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入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雨幕中,鳳儀門大街口,陳策1襲金甲,披風、戎袍俱已濕透,頭上帶著猛虎立頂高尖6瓣戰盔,盼望著。
預期中計劃的禮炮、龐大的聲樂班子都讓朱弘昭取消了,他可不想讓炮聲將自家小崽子震死或嚇死。
頂著細雨,朱弘昭下船登馬,身後侍從司成員悉數上馬,簇擁著皇帝。
「這就是南京?」
駐馬,朱弘昭看著若隱若現的人海,看著東邊蔥蔥鬱郁,旌旗林立的獅子山。
趕赴西南時,他路過這裡,稍稍停留的機會都不給他,下船都不許。南京就是如此的重要,對於天下人心有著一種號召,當時誰都怕他揮兵占據南京。
說是所部大軍在南京換裝,當時南京提供的武備提前運到武漢,根本不給他駐留南京的1點機會。
可現在,他終於踏到這南京城牆前。
這是他第1次來南京,這裡的仇恨流淌在他血液里,至死方休。
面容肅穆,雨水從高尖戰盔大檐上滑落,他的目光掃過1名名渾身濕透,站的挺直的軍士,他們的脊樑才是民族的脊樑。
左手牽著馬韁,他右手按在懸在腰後的刀柄,目光與1名名軍士做著接觸,一片片赤誠的目光,讓他心中一片安寧。
國家要割爛肉爛瘡,要抵禦外辱,只能靠這把刀子。
1路向南,鳳儀門大街口,陳策領著青州軍團大小將佐3餘人仰頭看著,靜靜等著。
走近了,陳策忍不住出列上前,跪倒在青石地面上:「臣陳策,恭迎主子回宮!」
勒馬,朱弘昭眨眨眼睛:「阿策,起來,抬頭,讓咱看看。」
「哎!」
陳策起身,解開盔帶懷裡抱著頭盔,仰頭看著朱弘昭,鼻子酸酸。
不再是那個十七歲青澀的少年,擺在面前的是1個面容沉毅,留著淡淡8字須的英武青年。
哈1口氣,朱弘昭仰頭眨著眼睛,雨絲拂面:「苦了阿策,牽馬,咱回家。」
「為公子,算不得苦。南京什麼都好,就是懷念以前的老弟兄,也掛念公子。」
陳策仰著頭,嘴角咧著1口白牙,眼角淌著淚水。
在南京,他太憋屈了,有什麼話都不敢說,整日睡在軍營里,常常夜夜驚醒。若是在塞外苦寒之地也9罷了,守著秦淮、拒絕種種邀請,他的日子才更顯得幸苦。
「我也掛念呀,王克奴他們會定期入南京輪番戍衛,到時候慢慢再聚,1個都少不了。」
陳策點著頭,1手牽著馬韁,1手提著頭盔,吸吸鼻子在前牽著。
迎接皇帝車駕的事情全由青州軍團負責,1路送到長安西街為止。
南京籠統範圍上的北城屬於上元縣,範圍非常的大,涵蓋大半城池及江邊附城而居的村鎮;南城及秦淮範圍屬於江寧縣,是最繁華的1部分。
城牆圍繞占地面積而言,南京比北京還要大,可居住面積卻不多。
入了鳳儀門,陳策講述著南京的變化,正德年間北京人口正式趕超南京。整個南京在明初時就是1座大軍營,整個北城屬於外城範疇,以軍營、糧倉居多。如今民居成片,人口稠密。
南京的皇城,更是1座大軍營。北京皇城內駐紮的是西苑淨軍,南京皇城在明初時,駐紮著羽林左衛、羽林右衛兩支宿衛大軍,皇城北與玄武湖之間還有府軍左衛,西長安街又有府軍前衛、府軍衛營區,徹底的1座軍事要塞。
不要小看皇城裡羽林左衛、右衛的營區範圍,合起來的總占地面積比南京宮城還要大。裡面駐紮的也不是兩個衛,按現在的話來說,住的是兩支軍團。
寬8丈的主幹街道上,陳策指著1處處地名,只有北城他是熟悉的。北城依舊是大軍駐紮地,1座座軍營基本上在主幹街道上連著的。
說的誇張1點,北京、南京的城池占地面積,比西夷某些小國國土面積還大。
後面的車輛里,張嫣隔著素紗帳幔,端坐著在床榻上,披著比甲頭戴鳳冠,雙手抱著暖手銅香爐,緊咬著牙關。
昨夜,這裡很多人都被殺了,死不瞑目,連自己死的原因都不知道。
可張嫣依舊手心發涼,渾身發涼,心驚膽戰。
前面的車裡,寬大車廂里,李秀娘看著銅爐,正熬煮著薑湯。皇帝逞能要淋雨,與將士同甘共苦,她能做的就是熬煮1鍋新鮮薑湯。
李幼娘隔著帳幔看著4周,只覺得處處新奇,南京就是不一樣,這裡的雨,都要比北京來的柔軟、好聽。似乎連雨水的味道,都要比北京的清甜。
後續車輛里,寧貴妃抱著朱慈煊,打量著朦朧隱約的景色,只覺得天下真大。不是西南的群山烏江1隅,也不是北京皇城巴掌大的地方。
這裡濕潤的氣候,讓她嗅著渾身都舒坦。
西長安街,不斷有騎士來通報消息,在這裡迎接的相府、將府、法司3套班子近千人。當首的是葉向高、史繼偕、鍾羽正、秦良玉和魏國公徐弘基5人。
撐著傘踱步,葉向高臉色不快。
現在皇帝真不該來,這麼大的雨,根本無法舉行隆盛的儀式。而且昨夜那麼大的動靜,將南京人嚇壞了,等緩兩天,皇帝再來,盛大的典禮,熱情的子民,上下膺服,多好的局面?
