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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講故事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秦良玉掛著披風,左手按著腰間懸掛尚方劍,右手拿著木勺攪著鍋,清水裡米粒1層層,軍中伙夫抬著竹籃過來,將切碎的羊肉粒散入鍋中。干生薑片、鹽,胡椒粉這伙夫心中有稱,大手抓著。

  左光斗拄著拐杖,孤零零1個人走在長安街上,將1個個上前攙扶的官員推開,耍著脾氣。

  「左公。」

  這麼大的事情,京里誰能睡安穩?尤其是順天府尹劉宗周,鬧事情前不怕,鬧事情時不怕,冷漠對峙有時間考慮了,誰不怕!

  「哼!」

  瞪1眼有煽風嫌疑的劉宗周,左光斗握著竹杖敲地咚咚作響:「老頭子還沒瞎!1個2個攪風攪雨,是嫌日子安生了,還是覺得真委屈?縱是委屈,更委屈的人海了去,人人都受不得委屈,朝廷怎麼辦!」

  東林舊有元老中,活下來的不多。趙南星牽連太深卻識時務被流放到河套看管草場;高攀龍作為開創東林的元老,實力太弱作惡不多,削去官籍在蘇州府養老;左光斗作為李3才之後實力第2大,好在識時務各處配合,才留在京里。

  其他東林元老中葉向高是國相,袁可立正籌備著下1屆相府施政措施。還有其他的元老、2代領袖們,都死了,死的1干2淨。

  東林2代中,至今活命的只剩下成基命這個6歲過了的台灣巡撫,進入侍從司的游士任,還有1個征日序列的監軍譚昌言。李邦華也脫離的早,現在是兵部左侍郎。其他的,都死了。最開始沒死的也因為袁崇煥那檔子事,都死了。

  至於高攀龍的弟子,左光斗的老鄉阮大鋮因為變節原因,早已不是東林人,日子滋潤也不必再說。阮大鋮的變節是東林在天啟年間由盛而衰的轉折點,暴露了東林內部派系傾軋的本質,讓外人看到了東林虛實,這也是明末時史可法與阮大鋮水火不容的原因。

  「老頭子告訴你,也告訴各處,你們做你們的,扯著我那徒兒作甚!」

  左光斗是真怕了,在東林元老中,他的脾氣比葉向高大,只比楊漣小1點。無數的朋友、看著長大的後輩填進詔獄,再也沒出來,他真怕了。

  他只想好好教導史可法,將自己這1系傳承下去。

  「左公息怒,息怒。」

  劉宗周急了,他只是彈劾遼王,只是聽到過風聲,別人試探他時他也沒答應,他是無辜的。讓大嗓門、中氣十足的左光斗再吼下去,他還怎麼活命?

  西長安門大開,不斷有官員穿著便服進去,將自家不成器的子侄像死狗一樣拖出來。

  「小兔崽子長本事了啊?」

  英國公張維賢就站在長安門前,吹鬍子瞪眼,兩員老僕壓著寶貝孫子,手裡握著柳條抽打著。

  他可是真的怕皇帝動怒,他的黑帳已經夠多了,身為頂級勛戚之1,移宮案時帶頭給宮裡禁軍施壓,1伙大臣衝進安放光宗遺體的乾清宮,在掌印太監王安的配合下,將守孝的天啟硬是死拉硬扯拖走了。

  宮中失火天啟遇刺時,勛戚家丁們無詔進宮救火被瓊華宮宿衛排隊擊斃在太液橋,已經死了1個孫子,他可不想再死1個。

  說不好,這事鬧大了,他這條老命都會讓1杯毒酒奪走。

  現在的勛戚,功勳家族除了徐家不聲不響站隊站的好,1門兩公日子紅紅火火外,其他各家誰好過?外戚家族太康侯張國紀1家又死的蹊蹺,太康侯變成了太康哀侯。

  按照一些流言來說,當今恨當官享福的,一如既往的恨。

  當初入京時9恨,恨勛戚們無權卻依舊吃喝不愁富貴樂無邊,也恨勛戚們不作為;更恨文官,恨文官不讓宗室們百姓們過好日子。所以路上在通州,逮到機會9把東林領袖李3才搞死了。

  當今是先皇手裡的刀,很鋒利。蠢貨們弄死先皇,現在好了,刀子失控。先王更是死因複雜,黑鍋讓大同將門背了,前車之鑑擺在那裡,當今胸中的恨意,怎麼可能消泯?

  甚至此次南巡,張維賢看來又是布網,準備來1網大的。被殺害怕的人,有這種想法的不少。更有樂觀的,認為當今接受了南方的示好,南巡是對示好的回應。

  就怕那些極度悲觀的認為當今去南京是專門殺人的,進而鋌而走險。

  總之,張維賢是怕了,現在孫子又稀里糊塗攪進去,別說南巡之後的事情,在此之前能熬過去再說吧。

  月夜星光下,承天門前的學子不斷灰溜溜離開,又有去而復返的,不是胸中正義燃燒,而是來拉朋友的。

  勛戚官員子弟,本來在國子監各個小圈子裡是核心人物,受壓回來拉人,成片的學子灰溜溜離去。

  一些將門子弟更倒霉,挨了一頓打不說,直接被家裡大人提到秦良玉面前,當場錄名編到軍里去了。

  作為軍將,簡直無法想像這些學子是怎麼想的。

  旁人家的孩子管不了,自己家裡的小崽子要管好,否則1死1窩。別以為軍中也是緊緊抱成1團,宣大系只是獨大而已。宣大系想清洗各地將門,已經想了很久很久。

  軍餉待遇提上來,將門家丁的維護成本直線上升,現在的將門日子也苦。侵占軍田搞走私等劣跡斑斑的將門,已經死了個差不多。餘下的都是沒膽量折騰的,自然攢不下大產業或厚實家底。

  養家丁的效益,實在是越來越低了。

  以前的家丁多了,什麼事情辦不成?家丁更是戰力的體現,朝廷也不好收拾。按著以前家丁的待遇而言,當今有7萬家丁,誰敢和皇帝掰腕子比家丁數量、戰力?

