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史繼偕發招

  他兩手空空回去，渾身血脈激亢燃燒著，渾身輕飄飄，暗贊自家米脂的婆姨就是有本事，屁顛顛找到曹少欽要了一套小宦官青絲寺服帶回偏殿。

  於是，初十這天，1個名叫韓錦的直殿監小宦官出現了。

  皇城內各直房的宮人們天色麻亮之際挑著燈，開始了1天的忙碌。最底層的宮人最辛苦，要負責皇城中1萬多人的吃喝拉撒。

  京城也在雞鳴中升起連綿成片的炊煙，各大城門駐守的軍士開始換哨，開門。

  城外連綿成串的物資車隊，裝著新鮮蔬菜水果等著城門開啟，從東直門入北城的運河水門緩緩開啟，1船船的物資直抵皇城，補充著皇城內的各庫。

  「大捷！大捷！遼東大捷！宣大軍前軍王朴將軍破老奴5子於廣寧，斬首真奴兩千3級！」

  微微封凍的泥地被報捷飛騎踏成泥點子4處飛濺，整整百餘騎報捷使者環繞京城城外的附郭街坊高聲報捷，1個個鮮衣怒馬背插大紅旗幟。

  「1千2百里加急，遼東首戰告捷，宣大軍斬首兩千3餘級！」

  從山海關換人換馬來的使者，1個個挺直腰板，1手牽著馬韁，1手揮舞著手中綢帶，紅色的綢帶飄揚78丈。

  京城的百姓還是百姓，不同於百姓們因兩千里外戰事大劫的喜悅；剛從大清洗中餘波中脫身，還未睡個安穩覺的士紳勛戚們，對於這個前所未有的大劫表現的有些麻木。

  這是他們預料中的大勝，也是他們不想看到的大勝。不是他們不喜歡勝利，而是不喜歡朱弘昭勝利。

  可那個耀武揚威的老奴實在是不爭氣，老奴也爭不了氣，他連8旗軍的口糧都無法足量提供，遼東更是各種反抗群起不絕，他拿什麼去打？

  莽古爾泰正藍旗在廣寧的大敗，正藍旗戰死3分之1，剩下的人馬都在亂軍之中被打散，天黑又是大雨無法聚集，而追兵就在屁股後面1點集結的時間都沒有，以馬甲、步甲為單位。幾人、十幾人的朝遼陽撤退。

  可1路上得聞官軍大敗建奴，有些屯子甚至見8旗兵落魄，也猜到了戰事形勢，可以說是男女老幼出動，設伏、毒殺、追蹤形跡給追殺的宣大軍附屬蒙古義從報信。

  莽古爾泰已經失蹤了，他的正藍旗也從8旗建制中消失了，逃回遼陽的正藍旗不足千人，由阿敏6弟濟爾哈朗收編整頓，可堅固的遼陽城並不能給與他們安全感，城中城外遭受嚴重剝削的遼人開始串連。

  這種情況濟爾哈朗哪能示弱？示弱，別說守住遼陽城，他們這些人1個都別想活著離開。於是，帶著正藍旗敗軍，濟爾哈朗展開了屠戮掠奪，連保守怕事的遼民家族也不放過，直接激起遼陽的大面積反抗。

  以前8旗軍威名赫赫，能震懾住，而8旗1敗，哪裡還能嚇得遼人伸直脖子挨刀？再說，軍隊的震懾力是靠戰績，直接的殺戮沒有絕對的優勢，哪怕有絕對的優勢也會激起反抗。

  濟爾哈朗錯誤的估計了此時的後金政權威懾力，使得明軍還未渡過遼河，遼河以東9爆發了連綿不斷的反抗起義。其中，毛文龍埋下的釘子功不可沒。

  百餘騎紅袍緹騎報捷信使從各個城門入城，向著承天門匯合，將捷報通傳京中，不少人家敲鑼打鼓，鳴放鞭炮。

  齊德來商會各街道的店鋪懸掛鞭炮，劈哩啪啦放了起來，1派喜慶。

  史繼偕與崔景榮兩人一起檢驗了公函與孫傳庭的公文，有些難以置信。他們能預料到勝利，可沒想到勝利來的會這麼快，這麼輕鬆。

  此時的8旗軍就是不可戰勝的代言詞，可在同樣百戰百勝的皇太弟齊王面前，8旗軍竟然會這麼弱，宣大軍從張北興和出軍，至今才8日，算上捷報的路程和記功檢驗的程序，這說明宣大軍千里奔襲的戰績不僅是輝煌的，還是無比艱難的。

