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獨斷專行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朱弘昭身子前傾越過桌案,右臂撐著,左手按劍嘴角翹起環視,輕呼1口氣道:「諸卿,今日宮中賜宴,全城取消宵禁3日,共慶皇嫂誕子!」
可惜這個皇子來的太遲了,早半個月,就是妥妥的天啟嫡長子,可惜現在一切都晚了。
對於這個消息,朝臣只是恰到好處的表現了應有的喜悅,沒有朱弘昭想像中的那種狂喜。從側門而入探頭觀察的老魏,眼神無比的陰晦,毫無光彩與情感可言。
朝中列班的田爾耕左右打量,沒有人與他對視交流,他也低下頭去,臉上一直洋溢著應該有的喜悅。
毫無波瀾,朝臣們沒有1個站出來說嫡長子誕生,皇太弟應該退下去之類找死的話。
他們已經怕了,而有免死光環的御史系統已被清洗了一頓,上下充斥著新帝黨成員,他們誰會拆自己的台?
輕咳兩聲,朱弘昭坐回龍椅道:「今日朝中只議軍國大事,零碎小事由內閣、6部、5寺諸掌印卿集議。若有不決之事,由孤再做決斷。」
「諸卿,上奏本。」
司禮監的長聲輕唱中,兩名小宦官雙手捧著木盤走入殿中,1名名朝臣度量自己手中奏摺的份量,朱弘昭擺明了要早早脫身,他們的事情若不值1提還送上去,必然會被記恨。
「臣御史楊嗣昌有本要奏。」
楊嗣昌出列,小宦官捧著木盤走到楊嗣昌面前,楊嗣昌雙手捧著奏摺放上去。
「臣右僉都御史陳子壯有本要奏。」
「臣軍機處行人丞徐卿伯有本要奏。」
……
「臣遼東巡按方震孺有本要奏。」
前前後後94個人站出來,其他朝臣不覺得自己要奏的是大事情,又或者覺得沒必要打攪朱弘昭。
朝議分兩種,一種就是君臣共議的廷議;一種就是由指定的部門官員聯合集議,議完給出處理意見後交由司禮監,再由皇帝審閱批准蓋印。
通常都是由司禮監代替皇帝批紅、蓋印,皇帝只需要了解事情的進度就足夠了。
4封奏摺呈上,朱弘昭先拿起方震孺的摺子,方震孺是逃過一劫的御史官,遼東巡按被洗掉後,他得償夙願終於能去遼東了,這是他臨走前的最後1次朝議。
搖搖頭,朱弘昭將摺子轉手遞給王體乾,王體乾則按照廷議的流程開始誦讀,這是彈劾毛文龍的摺子,彈劾他擁軍於鴨綠江遲軍不進,又剋扣朝鮮義從軍糧秣火藥及軍餉,同時截殺朝鮮軍中信使。
「具體的意思孤明白了,遼東4路大軍中,遼軍遲疑不發,東朝軍只有朝軍過江而東江軍卻做起了過河拆橋之事。方卿的意思是毛帥截殺信使事小,關鍵在於毛帥並未側擊建奴,沒有主動配合3路主力大軍,可是如此?」
「殿下英睿,朝鮮一事有損毛帥名節,而毛帥擁軍不進,使臣不得不懷疑東江軍之意圖。再者,東江鎮設立之本意就是牽制側擊建奴之後尾,若遲軍不發,東江鎮存之何用?」
沒人是傻子,毛文龍乾的那檔子事就是為將朝鮮併入大明版籍掃清障礙。這個事情提1下9成了,不能著墨過多,免得留下太多痕跡被後人翻出來。
吞併藩屬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哪怕為這個藩屬流了太多的血,而這個藩屬還窮的叮噹響。畢竟當初都認下了這個藩屬,那就要履行宗主國的義務,那就是去保護這個小弟。現在給吞了,有自己打自己臉的嫌疑。
朱弘昭聽了點頭,這個方震孺是個明白人,感覺遼東戰事一片順利,要為東江鎮擦屁股。沉吟道:「方愛卿考慮周詳,不過東江鎮主力守住建奴東竄關卡,也是功勞一件;而且,東江鎮游擊將軍張蓋與部眾8千餘人隨熊總督鏖戰蓋州,東江鎮無功之說純屬無稽之談,無須為東江鎮存留擔心。」
