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舞弊上

  因人口重新統計導致鄉試錄取名額暴增，導致參與會試的舉子不再是往年1萬多人，而是接近兩萬人。

  可進士反而難考了，以前是3中1，現在競爭難度整整翻了1倍。

  因為閱卷工作量大增，導致放榜、殿試不得不延後。

  3月25是殿試問答，通過了殿試才是進士，此前考中者是貢士、副榜貢士，自然也有殿試不合格的落榜貢士。

  3月初十這日，經過24名考官班子綜合評點，選出的前十名試卷送到台城。這次評點出來的第1是會元，為了別像上1科那樣鬧笑話，會元自然就是狀元。

  又因為參考會試的舉子又太多，所以才改在十2日放榜。

  此時的南京已經有些熱了可以算是半隻腳踏入夏初，朱弘昭在台城真武道宮納涼。

  正榜、副榜這兩榜貢士選出7百人，每個人具體的資料都已在侍從司落戶，審查一遍後在根據廠衛調查資料，侍從司選出5人名單送到朱弘昭這裡。

  侍從司選出來的名單是他們認為可以補充到侍從司的人物，只有1定的參考價值，沒有什麼決定意義。

  雞鳴寺被改造成真武道宮1部分，那座大夥在《新白娘子傳奇》里見過的雷峰塔也成了真武道宮的建築，改名叫做伏魔塔。

  這座塔里，1襲粗布褂子，盤坐在窗前看著考官團隊送呈的名單，排在第1的又是劉若宰，第2吳偉業，第3是陳於泰，這兩個名字9讓他皺眉。

  劉若宰是誰9不用再說了，皇帝眼中的曾經情敵。

  吳偉業今年才十9，籍貫太倉，擅長作詩，張溥的學生。

  這是侍從司給的資料里記述的，他看到吳偉業這個名字9浮現了這最重要的幾個信息。

  考卷是糊名、謄抄後審的，考官認為可以中式又表現優異的會畫『〇』，最後比的就是誰的〇多。無法從字跡上認出參考者，可還有暗句這類東西在。

  所以朱弘昭不懷疑這兩個人考上來的過程，只是心中不滿意。

  至於第3名陳於泰，其父陳1敎是1省按察使司正使，嫡親兄長和族兄都是地方45品中級官員。宜興大族豪門出身，盧象升、周延儒的老鄉，還是周延儒這個主考官的姻親。

  這個人的膽量、見識都不錯，是侍從司唯一點名要的人。即便落榜未中式，侍從司也要這個人。

  選上來的3個人都是士林名流，讓朱弘昭非常的不滿意。他已經再3暗示，這次要選拔寒門出身的進士來補充捉襟見肘的官員儲備。

  曹化淳跪在一旁磨墨，看到劉若宰的名字，又看看皇帝陰鬱的表情。

  心中衡量再3，提著筆輕輕翻開劉若宰的原卷，很好的字……不過被曹化淳提筆在某個字邊上輕輕點了1下，1個小小的墨點緩緩乾燥。

  朱弘昭只是瞥了1眼，權當沒看到。

  曹化淳這麼1搞，劉若宰又完了。

  可吳偉業怎麼解決？

  見自家主子還愁眉不展，曹化淳也是侍從司里的內侍之1，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看重陳於泰。

  上1科拉了1個狀元余煌進入侍從司，這回還準備拉1個狀元進來。

  「吳偉業……」

  呢喃一聲，朱弘昭緩緩搖頭：「這是個什麼名字？」

  曹化淳抿嘴抬目：「主子，這名字得改。如今國朝中興氣吞萬里，點這麼個名字的人當狀元，寓意不好。」

  「多事！多嘴！」

  故作不快，朱弘昭卻是忍不住笑罵兩句，曹化淳放下筆拍著自己臉頰媚笑：「奴婢知錯了。」

  「也9你機靈，拿下去讓他們好好再看看，別在出差錯了。」

  曹化淳應了一聲，將1卷卷收好的原卷放入木盤中，爬起來端著咧嘴無聲笑著，趨步退出。

  塔下，主考官周延儒，3名副主考溫體仁、錢謙益、文震孟迎上來，笑呵呵拱手。

  畢竟總算是無差錯兢兢業業的把這事情辦好了，最後的殿試程序走完，該升官的升官，一切9穩妥了。

  對於1甲前3名的人物他們真的沒法子當眾更改，但2甲進士、3甲進士他們都是有信心向皇帝交差的。

  見曹化淳板著臉，這4人頓時心裡91咯噔，周延儒臉都苦成了花，就知道1甲3人會出問題。可這實在是太重要，尋常人在他們4人最後1輪的覆審中可以降低幾個〇，偏偏這3人遙遙領先，幾乎是眾所周知的前3甲。

  若他們再削去幾個〇，其他考官把風聲放出去，他們的名聲9徹底臭了。

  「主子萬歲爺口諭，爾等好好再看看，別在出差錯了。」

  4人跪拜行禮領旨，低頭目光交接，周延儒苦著臉問：「勞煩曹公公奔波了幾趟，不知……」

  說著眼皮子上翻看看塔頂，又看向曹化淳一臉的微笑，笑的勉強。

  他總覺得應該是他把陳於泰弄到了前3名，可他也沒法子，這傢伙考的太好，他想削幾個〇都沒理由。

  錢謙益在一旁笑吟吟看笑話，他是副主考還是《禮》這1經的主考，認出陳於泰的卷子，是他給了個特殊的加分，整整3個〇，比尋常考官多兩個！

  他估計周延儒也能認出陳於泰的卷子，以他對周延儒的了解必然懷私心多給1個〇，那其他人那裡陳於泰就是表現平平，也要比其他表現平平的卷子平白多出3個〇！

  〇是優秀，還有另外3種符號，×自然就是極差，可以抵消1個〇。在〇相等的情況下，統計另外兩個良與合格的數量。

  尋常考官1個〇，5經主考兩個〇，副主考加1個〇，主考官加兩個〇，這是基本加成。身為曾經的狀元公，誰敢否認周延儒的才情？自然也兼任著1個5經主考，所以周延儒手裡握著4個〇！

