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夜色朦朧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床榻上,懷裡的李幼娘昏昏睡去,朱弘昭抽出手轉身保住李秀娘,輕問:「府里最近有什麼變動?」
一直安靜的秀娘轉身,一片漆黑中貼近朱弘昭,枕著他右臂:「小趙管家不知道從哪裡尋來了一些人手,將府內管的井井有條。這些人耳目靈敏,府里上下處置的乾淨,內外有別。」
「乾淨就好,趙舉這人性格陰沉,手段老練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有他在,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皇宮面積是他王府的3倍,有1萬多宮娥宦官行走。他的王府裡面主人9那麼些,用不了太多的人,但寢宮1帶起碼需要5左右的宮娥宦官,宦官都是老魏給他選來的,不能不小心。
「二郎,那個陳秀勝手裡聚集了1批倭人,留在齊州早晚是個麻煩。」
「無礙,咱家現在最大麻煩就在眼前,他只是小事。」
說著,朱弘昭忍不住嘆息,將秀娘擁的更緊一些,兩人交頸,朱弘昭語氣躊躇:「現在是騎虎之勢,擊敗建奴或蒙古不是問題,問題是戰後我該如何立世?有人勸我小懲建奴養奴自重。奴寇平息,我這把寶弓也9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難道交出兵權,孤身9藩也不成?」
搖著頭,朱弘昭又是1嘆:「不可能,現在咱1家絕不能丟棄兵權。有些事情不能退,背後就是深淵,退則萬劫不復。」
皇帝再仁厚,也不可能讓他掌握那麼大的兵權還享譽天下。
兵權他不能丟,丟了別說皇帝或百官,只要山東發生動亂,無兵無將的齊王府,會被夷為平地。
而且他放棄兵權,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為他拋頭顱灑熱血的將領,1個個都會遭到清洗。這些人在他的調教下,極有反抗精神。到那時,他又該怎麼選擇?
他不相信天啟能壓住文官,否則天啟歷史上也不會掛著木匠皇帝的標籤,魏忠賢也壓不住,否則天啟不會死的不明不白。
再說他只相信自己能改變這個國家,從上到下的改變,讓這個國家趕上大航海的末班車,繼續屹立在世界霸主的位置,將中國這個形容詞坐穩。
可他缺少一樣東西,那就是名義。
綱常倫理是普世觀念,他哪怕有再好的名聲,篡位也無法坐穩。畢竟他1個宗室末裔都能爬上去,那其他的強盛宗藩也能。這不是1個好頭,開了則後患無窮。
不管主攻方向在哪裡,他必須依靠京師調度的糧餉,沒有糧餉,他將重蹈英宗皇帝的那場大敗。
英宗皇帝出征的時候7大倉沒糧,等于謙守京師的時候,又有糧了……
所以這次的兵權,他握的再穩也會被朝廷掌控的後勤所限制。但握著兵權,他才能讓人產生顧慮,並相互妥協等待時機。
缺的就是名義,有正當的名義,收拾了建奴再把蒙古打老實,他再起靖難又如何?
成祖朱棣能靖難成功,原因94個,第1是他能打,第2是建文帝手下不行,第3他是太祖皇帝的兒子,第4是當時的不少勢力對他報以同情心,旁觀皇室的這場戰爭。
最後,朱棣還要煞費苦心的給自己弄個嫡子身份,否則他根本坐不穩皇位。
或許,此次兵權將會成為他和天啟之間的不信任種子,信任這種東西很脆弱,真的很脆弱。
李秀娘沒有再說什麼,素手掀開朱弘昭棉襯,手搭上去輕輕撫著。
從他重生在這宗室子弟身上,就給了他便利,也給了1條最大的阻礙。如果是其他階層,他9不需要這麼多的顧慮。
宗室身份,先是剝奪了他走文官路子的可能性,現在又限制了他大刀闊斧的步履。
多想無異,事情都擺在面前,還有許多的變數,能走1步看1步,看著情況做選擇。束手9擒,絕不是他的性格。
李秀娘知道自己來的使命,黑漆漆的帳內閉著眼睛。
旁邊還有1個昏昏沉睡的妹妹,這讓她格外的害羞。為了不驚醒,兩個人向著床榻邊緣輕輕挪過去,棉襯、肚兜,分別藏在薄被裡。
輕輕掰開按住,長吻之後。黑漆漆只聽到悠長又顯的粗悶的呼吸聲,試了幾次,破門而入……
初綻的荷花最是嬌嫩,緩緩運動著。
1夜裡,數度馳騁,精疲力盡後顧不得收拾,緊緊交纏在一起入睡。
營外不遠處的村子裡,左良玉也是將自己折騰的渾身發軟。
大部分士卒還在沉睡,晝伏夜出作息毫無規律的李墨軒翻著山東各個方面的情報,最後翻閱齊王府情報,齊王府情報少的可憐。
看到有兩名宦官前幾日下池塘清淤溺死的消息,他眉頭輕皺,這不是好消息。
估計是有些人要試探王府的底線,於是兩個馬前卒被齊王府1把捏死。這說明已經觸及了底線,齊王府的反擊在李墨軒看來不過分,就是有些不合時宜。
「這條消息暫時壓住,不可走漏分毫。」
李墨軒對副手說著,提筆勾掉,側頭看這名百戶欲言又止,問:「有什麼事?」
