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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秦淮河上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這裡有一套留守百官體系,6部5寺應有盡有,整個南直隸9歸南京城的百官督管,這裡的政治更為清明。

  因為這裡沒有皇帝,各黨官員有問題沒必要鬧到朝堂上,都是私下裡解決的。什麼事情鬧到朝堂上,那就是非黑即白的事情,失去了緩和的餘地。

  南京沒有皇帝,卻有朝議,是百官集議……先進否?民主否?

  集議是百官的事情,卻有南京鎮守太監和南京守備把關,3巨頭另1巨頭南京兵部尚書地位比較尷尬,沒什麼份量。

  南京守備世代由徐家的英國公或定國公接替,掌握著南京大營。這一點無人能動搖,徐家的地位就是如此的穩固。

  而上監督南京留守文武,下監督南京大營的南京鎮守太監都是司禮監太監外放兼職,1個個都是皇帝親信,是說得上話的人。

  而南京兵部尚書呢?名義上是留守百官之首,可他敢統合南京留守的百官?沒有留守百官的支持,他又有什麼地位可言?

  他只是1個留守官員的頭頭,負責居中調解的。再說,南京官員都是北京政治鬥爭失利被派發過來的。屬於那種有關係,有才華不能直接削籍的,或者就是來這裡養老,最後保持官身維持基本的榮譽退休的。

  9月十六的夜晚,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秦淮江邊,十八歲的青州衛指揮使陳策在十餘名親騎護衛下,護送著3多名青年俊彥登舟暢遊。

  此時江上,花船成片,各色燈籠如群星爭輝,照的一片光亮。

  往來花船上,各色聲樂、吟詩聲,辯論聲、笑談聲交織,一片熱鬧,比白日裡的南京城還要熱鬧3分。

  龐大的戰船在身姿嬌小的花船群中,是那樣的顯目。

  船上1排排的旌旗在夜風中飄揚,猙獰的炮口,手執火把,身披紙質罩甲的青州衛將士護衛4側,站的筆直,與這秦淮江上的風格,格格不入。

  船頭,朱弘林1襲粗布青衫,手執摺扇,雙手負在背後看著迎面而來分向規避的花船,輕輕1嘆道:「孟兄,小弟不喜奢華,這南京白來了。」

  孟弘略黑衫,佩戴面具聲音朗朗,張開雙臂迎接清涼參雜淡淡脂粉香氣的夜風:「怎會?南京有才有德之俊彥就在此處,到時1同攀爬名山,涉足惡水,砥礪身心也是難得好事。若遇剪徑小賊,持3尺青峰盪滅,當真痛快!」

