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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人心散了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他永遠都沒想到,少年時期學堂上那個沉默的同窗朱以溯能做下如此大的事情,教育出來的兒子更是以掌兵入中樞,進而會詭異的繼承皇位。

  好在,他和朱以溯關係不錯。

  正要回糧儲重地再次核查,以作準備時,在城門處聽到急促馬蹄聲,心中奇怪回頭一看,就見城外十餘騎先行趕來,鮮紅披風,內罩皂白戰袍,背插3枚赤青白3角箭旗,瞳孔微縮吃驚道:「登萊軍?」

  急急忙忙抽出張礴送他的望遠鏡,仔細1看遠處後續馬隊足有數百騎,馬上騎士持旗執幡緩緩壓來如山如林,深吸1口氣,竟然是朝廷的天使。

  「關城!快他娘的關城!」

  城樓上,傳來右屯衛城守備將軍吳襄的急喝,仿佛急的就要提刀砍人一般。

  再次深吸1口氣,張鳳翼眼珠子左右1轉,當即牽著馬走幾步脫離門前守卒,翻身上馬在城中輕馳。

  9月十3的清晨,登萊軍護送朝廷天使抵達右屯衛城。

  整個右屯衛城直接亂了,因為他們沒有收到任何的風聲,就連朝廷使者與登萊軍馬經過大凌河堡時,駐守那裡的滿桂都沒有發來一點的信息。

  朝廷的使者,與登萊兵馬仿佛從天而降一般,遼鎮上下哪能不慌?

  這種事情一般都會提前通知,上下有個心理準備。但這麼突然的到來,往往都是奪權、清洗的前奏,為的就是不給下面反應時間。

  所以,當著朝廷使者的面,右屯衛城的城門,緩緩關上了……

  城中遼東督師孫承宗的督師府邸,張鳳翼匹馬疾馳趕來,也不下馬直接俯下身子問:「尤世祿何在?」

  孫承宗標營千總曹變蛟趕緊迎上去,少年拱手道:「尤將軍還未到職,監軍大人有何吩咐?」

  宣大軍因為何沖幹掉了1個進士出身的知州,內部醞釀的情緒爆發,將領都取得了真正的兵權,帶兵的同時有了自己的指揮權,像個真正的將軍。

  而遼鎮還是老樣子,將領就是兵頭,軍頭,別說作戰指揮權,就連基本的地位都沒有。曹變蛟也不例外,遼鎮雲傳說是他們叔侄抱上了監國殿下的大腿,他們自知自家事,那根本是沒有的事。

  遼鎮中,孫承宗知道曹家的事情,張鳳翼也知道。

  對於張鳳翼這個山西晉北老鄉,曹家叔侄對他有一種天然的親近,加上張鳳翼是進士出身的御史下派兼職兵備道,不是地方按察使司兼職,必須要給與必要的尊重。

  張鳳翼翻身下馬,將馬鞭遞給曹變蛟道:「快請他來議事,就說事關尤家3世富貴!」

  曹變蛟心思沒那麼複雜,回頭看1眼府門,張鳳翼又說:「也關乎你們曹家的前途,更關乎遼鎮十萬弟兄前途!」

  「督師那裡……」

  「瞞著!若信得過我張鳳翼,立刻封鎖正門,後門也別放過!出了事有我張鳳翼在,速行!」

  身子前傾,張鳳翼臉皮緊繃著,目光炯炯綻放光彩:「朝廷來人了,是監國殿下的人,遼鎮要變天了!」

  死死盯著曹變蛟,如果這個勇悍的少年不聽從,他就會說出他的另1重身份。

  曹變蛟年僅十六,卻是個能陣前折衝全身而退的猛人,同時也好學,張鳳翼有空會教導一些,兩者關係遠比尋常的老鄉關係親密。

  少年想的不多,低頭想了想抬頭,張鳳翼輕輕點頭,曹變蛟眥目扭頭,對身旁宗族出身的副手使了個眼色,這副手摸摸鼻子,有些遲疑,最後張鳳翼一瞪,嘆口氣抱拳離去。

  這副手尋到尤世祿,原話轉述,尤世祿很果決的點齊家丁撲向督師府。

  督師府前,已經亂成1團糟。

  守城的主將是天啟2年武進士吳襄,與天啟皇帝看好的1批將領苗子一起交給孫承宗培養。吳襄和毛文龍一樣,也是3多歲來遼東投身軍旅立業,立業後才成家,然後考的武進士,他娶得是遼東地頭蛇祖大壽的親妹子。

