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秦淮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陳子龍悠然而醒,不見了陳寬,出了船艙伸著懶腰,見花船與另1艘花船並行緊挨著,甲板上1眾早起的名妓談著昨夜經歷,或者來說很多都是熬夜至今,天色不大亮是不會入眠的。
陳子龍揉著臉,上前口呼諸位姐姐。能混到有花船這1層次,這些名妓歲數最小也在十7,大1點的接近2。
秦淮之上競爭激烈,尋常都是十三歲出道,十八九退休。下半輩子能過什麼樣的生活,就取決於這34年之間。
揚州地區養瘦馬成風,這地方多美女不僅是因為水土養人,更因為各地人販子會將資質出眾的女童運到揚州出手。美女資源是聚集、囤積而來的,就如同後世湘女質量突增,是因為湘軍搶了南京周圍女子的原因,搶起來可不是1個兩個。
曾國藩曾剃頭,學著戚繼光的兵法發家,所部軍紀重在戰時,平時9呵呵了。
我大清說來可笑,後期的曾國藩的湘軍、左宗棠的楚軍,李鴻章的淮軍都是鄉勇團練性質,不是正規軍,不是綠營編制。
整個大清對外戰爭,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全國總動員,對總動員產生後果的恐懼,超過對西洋人的。
很簡單的道理,他們怕漢人掌握軍權。後來不得不近代化,練出來的新軍直接埋葬了他們。從那之後,看看北洋時期、軍閥混戰時期的動員能力,拉出來的兵不要太多。
還是說瘦馬這個行業,挑選俊秀的女童養著,根據資質進行相關教育。一般分為3等,最上等的女童教授歌舞詩詞,種種上得了廳堂的技藝。她們的去處也是最激烈的,要麼出山前賣給士紳,成為士紳、官員交際的一種義妹、義女用來拉近彼此關係。這1批人的命運是最好,最安穩的。
當然,往外賣的最佳年紀是十三歲,過了十四歲行情就會變差。賣不出去,9賣到秦淮各歌樓。
當然,人是會長裂的,同一批受同等教育的,若是長殘了,也是去秦淮。前者可以得到各歌樓的鼓吹,經營其形象。
這是個看臉的世道,長殘的這批只能成為尋常,以後生活只能靠自己打拼,無法得到太多資源扶持。
當然,時機合適很多非常優異的少女被士紳買走,頂替自己的女兒,參加皇室選秀。或者掛著良家女的名聲,由宗人府隨意牽紅線送到宗室那裡。用1個『漂亮』的女兒,綁架1個優秀的女婿,或者抬高門第,不虧。
按照現在的行情,揚州明面上成交價錢最高的是9百5兩,尋常絕色少女也9撐死5兩。不要覺得低,很多人也覺得這個價錢太高了。要知道,同時期刊行的《金瓶梅》主角之1的潘金蓮,價錢也才十兩。王家屏寫這本書,必然有原型人物。
唔,或許『潘金蓮』有足夠的資質,卻沒經歷過成系統的培養,賣給武大時又是2手,所以價值與相貌相差極大。
針對瘦馬的培育,以及秦淮體系,可以想想某棒子國的美腿時代,其實都是一樣的運營體系。
除了頂尖這一批外,中等的教授歌舞、禮儀規矩,是給士紳們培養的。同理,十4歲前賣不出去,也會賣到秦淮。
最後1批屬於不賺錢的,多由官營教坊司來做,教授這些女子算帳、烹飪、女紅等等居家主婦必備技能,提供給民間所用。
已經說了很多次,大明此時流行富婚,兩家再窮也要把婚禮辦的出彩。這關係家族今後能否抬起頭,是涉及到祖先顏面與子孫聲譽的事情。
所以結婚的成本很大,流行換婚、童養媳,更流行買1個培養好的媳婦。
對了,養瘦馬可不僅僅限於漂亮的女童,俊秀非常的男童也是很搶手的……
9因為種種,秦淮上競爭激烈的同時,也是很團結的。
世道對她們而言是充滿惡意的,全是身不由己,能依靠的只能是身邊的姐妹。
混在1堆清香脂粉之間,陳子龍1口1個姐姐,遇到相好的9親1口,一起嬉戲,調笑。陳子龍有1顆敏感的心,他多愁善感有壯志,時常反思自己的人性,以己度人,他把這裡的女人真心當人看。
彼此輕薄,嬉戲都是常事,她們每一個幾乎都是踩著上百姐妹的屍體上來的,每1個都都慘烈淘汰機制中殘存的精英。
太多的悲劇在她們身邊發生,所以除了自殺的,殘存的都是性情堅毅,對很多事情看開了,又懷著1顆純真的夢想,靠這個夢維持著生活的動力。
對很多女子而言,這個夢就是一切。當山河破碎,種種傳說中的人物卑躬屈膝後,她們的夢破了,大量的殉國、殉自己的夢。
