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張獻忠的大將軍夢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遼王朱弘林看著作戰示意圖,道:「急躁了。」
楊肇基坐在一旁,神色愕然,他已經夠保守了,可以說是步步為營去打的。
朱弘林沒有經歷過戰爭,更沒有在前線生活過,可他懂朱弘昭的意思,打仗必須要留下足夠的後路,這後路不僅是撤退的路,也意味著堅守待援的輜重。
現在的軍隊作戰方式,在朱弘林看來存在著嚴重的浪費。雖然沒有實際作戰經驗,可他也知道擊潰敵軍的重要性。只要擊潰敵軍,就是一場收割。
以現在野戰軍的配置,1輪兇猛火力足以擊潰雜軍的戰鬥意志。然而,因為撫恤及軍功計算規則的原因,在西北這片多山丘陵密集的地形作戰時,很少能完成速戰速勝,很少投入騎軍力量進行收割。都是靠著火器消磨對方的生力,非常的消耗彈藥。
現在的軍士是人命,戰死、殘疾1個撫恤前後成本相當於5兩;不能像以前那麼任性使用,不拿軍士的命當命。
軍功計算計首級功,更重整體戰果,相同的斬獲,自身損失的越少,軍功相對而言含金量越高。為了減少損失,戰鬥方式都是很保守的。
在這種風氣下,楊肇基做的計劃也是如此,層層推進,緩緩經營,3線互為犄角,向著高原平推。
他想不通,這種保守到可以算是窩囊、耗時耗力的布局,怎麼還激進了?
見他疑惑,朱弘林道:「甘肅鎮西寧1路無需進軍,留偏師駐紮西寧即可;秦軍出兩營走岷州衛,四川這邊改1路為兩路。」
「遼王千歲的意思是松藩?」
「對,孤認為今年打下松藩,捋順後,徐徐前進步步蠶食才是緊要。3線齊進,戰局鋪的過寬,又道路艱難,聯繫不便且不知地利,容易出漏子。」
楊肇基撫須,他感覺遼王要給川軍爭功,將總體前進的戰線改為南路為主川軍為主。他的計劃是甘肅西寧1路,陝西岷州1路,四川1路,3路齊進造成極大的攻勢壓力,拉攏吃疼的土司,用土司來消耗土司,儘可能的減少軍士傷亡。
他也明白遼王口中急躁的意義所指,指的是1口氣吃掉朵干太急了,先理平松藩,由南向北步步蠶食。將獅子張口,改成巨蛇探頭,將主力由秦軍改為川軍。
或許,遼王是不願意過早結束朵干戰事,想要保留兵權?
楊肇基想著這些,眉頭皺著:「千歲爺,這與君父、將府既定的方案不符。」
「與朝廷打交道的事情,孤扛著。蘭州鐵路還未修通,後方彈藥轉運困難。場面鋪開固然有優勢,可對後勤的壓力太大了。在這猝然平定土司,這些人長不了大記性。整個陝西、西北受災嚴重,需要兩年時間休緩元氣。此時,只有四川有力量用兵,與其拉長補給線,不如9近攻下松藩,以松藩為練兵之地。」
他說著,手指在西寧、岷州、武都、劍門之間畫1條線,補給線太長了。
西北現在糧食問題靠土豆解決,可土豆當軍糧只能作為輔糧,是不能做主糧的。所謂的3路齊進,所需要的糧食要從四川運,彈藥的補給線更長。
他覺得划不來,這買賣虧。
和所有人一樣,遼王也不覺設立青海省有什麼必要,現在的形勢設立甘肅省已經成熟,甘肅鎮周邊反對的土司吃了敗仗,自然不會在這件事情和朝廷繼續鬧彆扭。
他的意思和大部分人一樣,沒必要去打朵干都司、烏斯藏都司,都是窮山僻壤,要產出沒產出,要人口沒人口,打下後還要修路等一系列麻煩事,純屬嫌自己包袱不夠重。
感覺按著原來的羈縻制度就好,成本小,定期收益也是有的,沒必要這麼鬧騰。他這樣想,高原上的人也這麼想。
都覺得這窮山溝,也不產金銀、稻米,應該不會被朝廷盯上。在兩河口寨打了敗仗,被楊肇基大迂迴俘獲兩萬多部眾,現在這些土司又湊上來贖人,1點危機感都沒有。
這也難怪,看大明曆次的地圖,感覺非常的小。對於烏斯藏、朵干都司這偏遠的破落地方用的筆墨真的不多,兩個地方實際面積足足比河南、山東、南直隸加起來還要大,可在歷代地圖上這兩個因為缺乏測繪,所以畫的9很小很窄。
這也難怪,朝廷是根據這兩個地方大致的人口數量,根據內地的人口占地比例來畫的,導致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烏斯藏都司、朵干都司加起來還不如雲南大。
平原人口是無法想想山區人口生活的困難,又都很難想像高原上的生活困頓以及地廣人稀到了何等大的比例。
面對這樣的窮地方,皇帝還想要,朱弘林只當是二郎好大喜功,想要從建制上,將羈縻土地納入正式的體系中。
唔,皇帝的面子需求……很多人都這麼認為。反正朝廷不缺錢,皇室不缺錢,想打那就去打吧。
可遼王小時候窮慣了,他沒有像楊肇基猜測的那樣想那麼多,他只知道進攻的後勤壓力壓在四川頭上,北邊西寧戰線沒必要開闢。他只想就近打下松藩,徹底弄穩妥,在1步步往前推。
沒法子,窮慣了,捨不得大筆的燒銀子。
遼王是川陝聯軍總指揮,總轄一切出征序列的軍隊,人家是皇帝的兄弟想怎麼打9怎麼打,背責任的話都說出口了,楊肇基還能說什麼?