  說的不好聽了,光皇帝搜刮的那1票贖罪死囚放出來,光那個武瘋子,一根鐵棍就能滅你1家!

  西長安門成排的鍋沸騰,肉粥香氣瀰漫。

  最後僅存的2百餘士子肚子咕咕響,站不住的9坐著緩1會,屁股冷的失去感覺9跪著緩1會,變著花樣。

  被水車淋濕的士子在寒冷夜風中發燒,軍醫們又撲上去不斷拖走。

  「莫拖!莫拖!」

  程安死狗一樣趴在地上,伸著右手,抬頭看著好友顧夢麟,渾身就是使不上勁,兩名軍士1人拖著1條腿,給拖了出去。

  被毒煙燻暈的楊彝在地上躺久了,1名軍醫摸著楊彝額頭,發燒不嚴重。隨後把脈良久,又摸摸額頭,發燒嚴重了,揮揮手,軍士上前拖走。

  神智清醒的顧夢麟也打著哆嗦,拒絕軍醫把脈,9那麼跪著,仰著頭。

  身後不斷有士子見勢不妙,裝暈被拖走。

  法不責眾是1回事,現在人越來越少,法不責眾就會變成出頭的椽子先爛……

  半夜,朱弘昭給小傢伙把尿,又取來一件皮裘給裹上,睡了飽飽1覺的小傢伙精力充沛,朱弘昭不得不講一些故事,哄著。

  「有1隻烏鴉渴了,看到半罐水,嘴短喝不到。這隻烏鴉很聰明,9飛到河邊叼來小石子投到罐子裡。罐中石子多了,水也9湧出罐口,於是聰明的烏鴉喝到了水。」

  長樂主公朱淑嫫才3歲出頭,眨著眼睛聽著:「水,餓了。」

  一旁曹化淳打開成妃送來的百寶箱,取出1把奶糖遞給朱弘昭,又端來1碗溫水,提著木勺試著水溫,也是試毒。

  雙手搭在護欄上的孟弘略聽了呵呵發笑,搖著頭:「君父,這故事有意思。」

  「烏鴉喝水,記憶猶新啊。」

  朱弘昭剝開奶糖,嗅了嗅,掰開塞到嘴裡1截嚼了嚼,才將剩下1截給小傢伙餵嘴裡。

  抬手,曹化淳遞來手絹,朱弘昭墊在小傢伙脖間,手指刮掉口水,笑呵呵繼續說:「還有羊喝水的故事,1頭小羊口渴來到河邊,見上游有狼,就在下游喝水。狼認為小羊飲水髒了自己的水,便聲討斥責一番,將小羊吃了。」

  聽的迷迷糊糊,小傢伙還是呵呵笑著,她喜歡聽朱弘昭的聲音。朱弘昭的聲線清亮,咬字發音有獨特的韻味,聽著很不同。何況宮裡,禁軍當值也不會開口,宦官們又是輕柔語調,只有朱弘昭有雄厚的聲色,聽著很好聽。

  孟弘略深吸1口氣,真是令人觸動的兩個小故事。

  正坐在一旁審稿的閻應元聽了,搖搖頭1嘆。

  朱弘昭繼續剝著奶糖,掰成兩截自己先吃1截,剩下的1截給小傢伙,嚼著繼續說:「還有狐狸吃肉的故事,烏鴉去農夫家偷來一片肉,站在樹梢上。狐狸住在樹洞下,聞著肉味9對烏鴉說,聽說烏鴉的歌聲是周圍最動聽悅耳的。狐狸所言娓娓動聽,烏鴉心中喜悅便呱呱唱了兩聲。狐狸叼起落下的肉,回了樹洞。」

  「君父3則寓言,意境深厚卻淺顯易懂。」

  孟弘略說著搓搓手,眯眼看著下方跪著昂首的顧夢麟,這是他的朋友,現在也站到了他的對立面。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帶著兒子孟聞玉在京,孟府世襲爵位讓給了弟弟孟弘譽。

  劉宗周求學孟府,是他的啟蒙人之1。9這樣的交情,還不是找藉口彈劾他以示清白?

  現在有的,只是1腔忿恨。他要報仇,聞香逆軍只是刀子而已,現在只有皇帝願意為他報仇,他們有一樣的敵人。也只有皇帝,當今的這位皇帝,能幫他,敢幫他。

  烏鴉喝水罵那些人鼠目寸光自以為聰明,狼吃羊又是彰顯霸道,狐狸吃肉表示皇帝自己看的很清楚,你說的再好聽,你為的是什麼我很清楚,我就是不開口,不讓你得意。

  朱弘昭笑笑,扭頭對閻應元道:「麗亨,記下來,明日報刊上,將這3則故事發表出去。」

  「君父英睿。」

  閻應元鋪開1張紙,蘸墨:「1字不改?」

  言語有口頭白話,也有方便記錄的簡短措辭。

  以聖旨為例子,看著很高大上,朱元璋和朱棣的聖旨9很隨意,1堆白話後面附上『欽此』兩個字,蓋上皇帝寶印9成聖旨了。

  「不改了,本來就是給稚子啟蒙的。」

  朱弘昭說著,低頭親1口小寶貝額頭,整理著皮裘,裹得緊緊。

  閻應元聽了笑笑,回憶著朱弘昭詞句,1字不差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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