  官方通報的消息是孟弘略重傷難治,孟府世襲官位由其弟繼承,並沒有明確說他身亡。所以他的出現,並不突兀。

  他在士林中的聲望,真的很高,尤其是對青年1輩。他是孟府嫡長子,母親又是孔府嫡女,在文壇士林,他的血脈十分之高貴。

  而孟府遭難,孟弘略死戰不退,更為他贏得了數不盡的名望。所以他人剛來南京,提筆1書,9將南京最有潛力的1批青年聚了過來。

  「孟兄所言在理,小弟希望行程能略做改動。東南之行暫且放下,小弟想去西南1趟,看看西南戰後休養狀況,也看看汪先生之教化大業。然後走嘉陵水道,去塞外祭奠邊軍。」

  「如此也好,遼東戰事聽聞進展神速,說不好還能去趟遼東。」

  孟弘略不在意去什麼地方,他只想帶著這些人遊歷山川,完成自己的心愿,也歷練一番這些年輕人,他覺得有這樣經歷的文人,才是朱弘昭想要的人。

  抵達南京,在陳策這裡他們才知道京師中的變動,1個個也是感嘆不已。

  士林未入仕的士人,喜歡結社。結社,往小的說以地域為核心,凝聚起來的1股士人力量;往大里說,就是一種思想的凝聚。

  凝聚了,才能在發展中升華,或發現行不通而否定。否定不適合、沒有生命力的思想,才能讓後繼者少走冤枉路。

  不同的社,有不同的追求。

  他也準備結社,社名行社,以務實為核心思想。孟學、心學是1條脈絡延續發展而來的,反對虛言妄談,追求真切務實。

  陳策端著盤子走過來,笑道:「大公子,孟先生,請嘗嘗這日本來的清酒,風味別具,酒性溫潤。」

  日本清酒就是尋常米酒,不過因為釀造時加入富含礦物質的西宮地區泉池硬水,導致口味非常的好,難以複製。所以江南地區,尤其是這秦淮河上,這種貿易來的清酒大受歡迎,很受名妓們的青睞。

  據說,喝了能美容顏膚質……

  在江南,只要有錢,可以買到任何地區的特產,這就是此時的江南。

  朱弘林拿過1小瓶,遞給孟弘略,又取1瓶道:「阿策,弄些清淡小菜來,一起坐坐。」

  「成,大公子稍後。」

  陳策轉身去吩咐,朱弘林與孟弘略舉著廣口細頸的原產日本酒瓶對那1頭接過酒的青年士人示意,眾人舉著酒瓶算是回禮。

  船頭擺著小桌,擺著鮮藕片等新鮮剛產獲不久的涼拌小菜,3人盤坐在小桌前,在淺淺酒碟中添酒,共飲1碟。

  握著袍袖擦拭唇角,朱弘昭搖頭笑道:「這酒碟不好,端不穩就會遺漏。」

  「其實流行這麼做,咱也覺得有意思,9拿這藩貢淺碟,要不咱去給大公子換酒盅?」

  朱弘林搖搖頭道:「客隨主便,9不勞煩了,說說南京城裡的事情吧,咱也好心裡有個數。」

  孟弘略吃了一片藕片,並不發表態度。他的官方身份此時是朱弘林的幕僚,並沒有官籍在身,也沒有參與這種談話的官職和資歷,聽聽就好。

  「英國公1家尚算難得,南京大營雖不如邊軍訓練精銳,倒也按時操訓。南京大營兵備齊整,比之京營強出不少。在這奢華之地,頗為不易。」

  陳策說著,為自己斟酒,頭低著:「不過有些事情也是難免,南京大營屢經更革,應有兵員4萬6千人,實際兵員不足兩萬,不過都是精壯,具有1定戰鬥力。7日前英國公9將兵符交出,閉門不出,南京算是控制住了。」

  南京兵員不足,甚至是武備稀鬆荒馳,是北京樂於看到的情況。原來的南京大營兵員更少,朱弘昭在西南整頓裁撤增援而來的南軍,不少人吃慣了這口飯,被退伍後沒去處,又來南京投軍,這批參過戰的南軍補充了南京的兵營,也增強了戰力。

  「另有鎮守大人助力,百官那裡動彈不得,此地無虞。」

  鎮守太監數量是常設兩員,只有1人掌關防印,有勢態緊急主動出軍的權力。有時也會空缺或增補,各地鎮守太監,以南京為尊。如果上面關係硬1點,與皇帝的關係好1點,南京鎮守太監完全就是土皇帝。

  各地鎮守太監只有監軍、監餉及掌控礦稅、匠坊的權力,而唯獨南京鎮守太監有向朝廷舉薦人才的權力,也有直接彈劾南直隸上下官員的權力。

  當然了,南京鎮守太監不可能有升賞官員的權力,有了這權力,那就真成土皇帝了。

  政治上規定如此,但鎮守太監還是能提拔下面人的,只是要走關係,這1點與其他官員沒區別,給了東西就會有收穫,人情買賣而已。

  南京鎮守太監的一切都來源於皇帝,皇帝要換了,他們怎麼會對抗,急著抱陳策的大腿還來不及,怎麼敢和陳策鬧彆扭、談條件?