論才智機敏,她們不比士子差,慘烈的淘汰機制下,最後混出頭的這批女人,都是人精。按照遼王的話來說,讓她們去當知縣,肯定乾的非常好……
因為她們的機敏,也因為懷著純真的夢,遇到心性赤誠的陳子龍,坐到一起喝酒,花前月下談論人生哲理等等,都是很愉悅的事情,她們喜歡陳子龍。
陳子龍不僅當她們是人,還尊敬她們。這不並妨礙彼此遇到後摟摟抱抱,一起大被同眠。精神上的交流有共鳴,彼此又是自由之身,做什麼自然不需要顧慮太多。穿上了衣服,1個還是姐姐,去過自己的生活;1個還是弟弟,繼續自己的思索。
頭枕在1位姐姐大腿上,這位名妓握著手絹對笑容坦然,閉眼假寐沉吟的陳子龍輕輕擦拭著臉頰,好不容易將陳子龍逮到,不做1首詩9別想離開。
都等待著,作為主人,也是一幫姐妹的核心骨,楚離去艙里取酒。
昨夜,朱弘昭帶來的酒沒喝完,就讓李成棟送給了楚離。他奉皇帝的命令給錢,可楚離看在陳子龍的面子上堅決不收,只能給些酒。
這些酒,對李成棟來說是隨時都能喝的水,然而對民間而言,是萬金難求的御酒。
宮裡的御酒傳統上有兩種,一種是地方特產5谷、名泉釀造的貢酒送到宮裡;另一種是宮裡酒場在勾兌,泡成的養生藥酒。
現在的御酒多了一種,由皇帝帶人釀的,組織宮女們釀酒;大軍出征讓將領出工釀酒,有喜事釀酒,甚至國子監組織監生釀酒窖藏,等鄉試時壯行;都是宮裡人釀的,皇帝喝的,含有種種寓意。或許口感上比不上特色地方釀的。可酒這種東西,喝的可不僅僅是味道。如茶一樣,喝的是身份。
飲了滿滿1杯,陳子龍抿著嘴,看著周圍披紅戴綠的諸位姐姐,搖頭念著:「做首《長相思》,徐州雲龍山所見。」
他枕著腿,隔著江水,看著雲龍山周邊如林旌旗,聲線低沉:「黛眉收,翠鬟流,厭損芳波1段愁,愁時夢未休。山浮浮,水悠悠,欲問行云何處留?有人天際頭。」
念完,輕輕一嘆,咧嘴一笑自問:「有人天際頭,何人?」
楚離掐了他1把,抖開扇子給他扇著:「姐姐不知何許人,只知此人又在夢中。」
「大樽弟弟還是這般,見了姐姐總是煩愁,下回再這般,姐姐可不依。」
1位名妓嗔怒,也是微微一嘆,與她們在一起,陳子龍盡做愁、夢主題的詩詞也是由心而發。當即有名妓彈奏長相思曲子,試著唱了起來,聲音婉轉哀愁,歌詞於愁夢之間嚮往著逍遙。
鋪好的桌案上,陳子龍抿著笑容,開始書寫這首詞,一遍遍,蓋印畫押,題字送某位姐姐為念等等。
他能做壯詞,十4歲時入京,觀看軍隊操練,寫了燕趙薊遼為題詩詞2餘首,滿腔怨恨軍事疲軟。
當時的水準不算高,也不要高估朱弘昭的欣賞水平,只覺得陳子龍的詩和脾氣,簡明易懂,合他口味,9收藏了原作……
當然,皇帝的收藏品味怎麼能這麼低?1定是欣賞陳子龍的少年銳意,看重的是銳氣,唔,1定是這樣的。
這裡大軍啟程,南通州張溥等人1宿難眠,商議著。
為了讓他們放心商議早早做出決定,周圍的看管都被撤走。
1早1同洗漱的3司成員碰頭,誰都沒有搬出去住,誰接觸外人等於給自己惹禍,都是同吃同住一起工作。
大理寺少卿張慎言很受朱弘昭看重,天啟寄以厚望的京東開荒計劃成了泡影。然而有1個人沒有參與這場計劃,卻組織遼地難民以民屯方式開出5千頃良田,這個人就是山西人張慎言。
在山西籍官員大面積跟著晉商沉船、避嫌致仕中,張慎言步步高升,十分顯目。
昨夜,周應秋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是很冒風險的,也是唯一的法子,光明正大的說了,讓所有人都知道,想死想活全在復社選擇。他們要死,朝廷只能成全;朝廷沒有殺他們,殺你們的心思,真動刀子時,別怨天尤人。
早餐,張慎言攪著小米粥,端著老家帶來的老陳醋將白粥染紅,稀溜溜喝了起來。
一旁用餐的周應秋和周道登都是南人,周道登是蘇州吳江人,周應秋是南直隸金壇人,吃著揚州清淡微甜的早點,滋滋有味。兩人覺得張慎言是異端,那粥酸的刺眼,能喝?
看著江南的清淡無味菜點,張慎言也覺得他們是異端,這東西能吃?
早點匆匆結束,與復社攤牌的時候到了。
從本性而來說,現在的朝臣1個比1個殺性大,很想再造乾坤。
什麼鄉情、師生感情,真把官場以外的士紳掃乾淨了,空出那麼大的盤子,可都是這些官場中人的紅利!
可皇帝不願意,將府都沒脾氣,他們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