  想要給某人在某1道題給5個〇，則需要他們4人合計，通過後就能給5個。

  所以做好事不留名的錢謙益，狠狠地坑了周延儒1把。身為主考官，有間接姻親關係還是老鄉的陳於泰有不錯的成績，別說2甲，就是3甲進士，也有人敢罵周延儒徇私舞弊！

  似乎眼前進展出乎預料，錢謙益看來陳於泰極有可能成為1甲第2，榜眼公！

  這下周延儒跳進玄武湖，都洗不乾淨了！

  和主考團隊一樣，拆封后他們才知道劉若宰又頑強的以另一種文風躲過1劫，爬到綜合第1的位置上。雖然怕皇帝遷怒，可又礙於臉面不好意思再改，9硬著頭皮送呈上來。

  所以都斷定劉若宰又完了，可能狀元的帽子會落在吳偉業身上。

  他們都不覺得吳偉業有問題，雖然出身官宦家庭但也是落寞的官宦家庭，屬於籠統意義上的寒門。起碼與陳於泰相比，是真正的寒門。

  又因為吳偉業十9歲的大好年紀，出1個這麼年青的狀元公，也是國朝盛世的體現。

  所以4個人硬著頭皮來，也都存了腹稿。現在就是摸清楚1點脈絡，只要皇帝還要下手，他們9豁出臉面不好，也要將劉若宰搞下去！

  甚至曹化淳的壞主意，他們也敢弄。初審覆審後開原卷對號錄名時，又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情！

  面對周延儒的問題，曹化淳搖搖頭這人還是欠了1點擔當，早點冒風險背罵名把該處理的處理了，哪來這麼多的事情？

  拱拱手，語氣不耐煩道：「好好審審就是，咱家在這裡候著。」

  周延儒將接住的原卷遞給錢謙益，拱手：「那曹公公稍待。」

  曹化淳頷首：「有道是響鼓不用重錘，狀元公多多思量著總有好處。」

  「是極，聖人云吾日3省吾身，受教了。」

  周延儒拱手後退，心中思索，莫非是這是皇帝的暗示，對他有很大的期待？

  「探花郎留步則個。」

  曹化淳又喊住錢謙益，他可是知道皇帝有多喜歡錢謙益的那個關門弟子顧炎武，與故作平靜的錢謙益來到一旁走廊。

  曹化淳低聲道：「探花郎，吳偉業這名字咱家聽著不太吉利。而且歲數小，恐難服眾呀。」

  錢謙益不敢久談，只是拱手語氣也是平靜：「曹公公所慮倒是提醒了本官，確實該好好合計合計。」

  曹化淳頷首看著錢謙益背影，又搖搖頭，這是個依舊裝模作樣的人，還是徹底改過自我的真儒？

  轉身後，錢謙益對那邊望過來的周延儒等人露笑，心中發狠準備來1發更狠的。

  就在不遠處偏房裡，4個人圍坐在4方桌上，鋪開原卷首當其衝就是第1劉若宰的，那1點脫離在橫豎字跡範圍外的小墨點是那麼的顯目、刺目。

  幾個人互看1眼，還是溫體仁更不要臉1點，神情嚴肅道：「這司禮監謄抄時怎的9疏漏了？」

  不是他們沒在對號開卷錄名時疏忽，而是信任司禮監在前期檢查卷面整潔、謄抄的工作態度，這個墨點絕對與考官團隊沒關係。

  唔，1定是這樣。

  周延儒緩緩點頭：「如此疏忽惹得聖顏不快，大頭兒雖在司禮監，我等也有責任吶。照例處置如何？」

  文震孟搖頭：「不成，劉若宰若落榜，恐難向天下人交代。」

  畢竟人家是上1科殿試時卷面第1，只是死在了面聖問答這1關。

  文震孟還算有點顧忌，不敢像周延儒那麼心黑，直接因為卷面整潔問題判劉若宰死刑。

  他看向錢謙益，錢謙益垂眉沉吟良久，才緩緩說：「給個2甲47名吧。」

  上1科是考官團隊與皇帝沒有磨合，而且有自主性故意在會試名單里做手腳，反彈皇帝之前的種種大清洗，才鬧出1個笑話。

  這1科是上下通氣，基本上在朱弘昭的控制下進行的。所以會試的成績基本上能決定進士排名，後續殿試時就是給副榜貢士1個機會罷了。

  「2甲47名……」

  周延儒沉吟，看文震孟不反對，而溫體仁更是笑臉迎人誰的不得罪。只是神思1轉9明白了錢謙益的意思，給1個2甲最後1名，能給士林1個交代，也能羞辱劉若宰為皇帝出氣。

  又看1眼錢謙益，周延儒緩緩點頭：「可行。」

  錢謙益給了周延儒1個笑臉，笑的很快樂，惡作劇一般帶著絲絲天真。唔，周延儒感覺這人的笑容有點沒頭沒腦，還傻乎乎的。

  就是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