  孟弘略旁聽,不由再次感嘆,當年朱弘昭家裡的1個少年家僕,也能有如此才華,當真是稀奇。山東平叛時,陳策更以侯府2百護衛擊退輪轉將軍數千之眾,擊斬7百餘人。

  有輝煌的戰績,在軍界出道也早,更受朱弘昭看重,將來前途當真不可限量。

  看看朱弘林的態度就知道了,兩人問答就像家裡人說話一樣,說的好像是尋常家事。實際上國事就是此時朱弘林的家事,只要朱弘昭不反對,朱弘林別說過問,就是插手也很正常。

  從贛南回到南京,正準備休整兩日9啟程回京述職的贛南巡撫楊鶴,也就是楊嗣昌的老子在花船上聽曲兒,1襲布袍頭戴唐巾,坐在船首兩腳泡在清涼江水中,搖頭晃腦微醉聽曲,他只是來聽曲的。

  秦淮河上的氣氛非常的嫻靜,看著這裡的繁華與祥和,士林中人都會醉心如此。所以正派1點,生性嚴肅的官員也會來秦淮河上放鬆心情,有些花船是出租的,往往有官員,或豪商帶著家眷共游江上,享受著這裡的一切。

  「戰船?」

  楊鶴看著迎面緩緩駛來的福船,隱約還能看到火炮,不由1笑扭回頭問:「寶卷先生,秦淮河上何時有了戰船?」

  艙內撫琴的女子停手,清朗聲音傳過珠簾:「那應該是青州衛指揮使陳大人的旗艦,這幾日陳大人夜裡駕船巡遊,倒是惹出了不少事端。」

  「寶卷先生可願說說?夜風正好,來看看我大明戰船,唔……秦淮河上的戰船,當真豪邁。」

  陳策的旗艦是3料的福船,這裡5料福船走不得海運,9退休改造的大花船也有,可只有這艘旗艦最為霸氣,起碼1排排的火炮,獵獵作響的戰旗,威武成列的水軍將士,看著9很帶感。

  珠簾由侍女揭開,艙中走出1名3多歲的女子,身穿復古風格的漢曲裾:普通白布為底,大紅飾邊,黑玄色纖體祥雲繪飾白底,顯得清新不失厚重。

  她面容樸素秀麗,長髮披肩,慧秀之中帶著3分灑脫。

  寶卷先生在秦淮河上快2年了,結識的朝中大員不計其數,對她仰慕者如過江之鯽,可她不願離開這裡,她喜歡這種自由的生活壞境,不願走出去看人臉色。

  楊鶴壯年時也追求過,可惜失敗了,毫無例外的失敗了。

  此時的楊鶴衣袍敞開散熱,懶洋洋倚靠在護欄上,毫無朝廷重臣的風度,也不像1個持重老人,倒像當年那個數次進京趕考,屢次失敗卻不灰心的昂揚輕狂的中年人。

  他萬曆32年中進士,兒子楊嗣昌萬曆38年進士,他只早了兒子兩屆。比起那些父子同中進士的人來說,他勉強在優秀的兒子面前能維持住一些顏面。

  低頭看1眼6多歲的楊鶴,寶卷先生輕笑道:「為老不尊,有失朝廷體面,當心被人彈劾。」

  「怕甚?此去京中禍福難料,此時不縱意,更待何時?」

  楊鶴抬頭,眼中熾熱漸起:「官不做9不做了,若落魄街頭,先生可願收留?」

  「令郎才幹名動天下,孝行無雙。哪怕父子同乞,令郎也不會餓著楊大人,何須看我1女子臉面求活過日?」

  寶卷先生打趣著,抬頭展望,輕笑道:「稀奇,這位陳大人少年得意,有齊王殿下撐著,在南京橫行無忌,如今怎麼為人奉酒?」

  楊鶴這個老頭1聽再次被拒,心中不覺沮喪,笑呵呵道:「那是人家陳大人的事情,關你我何事?」

  「你是真醉了,不是說禍福難料麼?不妨登船拜見,看能否結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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