川陝都司府、軍隊的責任就是抽調精幹人手為遼王組建參軍、典軍、後勤3司,將遼王想要的軍隊調撥過來,就是這麼點責任,沒有插手前線的權力。
將新的作戰思路交代下去,由3司負責推衍細化,遼王則接受蘭州戰役立下大功的張獻忠、岳文魁兩人。
張獻忠今年2歲,身材高瘦,卻攢下3捋3寸長泛黃鬍鬚,鬍鬚映襯下,使得整個人顯得格外英武。
岳文魁人近中年,歲數大了才在西北軍改的時候編入警固役。這回立下戰功,表現勇悍編入現役。
兩個人由部將升格,按規矩要去宮裡擔任宿衛軍官最少半年時間後,才會正式升任。但表現過於出彩,讓朱弘昭送到了遼王這裡。
「末將張獻忠、岳文魁,拜見遼王千歲,恭祝千歲爺安康如意。」
兩將單膝跪地,另1個反正有功的棋牌台吉還在整編所部,會帶1個營的騎軍來這邊戴罪立功,也是給他的1條上升渠道。
斜躺著,朱弘林拿著蒲扇扇著,道:「2位將軍趕路幸苦了,取些酸梅湯來。」
「為國事,萬死不辭,談何辛苦。」
按著禮儀教導,兩個人同聲回答,隨後落座在右首。
朱弘林將王府教授遞來的軍籍堪合放在桌上,沒去看兩人屢歷,學著朱以溯的作風,看著張獻忠道:「張獻忠,好名字。說說從軍的過程,讓孤了解了解我大明的勇士。」
雙手接過酸梅湯,張獻忠飲1口渾身打哆嗦,牙根子都酸軟了,捏著袍袖擦拭嘴角:「回稟千歲爺,末將本是延綏鎮定邊營慶陽衛軍余,少時家裡殷實入學讀書,後父兄戰歿遼東,家境破落。十6時出門闖蕩,君父征遼時投軍延綏,砍了3個真虜,上司賞識保舉入了宮在瓊華宮做事。」
「新軍,陣斬3名鎮虜,真乃豪勇之士。」
面對遼王的誇讚,張獻忠只是含蓄笑笑,難道要說十6歲在外面跑是因為成丁了,不跑就要入軍當牲口?
他羨慕晉商的優渥小日子,努力向晉商靠攏,背著背簍裝著布匹捎帶私鹽日子也過的下。可晉商的結局他是輕言目睹的,看到神機營的英姿,說查抄就查抄絕無2話,頓時感覺還是當兵拿刀子的比拿算盤的威風。
當時整個西北連貨郎都不敢出門,擔心被當場晉商餘孽給宰了。本以為風波可以過去,結果哲宗皇帝遇刺,掀起第2波清洗,張獻忠是徹底破產沒活路了,才放棄商人安逸的富貴夢,餓著肚皮進了軍營。
他現在,就一門心思想著殺上去,當個大將軍。他覺得自己本錢不錯,長得好,有勇力,敢拼命,又是在征遼戰役前投的軍,還去宮裡瓊華宮當過百姓口中的大內侍衛,認識很多的人,感覺以後運氣真來了,當個大將軍也是正常的。
朱弘林又詢問岳文魁,相對於紙面上的東西,他喜歡這種方式,可以從對方言辭上分析這個人,給對方介紹自己的機會,更是一種恩寵的表現。
「末將祖籍河南湯陰,乃忠武鄂王十八代孫。」
咬牙,漲紅了臉岳文魁說著軍籍堪合上沒有的信息,連他的鄉人都不信岳王的子孫會混到邊塞去吃沙子。能不能引起這位位高權重的遼王千歲關注,直接決定他這1家子能不能有個好前程。
國朝不缺精兵良將,他又歲數大了已不是張獻忠這類黃金年紀,必須1炮打響讓遼王記住他,進而給他的兒子岳鎮邦鋪平晉身之路。
「哦?岳王后裔?」
朱弘林神情動容,國朝對岳飛可是很推崇的。岳飛的諡號是武穆,武臣排在第2的諡號,後來韓世忠的子孫要北伐做政治動員,因為政治原因追封舊將鼓舞軍民士氣,於是岳飛的諡號拔高到忠武,是武臣頂尖諡號。與諸葛亮的諡號一樣,都是忠武。
努力強作鎮定,一副子弟不肖給先祖抹黑的感慨,岳文魁講述家世。
他祖父岳大舟於萬曆早期隨軍屯臨洮府,率領家丁開墾皇帝於是致富;他父岳仲武於萬曆2年入軍旅任職於莊浪衛永泰堡,喜歡這邊的環境便攜家眷定居於永泰堡,岳文魁先是襲職於永泰堡,後來調任安家於蘭州。
這種事情朱弘林是相信的,家世這種東西官場上很少有人作假,按著家譜去查,敗露後基本上前途9毀了。
這個人敢說,那就表明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