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純真亦成塵

  「凌子宜，你是江南凌家人？」蘇長歡聽了她的名字一怔，她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她身上隨意流露的那份氣度，哪怕身為公主的蕭月都比不上，四國也沒有哪個皇室姓凌，想來，也只有江南凌家能培養出如此優秀的女兒，

  當然，他未曾將凌子宜和蘇九笙做對比，因為他知道，她們兩人給人是不同的感覺，蘇九笙給人的感覺，是淡然，是隨意，是超脫了世俗一般的清然絕塵，而凌子宜給人的感覺，是嬌媚，是尊貴，是一種金枝玉葉般的皇家風範。

  凌子宜聞言微微沉思，隨即一笑「天下間姓凌的多了去了，哪能這麼巧」

  蘇長歡一笑，不予置否，心裡卻感嘆，姓凌的是多，可不是隨意哪個凌家，都能養出她這般氣度，放眼天下，唯獨江南凌家，可他也聽說凌秋風只一獨子凌葉景，除此之外，親的只有一同胞妹妹，便是晉南王妃，且說子女姓秦，即便跟隨母姓，也早些年因生秦寂難產去世了，只留秦寂一子，

  猜不透，蘇長歡便也不再多猜，「你怎麼得罪那些人了？」

  凌子宜一愣，隨即下巴一揚，隨意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見我長得比較好看吧」

  蘇長歡心裡一笑，承帝影衛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查的都是天下大事，何時改行來強搶女子了，不過既然凌子宜這麼說，他便也當真的，信了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兩人一愣，只見幾人身後跟著俊朗不凡的長孫浩，長孫浩面色著急，為首一人隨即開口「公……」

  不過還未說完，凌子宜突然出聲「公什麼公，沒見你家小姐我今日穿的是女裝嗎？難道我女扮男裝久了，你們都傻了不成？」

  為首之人一愣，緊隨其後的長孫浩連忙上前扳住凌子宜肩膀，凌子宜輕輕躲開，他也不在意，上下打量了凌子宜一眼，見她安然無損方鬆了一口氣，。

  這時注意到站在凌子宜身後的蘇長歡，眸光微動，也明白了凌子宜為什麼出聲打斷侍衛的稱呼，恐怕是怕暴露身份，

  蘇長歡因一躲著蘇九笙，方才回到京中，多日奔波，睡到小廝來方醒，所以不認識長孫浩。

  「妹妹，這位公子是？」

  凌子宜聽長孫浩的稱呼便知他明白了，輕鬆一口氣「哥哥，是他救了我，他叫蘇文菫」

  長孫浩聞言，看了蘇長歡一眼，上前雙手抱揖「感謝公子救了舍妹，敢問公子府邸，在下改日登門重謝」

  蘇長歡回以一禮「公子客氣了，順便而已，在下也未曾做什麼，江湖閒雲野鶴之人，沒什麼高門貴府，登門道謝就不必了，既然公子來了，在下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走到凌子宜面前，眼眸含笑「姑娘，有緣再會」說罷揚長而去

  凌子宜也不與他朝呼，白了他一眼，心裡暗罵，真是個滿嘴謊言的傢伙，上次家裡還是世代為商，現在又成了江湖閒雲野鶴之人……

  長孫浩無意瞥到凌子宜的小女兒動作，心裡一緊，

  凌子宜見長孫浩看著她，心裡一動，聲音清冷，「皇兄，沒事回去吧」，說完臉色冷冷，出門而去，她知曉長孫浩對她的感情，但，她永遠不能，和他好好當兄妹……

  凌子宜走出好遠，長孫浩仍然站在原地，雙眼緊閉，拳頭緊攥，滿臉痛苦。

  他還記得那年，他的母后，堂堂靈尤國的女皇，滿臉慈愛，以他從未見過的溫柔，抱著懷裡的小女孩，告訴他，從今以後這便是他的妹妹了，靈尤國的公主，

  他當時不懂事，只覺得母親從未對他如此和顏悅色過，心裡微微氣惱，他知道，他的氣惱，是因為那個被包在粉紅襁褓里，享受他母后輕聲哄唱，還在不停啼哭的小人，擁有他所沒有的母愛，他便一直不親近小人

