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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毒計(6)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裹著貂裘大氅,朱弘林拄著藤杖,這是水西將士送給他的,以廣西龍山大山峽那條千年古藤編織而成的。

  「將水西人盯緊,別鬧出不可收拾的荒唐事。」

  登車的路上,朱弘林扭頭對著衛隊說,1名衛士拱手稱喏,轉身離去。

  駐足,朱弘林對賀人龍道:「給周鑣傳話,今夜找個理由去慰問慰問黃宗羲,今天此人行為反常,出乎孤之預料。」

  賀人龍遲疑,要拱手詢問,朱弘林9邁步登上了戰車,不由愕然。

  派周鑣去黃宗羲那裡慰問?該怎麼派?是水西將士報復之前,還是報復之後?不說清楚,將周鑣現在派過去,趕上水西將士報復,說不好會被一起砍了。

  周鑣雖說只是1個王府9品教授,可人家是中樞送來的,還是刑部尚書周應秋的侄兒,9這麼稀里糊塗推過去?

  賀人龍遲疑,不敢擅作主張,靠近戰車拉住1位宦官:「張公公,千歲爺這是?」

  「呦?這麼明擺的事兒,賀儀正還看不明白?」

  這位宦官笑的和煦,讓人暖暖;若仔細看著眼眸子,則不會有絲毫暖意。

  遼王戰車緩緩離去,1隊隊護衛邁步,車騎噪雜,步伐咚咚。

  原地愣神片刻,賀人龍給自己臉上1巴掌:「糊塗!」

  遼王千歲都不在意周鑣遭遇風險,他在意個什麼勁兒?

  江邊宴會區域還在收拾零碎,銀色月華下明亮如晝,賀人龍尋到負責清理整頓工作的周鑣,原話傳遞下去。

  周鑣也愣了,看水西將士那架勢,今晚絕對有事情。

  他被公務困在這裡,否則早9去遼王那裡求情了,現在遼王讓他去慰問黃宗羲,不是把他往坑裡推?

  可他敢拒絕?

  拒絕王命?

  唔,周鑣吞口唾沫看向賀人龍,賀人龍笑吟吟也看著他,周鑣覺得自己拒絕,會被眼前這位當場砍了,只能拱手應命:「是,下官即刻9去。賀將軍,眼前的差事?」

  「一些桌椅毯子,不算大事,本將吩咐下去另差1人就能處置妥當。」

  重慶南城,軍營。

  1名名水西軍官脫了鮮艷的禮儀用甲,穿上戰甲趕往校場。

  校場中,水西組建的1個臨時儀仗營近3千人抵達這裡,35成群席地而坐。同樣駐紮在這座軍營的旗手衛千餘人被驚動,1個個站在營房前,等待著命令。

  旗手衛的指揮是曹變蛟,1點不給水西將士面子,重大3斤的大關刀扛在肩上,頂上戴著6瓣高尖猛虎立頂白旄戰盔,1個人來到點將台。

  「曹將軍,何事?」

  阿倫站在高台護欄前,雙手搭在護欄上吹風醒酒,扭頭看著曹變蛟,兩人也算是同病相憐。

  一聲悶響,大刀柱在地上,曹變蛟青澀面容露出笑意:「月色好,出來賞月。就是軍營擁擠,9想著來校場轉轉。只是沒想到,這裡這麼多人與咱有著一樣的愛好。」

  滿口胡話,軍營入夜宵禁更嚴格,亂闖最輕也是十軍棍。

  阿倫眨眨眼睛,道:「月亮圓,出來賞月的軍士多了些,本將怕出漏子就在這看著。曹將軍若有疑慮,本將可為賞月軍士擔保。」

  「那也勞煩安將軍為咱擔保擔保,本將也想出去看看風景。不過安將軍,重慶這地方雖有餘孽作亂,但無調令外出,武庫里的東西可動不得。」

  武庫里的自然是火器、軍士鎧甲以及遠程兵器。

  阿倫怔了怔,嘴角緩緩翹起,露出1口白牙,拍拍曹變蛟肩膀:「好兄弟,我們水西兒郎,認你這個兄弟!」

  勉強笑了笑,曹變蛟抬頭看著月亮道:「同為君父征戰,自然是兄弟。兄弟我,最恨的就是家賊。」

  銀色月華下,整個重慶明亮如晝,城外江水如同1條銀色光帶,曹變蛟肩上扛著大關刀,額間綁著白色孝帶,清晰的影子落在青石地面上跟著他同步運動,影子額間垂下的兩條孝帶也是清晰無比,很是靈動。

  關寧軍團叛亂,主將曹文詔遇害。為叔父報仇後,曹變蛟就被朱弘昭召進宮中擔任貼身宿衛,曹變蛟是金瓜武士之1。

  宮中當值的禁軍體系複雜,有各軍團的,也有錦衣禁軍、東廠禁軍之分,就連大漢將軍這種殿中當值的魁梧武士,也有紅盔將軍、白甲將軍之分,最高級別的就是紅盔將軍,即金瓜武士。

  本來安安分分跟在皇帝身邊,觀察理政方式,等待機會外放。可突然的,皇帝9讓他臨時帶著旗手衛兵丁參與護靈工作,隨同的還有水西將士。

  皇帝什麼話都沒說,曹變蛟理解了,朱弘林也理解了。以曹變蛟的血海深仇,讓他跟著水西將士來重慶與東林三代碰頭,皇帝的意思還用再說?

