼前明明怕的要死卻裝作若無其事的若水，和明明想哭卻硬逼著的心蓮，心裡不是滋味，好歹自己兩世為人，加一起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可她們到底只是十四五的孩子而已。

  強顏歡笑，「嗯，沒事的，我們還有大仇沒報，老風不會丟下我們的，攝政王的眼睛還沒好，老風要是不回來，我可是沒法的。我們約好的，等一切都結束了，就到我們的小國度，安平縣自由自在的生活。」

  翎羽自以為裝的很好，其實她此時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嗯！都會好的！！」若水心蓮齊齊點頭。

  「你們也守了一天，去休息吧！告訴爹爹和哥哥，我今日累了，晚些再去看他們吧。」說著，扯過被子，閉上雙眼。

  當聽到床上人傳出了均勻的呼吸聲，若水心蓮這才退出去。

  「怎麼樣了，小羽醒來了！」外面的人也隱約聽到了裡邊的動靜，只是聽不清說了些什麼。

  「嗯，小姐醒來了，但小姐有些累了，就先歇下；額，讓大將軍和大少爺不必記掛，明日小姐會好好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若水嘴角掛著得體的笑，衣袖裡的手卻是攥得死死的。無論是白日還是夜晚的小姐，她早已將她們視為親人，無論誰消失，她都無法接受。

  「嗯，醒來就好，醒來就好，既然累了就多休息，讓你們小姐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我會處理好。翔兒，不要打擾妹妹休息，我們先回去吧！」風毅成聲音沉的可怕。大將軍府，真是太讓他失望了。

  聽到妹妹醒了，風翔祤心中的石頭也算落地了，可無論是若水心蓮的樣子，還是今日小羽的表情，他總覺得這其中那個環節出了錯。

  「翔兒！」見風翔祤站在原地發愣，一腳已經踏出鳳語閣的風毅成忍不住再次呼喚。

  「知道了，爹。」風翔祤依依不捨的飄了一眼翎羽的屋子，最後同風毅成一同離開了。

  「人已經走了！」翎羽的床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人，那人的臉上掛著的黃金面具，在跳動的燭火照耀下，顯得更加邪魅。

  「昨日謝謝你！」雖然沒有魔尊，她有老風留下的氧氣瓶也不會有事，但魔尊的好心她是知道的。

  魔尊一愣，她竟然會說謝謝！！

  「你發生什麼事了，本尊可以幫你。」看著床上那了無生氣的人，魔尊的心不知怎的像是被蜇了一樣抽痛。

  「沒什麼，謝謝了！」

  又是謝謝。從前那個目中無人的她從來不會說謝謝。男人的眼眸因為翎羽的話倏然變得幽深。

  「魔尊大人還有事嗎，若是沒事，我要睡了！」說著再次閉上雙眸。

  魔尊皺眉看著她，她到底是怎麼了。按理來說，她是北軒唯一一個從海神台全身而退的人，是被世人承認的海神的使者，到底還有什麼事，能讓那個高傲鮮活的她變得死水一般沉寂。

  「風翎羽，只要你說出了，無論什麼事，本尊都答應幫你！」魔尊，執掌著整個玄冥宮，又有強大的聖器在手，要是能得到他的一個承諾，簡直比得了十萬兩黃金還要管用。

  可這一切在翎羽看來卻是毫無意義，此時的她，哪裡還需要什麼承諾。

  見翎羽依舊不說話，魔尊微怒，他何時這樣關心過一個人，何時這樣低三下四的安慰過一個人，該死的是這女人還不領情。

  「你確定不理會本尊，你可知世上想求本尊一諾的人.」

  「那又怎麼，魔尊大人若是這麼樂於助人，就更不該在我這裡浪費時間了。」翎羽不等魔尊說完，冷冷打斷。

  「風翎羽，你不要給臉」一滴晶瑩的液體，緩緩從翎羽眼角流下，這不禁讓魔尊再次一怔，後邊的話也生生咽了下去。

  一撩紅色的衣袍，坐在床邊，將床上的一覽入懷，聲音溫柔的道：「小丫頭，告訴我，什麼事，告訴我，天塌下來，我替你頂著。」

  許是魔尊的聲音太有魅惑力，許是翎羽真的想找人訴說，任由魔尊抱著，聲音哽咽，「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不見了，我哪裡都找不到她了。」

  「是什麼人？」魔尊淡淡的問道，可明顯有著一絲不悅，很重要的人，究竟是誰！？

  「我能相信你嘛？」翎羽的下巴靠在魔尊的肩膀上，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當然她也絲毫沒有聽出話語中的不悅。

  「相信我，我會站在你這邊！」，魔尊富有磁性的聲音再次在翎羽耳旁響起。

  「是」翎羽頓了一下，低聲，「是另一個我。」

  另一個她，翎羽這話說的很模糊，魔尊不懂。

  「難道你真如傳言那般，不是風翎羽？」

  「我若說我不是吶？」

  魔尊抱著翎羽的手微微用力，「無論你是誰，我都站在你這邊！」

  「謝謝。」翎羽輕推開魔尊的大手，一字一句道，「我是風翎羽，但是我的這具身體裡，住著兩個風翎羽，晚上的是現在的我，而白天，則是另外一個我。」

  翎羽本以為魔尊會不相信，或者提出質疑。然而看到那如墨的黑眸，翎羽有一霎的慌神，他竟相信她這麼荒誕不羈的話。

  是的魔尊相信，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什麼絕對，更沒有什麼不可能。

  魔尊點頭，示意翎羽繼續說下去。

  「本來我們是共享身體與大腦。」翎羽指了指自己的頭，怕魔尊不理解大腦的意思。「可是，這次海神的祭祀，老風不見了，我感覺不到老風的存在了，我們間的羈絆消失了！」

  「你很在乎她？你有沒有想過，她消失了，這具身體就只屬於你一個人了。」

  翎羽眼睛瞪大老大，不可置信的盯著魔尊，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老風的存在，尤其是來到北軒的這段日子，老風更加成為了她生命中無法割捨的一部分。她從沒想過獨占這身體，想來老風也是沒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