  直到凌子宜兩歲那年，他路過凌子宜寢殿門口，聽到小女孩不停的啼哭聲，無端讓他停下了腳步，他走進去，見小小的人從床塌之上滾落下來，爬在地上不停啼哭，他急忙上前，只見小小的人，嬌嫩的小腦袋上嗑起了一個紅腫的大包，在粉嫩的小臉上尤為醒目，小人不停啼哭，嬌小的手指緊緊攥著她的衣袖，他心裡頓時不知為何，不是幸災樂禍，而是淡淡的憐惜，

  隨後宮人趕來，他大聲斥責宮人擅離職守，還未待他發泄完怒意，一個巴掌狠狠的拍在他臉上，他怔怔的看著他急匆匆趕來的母后，那微紅的眼睛，著急的神色，滿臉的怒意，他呆住了，忘記了疼痛，

  他知道，微紅的眼眶，著急的神色，不是為了他，只有那滿臉的怒意，是為了他，呵呵，至少還願意給他一樣，哪怕是讓他心痛如斯，他也還有一點慶幸，至少，他的親生母親還沒有完全忘記他的存在，

  後面，他是如何離開小人宮殿的，他不知道，他只隱約記得，在他轉身時，床上的小人掙脫宮人，嬌嫩的聲音不停喊著哥哥，她幫他解釋，哭喊著要他留下，小人啼哭到嘶啞，用難聽的聲音叫著哥哥，卻讓他覺得這是世上最美妙的聲音，他也還記得，在他踏出宮門時，傳來了他母后溫柔而又殘忍的聲音「無袖乖啊，母后在這陪著你，你不需要他，離他遠一點」那一刻，他徹底失望了

  後來，小人兒總是躲過層層視線，跑來找他，嬌聲嬌語的叫他哥哥，他不理她，她就自己乖乖的坐在一旁，看著他，他偶爾忍不住，看她一眼，她就揮舞著小手，露出兩顆殘缺不堪的小虎牙，笑的像朵花一樣，他連忙收回視線，小人小嘴一癟，無力的達拉下手，低垂著小腦袋，但再他再次看過去之時，又恢復了那個生氣勃勃的小丫頭。

  儘管她每次都是被宮人找到，哭著被抱走，他每次都被母后派人責罰，警告，他們也還是一次次在一看，一揮中度過了三年，對他來說人生最美好的三年，她後面被抱走時，也不哭了，在宮人看不到的角度，對他眨眨眼，沒過多久，嬌俏的小人，又跑來了……

  後面，不知為何，母后也也不每次派人來了，他的宮裡，多了一個老太監，他知道哪是母后的心腹，每次，小人走後，他習慣性的走到暗房，默默的爬在木凳上，接受無情的鞭打，可那時，他心裡是開心的，小人知道他受傷，每次來悄悄帶很多東西，有用沒用的傷藥，好吃的零食，一點點給他送來，他還記得，有次小人將宮人放在宮殿裡鬧老鼠的藥，也給他帶來，他哭笑不得…，卻也收下，她不知，她即使送來了藥，她一走，他馬上又添了新傷，

  後來，責罰他的老太監都不忍心了，終於有一次，打完他給他上藥之時，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不讓她不要再來了，你完全可以阻止她的」

  他一笑，是啊，他完全可以阻止她，當時的小人，是那樣聽他的話，「公公，你知道嗎？她是我每天活著的希望，」

  老太監沒回話，當天晚上，去了他母后宮中，從此再沒來過他宮中，他的母后，也沒有再派人來。

  他當時很滿足，這樣，他就不會再被打了，他不怕痛，他只怕，小人兒看到他傷口，流下的眼淚……

  可是突然有一天，小人兒再也不來了，他等了好久，故意讓宮人放出他生病的消息，小人兒也再沒來過，

  那一刻，他害怕了，他去找她，她躲著不見，他就不停的找，

  後來，她不躲了，小人兒見他了，卻不是那樣嬌笑著叫他哥哥，讓他帶她玩，陪她說話，

  她恭恭敬敬命人擺茶，小小的身子有模有樣的端坐在主位上，一口一個皇兄……

  那一聲聲皇兄，讓他心裡的天地塌了，他打破茶盞，奔跑著出了宮殿，他去問母后，發生了什麼，母后眸光深沉的看著他，最後告訴他，這是他父親，欠她的，欠她一家的，他父親沒在了，要他來還，那一刻，他頭一次恨那個他從未見過面就去了的父親，是他，讓他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信仰……

  那天，他在大雨中嚎啕大哭了一整夜，知道沒有父親，他沒哭過，母后不待見他，他也沒哭過，受傷，他也沒哭過，這一刻，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