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江南的和親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黑衫,佩戴面罩的孟弘略側身抱拳,和聲道:「武陵楊修齡,百聞不如1見,果真名士風骨。」
聽這個年輕人口氣很大,楊鶴正要詢問對方身份,孟弘略又道:「在下孟氏宏略,隨大老爺正要週遊天下。」
孟氏是傳承快兩千年的家族,孟子是春秋魯國公族,姬姓。所以不稱孟姓,稱孟氏。
獨特的自我介紹,直接讓楊鶴動容,禁不住面容悲戚,抱拳躬身道:「公子大名,如雷貫耳。孟府之不幸,士林之恥也。我等,愧對聖公。今見公子健在,楊某……失態了。」
寶卷先生也抱著琴,屈膝1禮。
陳策指揮幾名小校擺列小桌,湊上來道:「楊公也不必傷感,鳳凰翱於9天,雖有劫難,亦能浴火重生。」
去年孟府遭難,士林引發的動盪是海嘯,隨後孔府遭難,多少士人殉死,多少士人提劍趕赴山東報仇戰死,都是1個無法統計的數據。
孟弘略只是輕輕點頭,提到傷心事他也1時難以自拔。不是楊鶴有意揭傷疤,孟府的事情,真的不是孟府1家的事情,而是士林的事情。
因為孟子君為輕,民為貴的思想主張很符合此時士林的胃口,亞聖翻身做至聖的呼聲很高,別以為孔府此時能壓孟府1頭,如果不是老1輩力保,士林早9對孔府發動了批判。
陳策又介紹朱弘林道:「此乃我家大公子。」
能稱朱弘林兄弟為公子的,只有當年隨朱以溯北上的那批老人,僅僅2多人。
此時的朱弘林表現的很離奇,死死盯著寶卷先生,讓陳策等人有些尷尬。
聽說到自己,朱弘林反應過來,抱拳道:「失禮了,這位女先生與家中故人一般無2,天下竟有此般巧合事!」
朱弘林的眼神澄澈,楊鶴也不相信朱弘林這個少年會對3多歲的寶卷先生有想法。能讓陳策稱呼為大公子的只有1個人,所以不難猜出朱弘林的身份。以此時朱弘林的身份,什麼樣的女子會得不到?
他介紹道:「這位是琴藝大家寶卷先生,乃敝人忘年之交。」
「妾身……」
「莫要行禮,否則我家二郎會打我,先生請上座。」
朱弘林非常的激動,搓搓手,待各人入座後才道:「我家二郎雖名動天下,以3尺青鋒報國,得享一切。可我這個做兄長的看來,二郎是個苦命的人,有1事要拜託寶卷先生,還望先生成全。」
楊鶴隱約猜到了,身軀輕輕顫抖,與寶卷先生對視1眼,有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朱弘昭是什麼人?齊壯王又是什麼人?
能被齊壯王看中收為嗣子,這個朱弘林能是心慈手軟的人?他的請求,誰能拒絕?誰又敢拒絕?
見不吱聲,朱弘林輕嘆1口氣道:「我也知秦淮河上逍遙,可秦淮之外的士民呢?我家二郎自幼9堅毅果敢,做事獨斷專行雖無大錯,可過於狠辣有失懷柔。父王棄我兄弟而去,我家二郎幼失親兄,又失生母,父王走後,我家二郎夜夜無酒不得眠,我這個當兄長的無力領軍為二郎分憂,也是日日灸心。」
「先生可能不知,8月末晉商餘孽混入宮中行大逆,皇帝陛下重傷不治,我家二郎力戰方才保得性命。陛下早於7月立還國遺詔,還有藏於皇室之武祖遺詔,我齊藩1系乃武祖遺脈,皇帝陛下還國於二郎,立其為儲君監國,想來再有35日北京就會下旨通告天下。」
寶卷先生雙眸瞪圓,她不相信重重護衛下的皇帝竟然遇刺了,而被士林評為餓虎的齊王朱弘昭竟然成了儲君。
江南雖然對人傻錢多1股子陳醋味的土鱉晉商很鄙視,可晉商終究是士林1份子,看著晉商集體團滅,他們哪能不怕?