「既如此,臣明白了。」
隨後朱弘昭拿起徐卿伯的奏摺,一看封面上的8個大字,抬頭去看徐卿伯。
其貌不揚的徐卿伯挺直了腰,神情堅毅。
揚著手中奏摺,朱弘昭聲音郎朗:「1月前盧象升上奏平陽府鹽政折,遭遇叛軍伏擊,盧愛卿披堅執銳身先士卒,以3人擊潰1千7百晉商叛軍,本人卻重傷拖延至今。」
不少人的腦袋下意識的埋的更低了,朱弘昭坐在最高處有一種站在講台上看學生的感覺。學生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小動作,其實在老師的視界內,是非常顯眼的。
「叛軍之意圖,非是盧愛卿,而是盧愛卿從平陽府各鹽池、鹽廠搜集之文本證據。後神策衛南下,鐵拳之下水落石出,也將晉南鹽商、鹽梟、鹽丁組成的這塊水中尖石擊碎。重傷中的盧愛卿,向孤保證,明年鹽稅止河東1地,就能向朝廷輸稅34至37萬兩之間!」
「而今年鹽稅只有28萬兩有餘,彼此相差十5倍之巨!河東如此,放眼天下以十5倍來計,鹽稅該有多少!這麼大的數字,孤算不過來,戶部來個人,給孤與朝臣們算算,鹽稅真正有多少?有多少是朝廷,又有多少進了鹽商與之勾結的貪官手裡?」
李長庚面有難色,鹽稅的紅利不僅僅是鹽政相關官員在吃,而是所有人的紅利,以各種福利的形勢依照官職高低分發。
「殿下,臣知罪,臣萬死。」
工部尚書崔呈秀出列,趴在地上。
他是天啟元年由魏忠賢推薦總管兩淮鹽務的總督,鹽稅前所未有的達到了2百4萬兩,然後他9捲鋪蓋走人了,因為他收的太多了……
「不,崔愛卿有功,怎麼有罪!起來吧,候著。」
「謝殿下洪恩,臣領命。」
李長庚抹了把汗站出來,抱著牙牌拱手道:「啟稟殿下,天下鹽稅以此時戶部統計人口所消耗用度,約在1千36萬兩。算上隱戶,約在1千5萬兩之間。」
他的一句話,將所有的人得罪了。
「哦,才這麼些……孤還以為大力整飭鹽政能收3千萬兩呢。」
朱弘昭將徐卿伯的摺子放到自己袖子裡,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也沒讓司禮監宣讀。這事辦成了固然能1舉解決朝廷枯竭的稅源,但徐卿伯絕對是死定了。誰都有爛帳,到時候翻出來他也保不住徐卿伯。
他靠的就是國法來治這些人,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讓自己的人少犯事,也別讓某些人沖的太快被集火幹掉。徐卿伯,已經犯了眾怒,遭到集火是難免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減少徐卿伯的仇恨值。
現在的朝廷,真的不缺錢。
光晉商那裡抄獲的金銀財貨就能讓朝廷躺著吃上十年,還不算晉商的各種賺錢路子。這些賺錢的渠道就是下金蛋的雞,每年能帶來3、5萬兩的收入。
神策軍在晉南的查抄,更是抄出1大批鹽商、鹽梟。總收入稍次晉商,抄獲與追繳的鹽稅贓款,也有兩千多萬兩。如此巨大的金銀庫存支撐下,朱弘昭的底氣非常的足。
鹽稅的問題,5名內閣都熄火了。
他們不敢反對朱弘昭,也不敢犯眾怒,仿佛沒事人一樣坐在椅子上。
「沒有1蹴而成的事情,崔呈秀,孤再度任命你為鹽務總督,可敢提著腦袋去幫孤,幫朝廷,幫天下萬民收回這朝廷該收的鹽稅?」
崔呈秀深吸1口氣,抱拳道:「各地鹽商豢養家丁死士,私蓄兵甲火器,臣雖有朝廷大義,卻對此般獠人束手無策。若殿下許臣3衛兵馬,明年鹽稅低於千萬兩,臣提頭來見。」