  「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呀！史公，這王朴不愧是將門虎子！千歲爺眼光就是毒辣，以此虎將為前軍將，先鋒劉高旭虎將熊膽，副將郭諒有勇有謀，此2將乃先王遺澤啊！」

  早年大同鎮的激烈變動，其後宣大軍的成立，與崔景榮的坐視不理默認態度有著直接關係，宣大軍的軍功他崔景榮也有1份，此時握著報捷公函看著1連串的拗口名單，這都是陣斬的女真貴族！

  這場大勝能讓壓抑中的京師活躍起來，更能讓人心凝聚，軍事上的勝利，是政治勝利的最終決斷。政治上輸了，只要從軍事上贏回來，那還是贏了。

  齊王政治上贏了，卻大肆清洗，幾日的時間京中少了4分之1的朝臣，光京中牽連的人家高達1千7百戶，現在正向全國輻射，最後樂觀保守估計會有5萬餘人在清洗中遭到流放。

  君臣之間的對立，朝野之間的對立情緒，都會隨著這場大勝的到來而消融。

  史繼偕撫須微笑著，卻不說話，目光凝重。

  「史公，如此大勝9該宣告京中，士民同樂才對！」

  史繼偕點頭，這是穩定人心，借慶祝喜悅掃清肅穆氣氛的好機會。

  他目光環視橫掃，見楊鎬沉默神色嚴峻，行人丞徐卿伯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其他行人都是一片喜悅，並沒有看到宣大軍勝利背後的玄機。

  輕咳兩聲，史繼偕拿起桌上鐵釺轉身走向畫在屏風上的遼東形勢圖，崔景榮等人跟上。

  「諸位請看，宣大前軍攻下了本該是由遼鎮前軍游擊將軍尤世威部騷擾、側擊或配合宣大軍攻拔的義州衛城。根據前線軍報，義州是宣大軍獨立攻下的，遼鎮並無1兵1卒。」

  「而宣大軍從初2出征，初7拔下義州，彼此相距1千4餘里路程，前軍尚在插部休整1日，總共5日有4日行軍，每日35里，如此神速行軍必然疲乏。而遼軍初4出征，從錦州大營到義州，算上繞行不足2百5里路程！」

  「諸公，4天的時間吶！遼軍每日行軍只有5里，甚至還有不足！」

  「啪！」

  鐵釺被史繼偕狠狠敲在屏風木框上，老頭兒罵道：「這就是遼鎮遼軍，這就是當年的9邊之首！這就是國朝耗費3千萬金養出來的精兵強鎮！他孫承宗有何臉面高居督師之位？有何臉面回朝！」

  楊鎬眸子1縮，史繼偕這個老頭兒裝了1輩子糊塗，現在要抓住這個機會1舉搞掉孫承宗，要為朱弘昭掃清接管遼鎮的唯一障礙。

  孫承宗是天啟的老師，天啟即將大行，對孫承宗來說是1道另類的保護。朱弘昭要掌握遼鎮軍權，只能各種厚賞孫承宗，還不能大肆清洗，否則就是自己打自己臉。

  史繼偕的話，9差一句有何面目存世沒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而孫承宗是掛名的內閣又如何，是掛兵部尚書銜又如何，現在掌管軍機處的是史繼偕，孫承宗還領兵，那就歸史繼偕管！

  不怕正官，9怕正管。

  儘管東林黨與浙黨是世仇，雙方鬥爭導致直接死亡的宿仇不少，可現在的朝中形勢已經不允許他們斗，他們各自勢均力敵被齊黨與閹黨合併起來的新帝黨壓得死死，面對強勢的未來新君，他們只能自保。