她扭頭去望楊鶴,楊鶴輕輕頷首,表示他也收到了內情。
其實消息已經傳開,士林中的大人物、有些人脈的官員都知道了京里的變故。可誰都把嘴管的嚴嚴實實,這事朝廷不放話,誰敢先透露?
號稱官場消息最靈通的秦淮,竟然不知道京里的變動。可想而知那些官員有多麼的畏懼那位餓虎,楊鶴仰慕她,也對她緊守口風,更別說其他人。
氣氛嚴肅,朱弘林望向寶卷先生道:「以往有皇帝陛下在,陛下仁厚能製得住二郎激烈手段。如今皇帝遇刺,二郎承接大統,誰能治他?他終究是年青,手握社稷重器,不可不穩啊。還望寶卷先生以萬民為念,入宮為我家二郎講學音律,解我家二郎戾氣,為天下萬民造福。」
寶卷先生實在是不願意離開秦淮,更別說去虎狼環伺的禁城皇宮。
楊鶴神情嚴肅,他知道朱弘林的考慮完全有道理,朱弘昭哪是年青,在他這樣的老臣看來,完全就是握著火把在火藥桶邊上戲耍。
可誰敢硬頂朱弘昭?
朱弘昭立世以來,基本9沒犯什麼過錯,除了過於狠辣外基本完美無缺。不怕他有缺點,9怕這完美無缺!
當年的楊廣,是何等的完美,深知歷史的楊鶴可以很肯定的認為,楊廣比李世民強,強的1塌糊塗。
可就是太強了,以1人之力與門閥大姓比拼算計,結果把大隋給葬送了。
「殿下剛烈明睿,我區區1女子,如何能動殿下心腸?」
寶卷先生真的不願意去,推脫道:「監國殿下有明君氣概,所行必有大略之計較,只是世人難測而已。我終日漂蕩於秦淮,身在片隅之地,見識淺薄,如何能識國事?眼界有限,不及殿下所慮高遠,入宮去,徒惹人笑。」
楊鶴考慮再3勸道:「先生,不說這天下事,先生也該為將來考慮考慮。秦淮之上,年年數不盡的良材美玉層出不窮,這裡雖大,卻不是安養天年之所。」
他的話觸及了寶卷先生內心的傷痛,歲月不饒人,她在這裡最多也9吃十年飯,以後何去何從,確實是1個問題。
這裡是士林輿論、思想碰撞、時代潮流所匯聚的中心,這裡的氣氛非常好,幾乎達到了男女平等的地步。可1旦離開這裡,離開世人所矚目的聚光之地,到了黑暗的地方,真的9麻煩了。
在這裡衣冠楚楚的人,到了黑暗的地方,變成什麼樣子,到死都看不清楚。
低頭沉吟片刻,寶卷先生苦笑道:「若入宮,天下人又該如何看我?縱是僥倖勸得了監國殿下,世事人心因我1言,有失有得乃是必然,他們又會如何說我?」
她改變朱弘昭的1個決定,有的人收益,有的人會有損失,有損失的人不敢說朱弘昭,自然會說她的不是;得到好處的人只會讚揚朱弘昭聖明,與她又有什麼聯繫?
秦淮2年,她看慣了風雨,所以才不願離開這裡。
離開秦淮的名妓,那些白頭偕老的是得天之幸,更多可憐的就要流動趕赴飯局賣唱,1局飯也935兩銀子,有時參加個飯局,遭到什麼樣的待遇只有當事人知道。
而在這秦淮上呢?