  面對吳襄的第1波親兵,被曹變蛟一句『督師與監軍有要事商議』堵了回去。火燒屁股的吳襄親自帶人要進去,曹變蛟毫不虛場,手按刀柄與吳襄冷冷對視。

  尤世祿趕來,見兩撥人將要火併,走上去對吳襄抱拳道:「吳守備莫與這死心眼小子鬥氣,啥事情弄得這麼大陣仗?」

  吳襄1甩袖子手從刀柄松下,搭在尤世祿肩上拉到一旁,壓低聲音急促道:「尤將軍,大事不妙!朝廷的使者已到了城下,護送的登州衛,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末將不敢開城……他們經過大凌河堡,可滿桂大帥不曾給咱中軍言傳一聲,1點消息都無,可能滿桂大帥已被……」

  尤世祿輕吸1口氣,雙目凝著:「這可麻煩了,吳兄弟先去守城,與登州衛的人溝通1下。兄弟這9去找督師稟告……」

  說著輕拍吳襄肩甲,尤世祿瞪著雙眼有些失神,呢喃一句:「大麻煩呀……」

  「那就拜託尤將軍了!」

  吳襄抱拳1禮,瞪1眼曹變蛟轉身之際握著披風狠狠1甩,大步流星去了。

  看著吳襄離去,尤世祿眼神冷了下來,咧嘴齜牙輕輕1哼:「找死!」

  他沒想到,吳襄竟然把城門給關了,不讓朝廷使者進城,這不是找死是什麼?現在還想拉著孫承宗以及遼鎮,這不是害人害己又是什麼!

  可朝廷的使者1點規矩都不講,直接就來了,吳襄連請示孫承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先把城門關了,再論其他。

  城門大大方方開著,朝廷來人處理也就是遼鎮負責人孫承宗,又不會百分百殺他們這些遼鎮將領。現在好了,融到遼鎮土著派系的吳襄做賊心虛,把城門1關徹底絕了自己的生路,也把遼鎮給拖下了水。

  「尤將軍?」

  曹變蛟上前1步,尤世祿左右看1眼戒備森嚴的府門,問:「可有人進去?」

  「未曾有旁人,止有監軍張大人進去了。」

  「好,持本將將印前往標營控制住督師親兵營。若有不服者……」尤世祿做了個手刀,輕輕1揮,環視4周看著大小軍官衛士:「其餘人手管好嘴,準備換崗!」

  「遵令!」

  眾人抱拳輕呼一聲,準備跟著干1票大的。

  這時候,東邊的旭日才冒出1個小尖尖,橘紅橘紅。

  而孫承宗洗漱完畢,正精心修理自己的鬍鬚,老僕端來早餐,稀米粥與鹹菜,還有1碟燒餅。並帶來1個消息,說是張鳳翼拜見。

  「張監軍?」

  孫承宗有些詫異,天還沒亮透,他吃完飯差不多就是擂鼓聚將議事的時間,張鳳翼有什麼急事等不得?

  老僕躬身提醒道:「今日5更,運往義州衛城的糧草9已出發,聽說天沒亮城外就有兵馬調動,似乎是張礴將軍率軍回師,要親自運輸糧秣。」

  「有這麼1回事,難道糧食有問題?」

  孫承宗說著眉頭緊皺,遼軍的糧食確實有問題,但遼軍將士的絕對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那批救濟遼民的糧食。他擔心下派任務緊急,下面的人把劣糧裝錯。

