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中蠱毒

  「有話直說便是。」一直沉默卻一直用餘光注視著她一舉一動的楚桓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猶豫，突然開口，清冷又富有磁性的聲音響徹在大殿的每個角落。

  「回父皇，或許，大抵是蠱。」

  不知為何，楚桓清冷的聲音猶如三月和煦的春風般讓慕燕華感到十分心安，她抬眸對上皇帝的眼神，微微福了福身，輕輕撥動兩瓣紅唇，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聲音不大，但清晰可聞，鑽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里，啟祥宮上上下下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只能聽到在場眾人高低起伏或長或短的呼吸聲，落針可聞。

  「完了，全都完了。」

  鑽進耳朵里的清冷聲音打破了張太醫的最後一絲希望，想到自己的大好仕途，張太醫痛心疾首的喃喃道。

  一旁悄然佇立的太醫院的眾太醫們聞言解釋臉皮一跳，此刻臉上神色各異，表情異彩紛呈。

  「臣妾也是曾經機緣巧合下，看到過一本醫學古書，上面略有記載，但臣妾卻沒想到那個東西真的會存於世間。」

  「直到今日看到母妃的症狀與書中記載的微微相似。」

  「脈搏起伏不定，面色時而蒼白時而紅潤，雖說像是中毒但卻又不完全是中毒的症狀。」

  「於是臣妾便斗膽猜測是否中蠱，起初也是猜測。」慕燕華攏了攏鬢邊碎發，眸光清亮，朱唇微啟，繼續緩緩道。

  「因為醫書記載，蠱毒之術，有形或無形，中毒極易，下蠱手段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通過媒介，下入中蠱者體內，另一種則是一早就下入中蠱者體內潛伏，在潛伏期內，中蠱人與常人無異，可一旦遇到引子，便會發作。

  「母妃的狀態，明顯是中蠱不久，若佩青所言屬實，母妃今日並未用午膳，而若通過早膳作為媒介下蠱，就不會拖到現這個時辰在才發作，因此第一種可能排除。」

  「剛剛臣妾反覆查看，母妃今日接觸的東西又大多做不成引子，臣妾心中也深知蠱毒之術的可怕，怕引起不必要的輿論，所以便未下定結論，一直猶豫不決。」

  「直到剛剛臣妾突然發現了今日母妃宮中的香，似乎與往常不大一樣，略微查驗便看到了香爐中的百味草。」

  「要說這百味草也是一種鎮定安神的藥物，放在香爐中並無不妥，可是，要知道這百味草也是蠱毒最常見的引子之一。」

  「但臣妾對蠱的了解也只是一些皮毛，針對母妃的症狀也只能初步判斷，若想再進一步.」

  慕燕華眼眸微轉，話音剛落便輕輕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張太醫，話外之意然十分明顯。

  「回皇上，微臣可以作證，王妃娘娘說的話一切屬實。」

  一個蒼老的聲音隨之響起，慕燕華微微眯了眯眼，定睛看去果然是一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張太醫，隨即轉過身去，唇角微揚，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張太醫見皇上的目光隨慕燕華一同掃了過來，又連忙正了正身形，拱拱手道：

  「微臣也在醫書上看過有關於蟲蠱的記載，只不過只有隻言片語，少的可憐，雖說麗嬪娘娘病的蹊蹺，但也一時無法察覺，還請皇帝責罰。」

  皇帝本就鐵青的臉色逐漸變得更加難看，俊朗的面容愈發陰沉了。

  「蠱！？」

  「查，給朕查！」

  「到底是誰在宮中作亂？」

  「查不出來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張太醫話音剛落，皇帝立刻暴跳如雷，揚起手，重重的拍到了金絲楠木雕花椅上，大聲喊道。

  皇后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到底是誰不把他放在眼裡？居然還敢使用這等低劣的手段危害後宮。

  皇家如此忌憚蠱毒之術，也是事出有因的，想當年，皇太祖爺一世英名，最後卻因妃子心術不正，受身邊宮女饞言蠱惑，用蠱毒之術霍亂後宮，最後就連太祖爺也落得個七竅流血，不治而亡的下場。

  當年太上皇登基，痛心疾首，下令嚴查，自那之後，蠱毒之術在宮之中便消聲覓跡了，直到當朝的皇后娘娘突然病倒，太醫幾番診斷後判斷疑似為中蠱，卻不知如何解除，過了不久便油盡燈枯，香消玉損。

  皇帝甩了甩衣袖，將全場緩緩掃視一遍，眼神中充滿了凌厲之色。

  餘光瞥到安靜站在一旁的穆燕華，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輕輕撥動兩片薄唇，儘量柔和的開口問道：「既然你能看出來，想必有些了解，那就同朕說說，蠱到底是什麼？」

  「麗嬪娘娘中的到底是何蠱？」

  「可否治好？」

  慕燕華此時心中一頭黑線，看到皇帝剛剛不加掩飾的失態的一幕，慕燕華心中明白，皇家，關於蠱這件事的背後，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隱情。

  於是眼睫低垂，秀眉微蹙，沉吟片刻，才十分小心的開口說道：「書中記載，制蠱之法，不僅費時費力，手段也極為殘忍。」

  「普通人家多於端午之日乘其陽氣極盛時制之，將毒蛇、蜈蚣、蚰蜒、毒蜂等上百隻不同種類的毒蟲，放入事先準備好的容器密內封之，使它們自相殘食。」

  「經過七七四十九天後，容器內唯一存活下來的，便是蠱。」

  「是以能致人於病、死，一觸便可殺生。」

  慕燕華抿了抿紅唇，抬眸看了皇帝一眼，若有所思的說著。

  「母妃雖然胸腹腫脹，症狀同金蠶蠱相似，可是並無媒介，因此，臣妾判斷，母妃所中之蠱應該不是金蠶蠱。」

  「若我沒有猜錯，應該是陰蛇蠱。」

  「症狀最初會產生吐、瀉、繼續演變為肚脹、口腥、額熱、面紅，耳、鼻、肚有蠱行動時的翻轉之聲」

  「因此母妃臉色才會紅白交替不定。」

  慕燕華似乎不想繼續說下去，但是看到楚桓那雙英氣劍眉下，亮如寒星般銳利的雙眼此刻也充滿了擔憂，還是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中蠱之人，不出十日便會七竅流血而死。」

  慕燕華一語話畢，坐在上首的皇帝好像被人抽乾了力氣一般，閉上雙眼，身形微癱，面容上的憔悴之意盡顯，仿佛一下蒼老了幾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