想要登上花船,不掏個幾兩銀子那是休想,想要見見容顏,要麼有才,要麼有財。
她實在是想不通怎麼有那麼多的傻姑娘,在這裡攢錢贖身生活著不好麼?非要出去看人眼色,將性命寄托在1紙契約上由人掌控。
對她來說,朱弘林的請求有些荒唐,可楊鶴、孟弘略、包括陳策都覺得很好。因為朱弘昭太能殺了,晉商那麼多的人,他說殺9殺了。
這種敢殺人的心腸,與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何等的相似,有個能讓朱弘昭下不了手的人去勸諫他,對誰都好。
可楊鶴說的有道理,她不能不為以後做考慮。
輕咳兩聲,孟弘略道:「先生若為名譽擔憂,這點大可放心。監國殿下若親善先生,不長眼的東西,自有監國殿下收拾。我孟府,亦會為先生正名,先生是為天下人去的,也是為江南士紳去的。不開眼的混帳東西,甚至不勞監國殿下,我孟學、心學子弟決然不會坐視不理。」
「再者,先生入宮若得不到殿下親善,留在宮裡閱讀宮廷音律典籍,編寫當世樂譜留於後人,也是極好的。總比這繁華於表,敗絮其里的秦淮來的強。」
孟弘略不得不為士林做考慮,他篩選心學子弟,要帶著他們磨練身心,為的就是讓朱弘昭能看順眼士林子弟,讓他知道士林子弟也是於國有用的。
強大的朱弘昭,給了無數人的壓力。
孟弘略甚至相信,只要為寶卷先生入宮造足勢頭,江南士紳就會安心,江南安心,朱弘昭也9少了猜忌。彼此少了猜忌,才能融洽,什麼事情都可以慢慢談,沒必要直接動刀子。
動刀子,在朱弘昭面前,江南人甚至連趁手的刀子都沒有!
區區1個陳策帶著青州衛來南京,這座江南的政治、經濟、文化核心重鎮,直接9軟了。要知道青州衛是水師編制,編成以來只在天津北運河擊潰了天津鎮毫無軍備的叛軍楊國棟部,再無其他戰績。
飛熊軍、神策軍可都是1刀1槍殺出來的威名,而青州軍威名平平,都能把南京、江南鎮住,可想而知江南人在武力方面,有多麼的孱弱。
朱弘昭有武力,有大義,江南人有財力,有筆桿子,雙方都有自己的思想追求,雙方撕破臉皮,絕對是動搖國本的事情。
所以,能避免還是要避免的比較好。
朱弘林想的沒那麼遠,他只想找到1個替代品去關心朱弘昭。
誰都想關心朱弘昭,能不能得到朱弘昭的信任是關鍵。而巧遇的寶卷先生,有極大的可能得到朱弘昭的信任和親善。
朱弘昭實在是太多疑了,想要他信任1個人,並接受對方的關心,實在是太難了。
朱弘林身體不好,他可以勸朱弘昭,可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他不希望自己死後,自己的弟弟面對1群只圍著他討好處的人。
失去親情的羈絆,朱弘昭做出什麼事情,朱弘林想都不敢想。作為宗室,作為朱以溯的嗣子,他的良心催促著他,他不能讓自己的弟弟被1群冷血只要好處的人環繞。
他不信任朱弘昭的那些女人,包括後母侯氏。給了寶卷先生承載江南和天下平安的負擔,他相信這位寶卷先生不會讓他失望。
1個能在秦淮河上生活這麼久而不為繁華所動的奇女子,留在這裡還生活的很好,說明她聰明,才藝卓絕也說明她聰明,沒有急著答應也說明她聰明。
如霜月華下,寶卷先生哭笑不得,這些衣冠楚楚的人,自己不敢去,卻將她1個弱女子送到虎口。
可這裡的每1個人,都能決定她的命運,她沒有第2條路選擇。
楊鶴眼神閃爍,他覺得自己應該見見老朋友,1個寶卷先生只能管1時,能不能起作用還是另說。他覺得應該遴選1批名妓,隨寶卷先生入京……
最好,將來的太子有南人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