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他沒得選擇。
「好,神機營7部隨你赴任,聽你調遣。另外,既有鹽稅補充國用,從今年起廢除遼餉及各類加派。此事不容再議,這是皇兄的心愿,也是孤的心愿。但求天下萬民脫離重負能喘口氣,為皇嫂之子祈福。」
崔呈秀與武將班列的楊御藩出列行禮:「臣領命。」
葉向高雙手緊握著扶手支撐站起,露出笑容道:「殿下心懷仁德,萬民之福也,我大明之幸也。」
史繼偕也站起來道:「臣雖老朽,今日殿下之舉有扭轉乾坤之象,不禁讓臣如沐甘霖,有枯木逢春之感。願我大明如旭日東升,光耀萬民。」
看1眼如負泰山的崔呈秀,史繼偕又道:「這是個苦差事,也是個得罪人的差事,更是1個名留青史的差事。若不是殿下聖心獨裁別有思慮,否則臣不顧年老,也要爭上1爭,崔大人可要好好珍惜才是。」
「史公安心,本官已領了軍令狀。」
崔呈秀想想也是這個道理,他歲數也不小了,臨走前做1筆名留史冊的大政績,對他對他的後人門人都有著難以形容的好處,心中的負擔也小了些。
不就是殺人嗎?朝廷最近殺的人還少?遼東殺的人還少?
殺9殺那些貪得無厭的商人吧,官還是能不殺9不殺……
5名內閣先後恭維鹽稅之政,隨後6部尚書與十二侍郎,5寺正卿、少卿爭先隨後,按著資歷、官職發表自己的恭維與態度。
徐卿伯更是淌下了淚水,誰都知道鹽政方面的這場風暴是他引發的,而朱弘昭為了保護他卻將他摘了出去,避免了鹽商針對他發動的明槍暗箭。
隨後是因為義妹關係而連升數級的陳子壯的摺子,他的摺子是針對江南奢華之風的,認為過度奢華攀比是亡國之兆,希望朝廷能整頓江南,推行廉政及節儉風氣。
因為暫時沒有合適的官員,朱弘昭也不願意浪費時間,將摺子留給稍後的集議去處理。
最後是從山東齊州回來不久的楊嗣昌,他的摺子包括述職,最後說的是發生在5月份的黃河決口後續賑災問題。
天啟3年5月,黃河決口於睢陽、徐、邳1帶,上下1百5里內悉成平地,朝廷罷免受災各縣天啟元年、2年各項送京錢糧。
後續救災中,由登萊巡撫衙門負責,袁可立專心遼東戰事的各項準備,而轉交劉姓副手,結果十萬兩銀子莫名其妙的花掉了,不見蹤影。
「該殺的殺,諸卿依國法而行,容孤先走1步。」
朱弘昭見又有1名小宦官從側門跑進來,等王體乾念完,說一聲轉身疾步走下台階,險些摔倒,1個趔趄抬頭摸了摸後腦勺傻傻1笑,微微整理一下又加快腳步出去了。
史繼偕等一幫老臣互看一眼,老頭兒嘆道:「殿下重情,又嫉惡如仇,兼聽兼明,英睿果決乃明君之姿,我等之幸也。」
何宗彥忙著應和,葉向高心裡不情願,也還是點頭道:「確實如此。」
唯一的缺點就是殺心太大,讓所有人很沒安全感。
葉向高只希望該殺的人殺完了,朱弘昭能收斂殺性,不要將殺伐手段當成了常用手段。
現在都等著天啟咽氣,然後設立丞相府。到時候朱弘昭還政於朝臣,他們都摩拳擦掌等著大幹一場各展抱負。9怕莫名其妙的因為小事情而把腦袋給丟了……
梳理鹽政,葉向高雖然心疼但也是樂見其成,畢竟等明年的鹽稅收上來,這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是直接掛在丞相府的,包括罷遼餉1事,說不好會讓東林的名望達到另1個巔峰。
以前是士林中有好名聲,可能隨著鹽政、罷遼餉而使得他們在農夫百姓之間擁有極高的名望。
可這麼好的事情,朱弘昭會留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