  北城,1座佛寺被遼王衛隊直接撞破大門,絲毫不搭理跪成1地的惶恐和尚,還有那些得救又羞愧的女子,朱弘林登上十丈高佛塔,坐在大椅上,面前親衛為他搭好6倍徑的觀鳥鏡,正對著南城驛館。

  寂靜的南城街道上,連夜裡打更的都沒有,除了不時的犬吠聲,還有冷漠、整齊的腳步聲。

  驛館,周鑣拜訪,黃宗羲趕緊迎接,現在他也知道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迫切想要了解一切消息。

  「太沖!」

  黃宗羲從屏風裡頭疾步走出,周鑣嚯的起身開口,又僵在那裡,神色複雜。

  黃宗羲他已經算是見過面了,現在完全可以脫身,早早離去。

  「仲馭兄深夜到訪,必有教誨,弟洗耳恭聽。」

  黃宗羲1個長揖倒地,抬著頭目光炯炯看著周鑣。

  咽1口唾沫,周鑣趕緊攙起黃宗羲,咬了咬舌尖,語速飛快:「深夜拜訪多有叨擾,然,甚是思念賢弟,想著好好暢談一番。愚兄便設了家宴,恐差人前來難顯誠意,怠慢了賢弟。故才親至,還請賢弟帶上二郎,到愚兄寒舍1聚,嘗嘗家鄉飯菜。」

  「兄長!」

  黃宗羲瞳孔猛縮,愣愣看著周鑣。

  「難道賢弟,連這點面子都不給?若認我這個愚鈍兄長,速速喚醒二郎,家中再敘!」

  周鑣急的跺腳,1把將黃宗羲拉到自己面前,咬牙低聲道:「快!你難不成讓想師尊絕後不成!」

  「可……」

  「少扯旁的!黃家門風,就在你與二郎身上!」

  見黃宗羲不言語,周鑣氣急罵道:「榆木腦袋!今夜已是必殺之局,死了也是白死!」

  「記住,帶上二郎9夠了,多了擔子太重,會害死愚兄!」

  東林三代,他周家9與黃家有世代師生情誼,至於其他人,與他周家有何干係!

  黃宗羲背著真病了的黃宗炎登上馬車,努力鎮定下來,與驛館的友人揮手告別。周鑣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姿態雍容拱手告別,登上馬車。

  釘了馬掌的馬蹄踩在青石街道上清脆作響,聲音悠悠傳的極遠,緩緩行進的馬車輕輕搖晃片刻,開始提速,飛快在南門大街上奔馳。

  「停!何人城中疾馳!」

  1班警役挑著燈籠,手持哨棒在路口大喝。

  「吁~!」

  周家老僕緊拉韁繩,馬匹吃痛長嘶,停了下來。

  馬車兩側掛著白底黑色『周』字燈籠,老僕道:「我家老爺乃遼王府教授,奉王命拜訪友人,歸家心切故而疾馳。」

  「口說無憑!」

  警役打扮的軍士圍住馬車,雙手緊握哨棒做刺擊姿態,為首軍官拱手:「還請周教授露面,我等也好放行。」

  揭開布簾,周鑣探出腦袋看著一根根指過來的哨棒,笑道:「怎麼,連本官的招牌也不認得?」

  「小的駑鈍,是新來的。還請周教授出示告身,方便弟兄們辦事。」

  「混帳!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查本官的告身!」

  「周教授有所不知,遼王千歲幕府遣人通報,說是楊家餘孽混入城中,欲在中秋佳節行大逆之事。我等辦差,不得不謹慎從事。」

  周鑣眼皮連跳,心律不齊,一切都準備好了,王爺卻派他去驛館,難道想殺他?

  陰著臉,對著眼前警役一副怒容,將袖囊中的告身、腰帶上的官印一起取出,遞給眼前警役伍長。

  「難保周教授被賊人挾持,容小的查查車內。」

  「呵!蹬鼻子上臉,明日本官要去衙門,好好討個公道!」

  周鑣揭開車簾,這伍長挑著白底黑色『警役』兩字燈籠探進來,看了看,沒看出什麼,又給旁邊手下打眼色。

  馬車左右各有兩名警役揭開車窗探頭看著,馬車裡只有周鑣1個,斜躺在被褥上,身邊放著小桌,擺著燈籠和茶點,以及1本倒扣看到1半的書。

  「小的多有冒犯,還望周教授見諒海涵。」

  看著拱手的警役伍長,周鑣咧嘴冷笑,兩手臂撐著探出頭,看了看這警役伍長臂章,笑道:「伍長孟葵?這是個什麼破名字?咱記著了,明日府衙門見。」

  「心存大明,向日之葵,不好麼?」

  這伍長反問一句,笑笑後退,揮手。

  警役讓開道路,周鑣盯了這伍長片刻,1哼:「駕車。」

  老僕揮鞭,馬車噠噠前進,向著北城周鑣臨時官邸趕去。

  待走遠了,南城大街兩側胡同里,曹變蛟扛著大關刀走出來,阿倫跟在他身邊,手裡提著1把朴刀。

  南門大街黑壓壓的人群,拿的都是5花8門的兵器,不是正規制式兵器。

  南城驛館周邊街道、胡同里,巡哨的警役先後圍過來。

  「要開始了。」

  北城佛塔,朱弘林嘴角翹起,目綻寒光,雙目眥圓靜靜用觀鳥鏡盯著,輕輕移動鏡頭,看到頭系孝帶的曹變蛟,水西將士沒有這種傳統,而且鶴立雞群的曹變蛟,以及招牌大關刀,很是顯目。

  看到曹變蛟,朱弘林笑容更甚:「二郎沒白栽培這小子,是個忠義人。」

  「可不是?萬歲爺的眼光,數遍天下,9比太祖爺差1點點。」

  一旁貼身宦官拍著馬屁,至於成祖,當著實權藩王面前提成祖,這不是故意找茬是什麼?

  「會說話,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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