  宣大軍不好惹,指揮宣大軍的征西將軍何沖也不好惹,他們背後的那位更不好惹。

  「讓他先在中堂候著,上壺茶。」

  他覺得運給宣大軍的糧食應該沒問題,否則來的人9不是張鳳翼,而是張礴。

  吃飽喝足後,孫承宗出了後院,見府院中正在換崗,補充進來的都是新面孔,微微駐步看1眼,見他出現尤世祿趕緊迎上去抱拳道:「督師,有何吩咐?」

  「無他,夜裡可有軍情?」

  「前軍的弟兄已過了渾河,後續部隊估計也該渡過3岔河,今日午時將會抵達鞍山、海州等地。」

  這個行軍進度讓孫承宗滿意,遼軍之前裹足不進的行為就是1個洗不去的污點,讓人詬病難以自辯。

  朝野只看到了宣大軍的勝利,卻沒看到宣大軍前軍的魯莽輕率;朝野也只看到了遼軍的遲疑,沒有看到遼軍的那份謹慎。

  孫承宗有資格有底氣,無愧於心的表示,他是最了解建奴的人,他的進軍方略毫無紕漏。

  可是,朝野只看到了宣大軍的勝利,只看到了遼軍的遲疑。表現令朝廷失望的遼軍,是沒有機會為自己的行為解釋的,也沒人願意去聽遼軍的心裡話。

  對於建奴,遼軍將士是痛恨的。

  遼軍里,十個裡頭有8個與建奴有血海深仇,難道他們不想早早衝上去剁翻建奴,救自己的宗族親友於水深火熱之中?

  可他們已經被建奴打怕了,疑神疑鬼擔心重蹈覆轍,這才謹慎行軍。

  想到如今朝中的形勢,孫承宗深感無力,當著尤世祿的面輕嘆1口氣,搖搖頭雙手搭在背後,走了。

  他的這1嘆,讓尤世祿背脊發寒,躬身抱拳相送,渾身輕輕打顫。

  中堂,孫承宗緩步進來就發現情況不對,本該起身笑臉恭迎的張鳳翼此時仿佛沒事人一樣,端著茶盅輕抿,神態安詳,仿佛他就是這座臨時督師府的主人一樣。

  輕咳兩聲,孫承宗道:「張監軍說有緊要事情,願聞其詳。」

  「兩件事情,先為督師解惑。」

  張鳳翼坐的端正,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孫承宗入座,一副主人的樣子,孫承宗有好脾氣好修養,也被張鳳翼的張狂姿態氣著了。

  不遵守尊卑,就是張狂。

  「月初時,尤世威率兵襲擊山海關,無功而返。這事,是我做的,我向孫傳庭打了招呼,別說8千騎,就是遼軍8萬人,也別想從山海關過去。」

  「是你!為什麼這麼做?老夫待你不薄!」

  孫承宗瞪目,凝聲含怒:「出了什麼事情,誰給你的膽子說這些?」

  張鳳翼取了個茶盅放到孫承宗面前,斟茶,神態悠悠:「少年時,我與齊壯王同窗求學,相交莫逆。因齊壯王宗室身份,進士登科後就少了聯繫。而孫傳庭,求學於衛學佼佼於其中,我與齊壯王在州學進學,相互爭名,互引為知己。」

  「督師,朝中黨爭由來已久,幫親不幫理紮根人心。我不幫監國殿下,難道還要幫東林中的逆黨不成?」

  孫承宗有些難以置信,張大雙目:「當年孫傳庭在遼東,你2人似乎並無往來?」

  「確實如此,你們東林為了得到次輔韓閣老的支持,千方百計培養袁崇煥,我與孫傳庭有往來,表明身份的話,我還能留在遼鎮?」

  「事已至此,看來朝廷要對老夫下手了,難道監國殿下不能等打完建奴?臨陣換將,可是兵家大忌呀!」

  張鳳翼搖頭道:「督師高估自己了,遼軍因督師之令而裹足不進,導致千里參戰的宣大軍專美於前,遼東將士平白受了窩囊氣,他們怎會心甘?督師,他們早9對督師心懷不滿。」

  說著,張鳳翼輕輕拍手,曹變蛟帶著十餘名衛士進入中堂,緊接著尤世祿領著家丁3餘人環繞中堂布哨,本人進來,對著張鳳翼拱手。

  「督師,時局變化,此時已不同往日。監國殿下有天命,自然人心相向。遼鎮,也不是當年的遼鎮了。」

  遼鎮的人心,在各種反應下早已迅速的瓦解,崩潰,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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