非要現在來,還騎著馬淋雨,實在是胡鬧。
他是操碎了心,可這麼點小事皇帝都要由著性子來,他不能不頭疼。
西長安街東頭,是長安右門,劉時敏領著24監成員在這裡等待。趙期淋不得雨,經歷過1回刺殺,別說淋雨,下雨時9渾身不舒服。
「老祖宗,主子萬歲爺淋雨來著,與士民軍士共苦。前邊那些,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1名直殿監太監指著西長安街盡頭,語氣忿忿。
「3司諸公為國辛勞,歲數大了,難不成你想逼著他們淋雨患病?這種心思要不得,耐著性子等著吧。」
長江上,隨皇帝而來的宿衛諸營、6韜軍團以及大量銀錢輜重、行李還在緩緩卸運,看架勢沒有1天時間是不夠的。
南巡幾乎把北京搬空了,《永樂大典》也謄抄了1部運往南京。《永樂大典》的原稿就在南京,打雷失火燒沒了。正是這場大火才讓《永樂大典》又謄抄了1份,但1份還是毀於北京火災。
天啟的陵墓里有一套,北京一套,南京一套。北京那裡還在繼續謄抄,在山東安陵地宮修建好後,會放到安陵一套。以後的西京,自然也需要一套。
朱弘昭儘可能的用一切辦法,將一切資料儲存下來。朝廷各司要銷毀的檔案,他也一概封存妥善保管,準備形成定製。凡是任期內的中樞文檔,1律封存作為陪葬品跟著皇帝埋在一起。
等政局徹底穩定後,朱弘昭也準備再修1部《大典》。
為了杜絕大多數糟粕,山東那邊的帳徹底算完後,以孟學、心學子弟為主,以孟弘略為總編纂,將這件事做好。
西長安街街口,朱弘昭看著一片片的鮮艷紙傘在青灰背景下覺得格外刺目,道:「阿策,跑起來。」
「哎!」
拉著韁繩,陳策開始奔跑,踩著1團團水花,張嘴喘著大氣。
葉向高等人神情愕然,看著皇帝與陳策跑過去,馬蹄噠噠。
將府班子裡,何沖挑眉,丟了手中紙傘,揮臂:「跟上。」
將府大半將領丟了紙傘,跟著侍從司的馬隊小跑,一片甲葉碰撞聲,清脆作響。
「堂堂正1品大將軍,成何體統!」
葉向高手杖敲著地面咚咚作響,不好說皇帝,只能罵何沖。自武宗南巡過1回後,百年了,南巡1回,5京體系設立,多大的事情,皇帝竟然這麼荒唐,由著性子來。
盛大的典禮是必須的,花再多的錢也不是問題,這是彰顯國威隆盛的必要手段。可皇帝瞎胡鬧,根本不給江南人面子,想來就來,連個儀式都不搞。
很多官員嘆息,擔心皇帝性子朝著武宗皇帝發展,武宗皇帝絕對是大明曆代皇帝排行第3聰慧的人,就是1門心思放不到正途上,喜歡由著性子來。
當今可比武宗皇帝厲害多了,若走偏了,雖說國事安穩,可官員休想安穩過日子。
武宗時期3楊治政,政局安穩,可武宗的胡鬧任性,實在是太折騰人了。
「嘿嘿!」
魏國公徐弘基笑了笑,帶著勛戚班子跟著向長安右門走,再胡鬧,該有的宴會免不了。
站在相府班子裡的孫傳庭臉色也黑了黑,皇帝的任性的表現純粹就是打臉,他作為帝師壓力很大。
他也沒法子,他和陳策在南京坐鎮3年,只能綏靖,不敢搞什麼刺激的舉措,一切以穩定為主。
長安右門進去朝北是承天門、端門,北京承天門朝南對應的是大明門,南京承天門對應的是洪武門,洪武門南就是正陽門,出正陽門就是玄真觀、山川壇等秦淮北岸。
唔,看南京布局時朱弘昭9感嘆南京皇城的方便,故此為什麼要往死整頓秦淮?將背后庄家洗掉,換成宮裡人,豈不是順心順手?
相對於北京皇城、宮城,南京的9顯得有些寒酸了,甚至連齊王府都比不上。
占地面積決定了建築規模,也沒法子。
朱弘昭於端門下馬,抬頭仰望著門樓,咧嘴笑著。
理順江南問題後,他的壓力就能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