  楊鎬當年兵敗是朝廷催促，而朝廷催促就是東林人上串下跳施壓造成的，因為東林人他才身敗名裂，甚至有掉腦袋的風險。

  可他還想為孫承宗說說話，可他實在是無話可說。

  史繼偕搬出來宣大軍與遼軍的戰績，不說戰績，光1個行軍速度就能給遼軍扣上畏敵不前，臨陣退縮的罪名。

  不同於糧餉優渥的遼軍，宣大軍完全就是後娘養的。天啟2年3月開始，朝廷9因為大同鎮進行衛所軍制重整，認為大同鎮能糧餉自足9罷了中樞撥付的每月十4萬左右的錢糧。

  可那時候才開春，大同鎮什麼都沒有，百廢待興就等著朝廷輸血渡過青黃不接的苦日子，可朝廷什麼都沒給！

  估計就是要餓死搖籃中的大同衛所軍，大同鎮硬是咬緊牙關，使盡各種手段撈錢，撈不來9配合塞外馬賊搶晉商的，總算是扛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日子。

  宣大軍憋著1股怨氣，打蒙古宣洩，打建奴更是不要命的打，如他們所想的那樣，用1個對比鮮明的戰績，左右開弓，狠狠抽了遼鎮1耳光，反手又給了當年掌政的那幫大臣1耳光。

  他楊鎬想為孫承宗說話，可他無話可說。在軍機處亂說話，要擔負責任的。他可不想為了保住遭齊王記恨的孫承宗而搭上自己的前途。

  他今年66歲，他覺得自己還能再活十年，他可不是病重不在乎前途的老臣。

  崔景榮屢次受到東林示好，雖然沒有投進去，可關係處的不錯。史繼偕處世做事講究平穩，現在態度這麼激烈，幾乎9差喊著要殺孫承宗了。

  所以孫承宗死定了，因為史繼偕改變風格則有必須改的原因，這個原因就是朱弘昭。可崔景榮覺得自己應該說兩句，同樣心懷不滿，崔景榮指著右屯衛道：「遼軍並非無所作為，其前軍攻克右屯，打通了前往遼河1線的坦途。右屯是計劃中前線重要的囤糧據點堅城，遼軍估計是要力求穩重，這才專心綏靖治安梳理地方，為囤糧工事做準備。」

  「8萬人，右屯有兩萬人依城而守，後有登萊赴遼軍悍將張虎部3萬人機動待命，足夠應付一切變動，另外6萬人布置在右屯1帶是什麼原由！沒有遼軍牽引建奴主力，熊延弼如何能從海路發起奇襲？沒有遼軍護衛側翼，宣大軍遠征而來，難道遼鎮想要害死宣大軍，重演遼東大敗與渾河之戰舊事？」

  史繼偕花白鬍子抖著，看1眼沉默的楊鎬，回頭對崔景榮道：「鼓樓鳴鼓，通報京師及天下宣揚大捷。遼鎮過失確實該慎重考慮，我等與葉公、韓公、何公商議後，再做處置後上呈監國殿下，由監國殿下定奪宣下。」

  走內閣的路子，為的就是讓孫承宗死的心服口服。

  楊鎬目光閃爍，這史繼偕實在是狠，不僅要逼他楊鎬，還要逼迫葉向高親自處置孫承宗。內閣？何宗彥和史繼偕是穿1個褲子的，韓爌的得意弟子袁崇煥似乎很受監國殿下看重，韓爌正急著讓徒弟從東林脫身；這樣史繼偕有了3票，崔景榮是新帝黨，哪會反對？4比1，葉向高也沒法子阻撓眾意。

  內閣集體的意志，只要理直氣壯，頂撞天子都是翻手覆掌的小事情，更別說針對1個首輔。

  而御史系統已經由新帝黨的原右都御史，現在的左都御史鍾羽正把關，6科官中清洗嚴重，由主張精簡管理的禮科都給事中解學龍管著，除了他現在的6科只有給事中，沒有都給事中。

  科道官的清洗最為嚴重，這個輿論陣地、監察系統已被朱弘昭掌握。沒有科道官為羽翼的內閣，直接9斷了兩條腿，本身內部就被架空，所以葉向高這個首輔此時的影響力降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

  葉向高都這樣，更別說連發言權都沒有的孫承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