「督公下令,讓小的們弄明白王府鐵錠源頭與精良火銃打造秘術。」
「做你該做的事情,這個本官回京自會給姓田的1個交待。如果他還催,讓他自己組織匠戶琢磨去,天底下哪有不勞而獲的好事情?還有,本官告訴你們,你們也告訴他,齊王的東西不好拿。」
京都皇城,因為朝臣對戰略主攻方向的爭議,導致第2波動員陷入停滯。
封鎖建奴已產生顯著效果,入夏以來被虜遼民紛紛潛逃歸來。而建奴又接連大勝,歷史戰績嚇人。對上來勢洶洶的建奴,一些朝臣沒有信心,主張遼鎮東線戰場主守。
而蒙古林丹汗每年拿著朝廷默認給與的物資,還有專用來對付建奴的插餉。可他背信棄義,違背宗藩倫理,竟然和老奴勾結,這讓朝臣們格外的痛惡,就連天啟皇帝也是恨的咬牙,故而在北線戰場主攻蒙古的呼聲挺高。
就連天啟皇帝,都對這個意見動心。
先拿蒙古開刀打出銳氣,然後裹脅蒙古僕從軍對付建奴,這個戰略構想不錯,看起來有可行性。
畢竟蒙古的戰力因為內部宗教信仰改變,使得越來越低,差不多就是軟柿子的代名詞。收拾蒙古建立軍隊和將領的自信心,甚至不需要齊王出馬,就能從戰爭中磨練出1批能打能拼的將領牽制齊王。
天啟經過半月來的思考,也越來越傾向先打蒙古練將練兵。
他不想讓齊王再出風頭,齊王威名昭著,對他和齊王都沒好處。
可又捨不得遼西各種投入辛苦建立起來的防線,若遼鎮主守,那麼那些前期投入,將會打水漂。
兩線作戰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分出主次。主攻方向不能交給齊王負責,若齊王帶著輔攻部隊卻打的比主力部隊還要輝煌,甚至主力部隊潰敗,那朝廷的威望、他皇帝的威望,必然1落千丈。
最可行的就是1路防守,聚集力量從另1路打出去。
經過最開始的熱血後,冷靜下來後滿朝發現,竟然沒人敢和建奴對陣,就連掛名內閣的總督孫承宗都在想辦法致仕。孫承宗都這樣,更別說其他人。
多少年沒有動員4萬以上的部隊作戰了?
這將是全力1擊,所以天啟皇帝越想,越是拿不定主意。就連魏忠賢,對軍事也不了解,這麼多的軍隊匯聚北直隸,他只覺得恐怖。
對於軍隊,在老魏看來分散各方駐守,別短了糧餉交給能帶兵的人9成了。現在4萬有戰鬥力的部隊聚集在一起,他9擔心鬧出個董卓來。
4萬兵馬,在全國能戰部隊中占據3分之2。還聚在一起,在京師腳下,誰都不敢給齊王統帥。而其他人,老資格的將領也有,但都不放心。
若是將軍權分散,這9違背了合軍併力的原則。
一句話,現在朝廷上下潛意識裡已經後悔了第1波動員,這才在爭議中,很默契的停下了第2波動員。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現在,只能等,等齊王入京再議議。反正兩個方向現有的兵力足以擋住蒙古、建奴,只要糧餉供應跟上,拖也能拖到冬天去。
如今的冬天這麼冷,不跑回去貓在老巢過冬,很可能會凍死在外面,尤其是東北。
天啟擔心齊王的威望越來越高,還掌握京師側近周邊的幾十萬兵馬,到時候有人煽動,來個黃袍加身齊王又該怎麼辦?哪怕沒有這樣的事情,天啟也擔心會發生。所以,不到最後時刻,他不會再讓齊王領兵。
而百官更不會允許齊王掌握這麼大的兵權,如果是在其他地方,他們不介意,還巴不得給齊王這麼多兵馬。兵馬越多,齊王只會死的越快。
可這次不一樣,軍隊就在北直隸,逼得齊王跳腳,完全可以打破京師將他們全砍了。
京中完全可以說是1日3變,各黨懾於齊王的威風,都開始放下身段,去尋找武將的支持。同時,對京營的整頓力度越來越大。
齊王給他們的壓力,只有強大的京營才能抵消。
朱弘昭根本不清楚京里這種飛速的變動,他極有可能失去這次出征的機會。
天啟對月長嘆,在乾清宮漫步走到了坤寧宮。
身邊9跟了老魏,和幾個司禮監的老太監以及一些有帶兵經驗的太監,這些人能供他隨時詢問。
坤寧宮站滿了嚴陣以待的宮女、宦官,曹少欽在裡面打地鋪,閻應元在外面,1身宦官打扮。
禁止這些人行禮,天啟對著打迷糊的閻應元笑笑,進了坤寧宮。
宮殿內燭火不復以往的密集,光線微弱。這是齊王的意思,在西南作戰的時候還不忘在奏摺里提及,因為光線太亮,還有燭火,會影響休息。
皇后穿著寬鬆棉襯,床頭擺著兩盞燈籠,她躺著右手握書,左手輕輕撫著鼓起的腹部,神態安詳。
看著皇后鼓鼓的肚子,天啟拋去滿腦袋的雜念,展露微笑搬來椅子坐在一旁,手也搭上去輕輕撫著:「祖娥,看什麼呢?」
「宋史。」張嫣現在格外的嗜睡,下午睡飽了,現在又有些失眠,比以往更豐潤的面容露出笑容:「你家二郎和汪文言論史,說岳武穆是徽宗子嗣,現在京里為了這個事吵翻了。好奇,就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之所以會吵翻,因為這個論點是有其合理性的,經的起推敲。
甚至有些人為了拿到更直接的證據,去找岳飛後人。
天啟皇帝臉色1僵,笑說:「他在詐唬汪文言,翰林們將崇智殿翻遍了,也沒翻出他說的那份孤本。」
皇帝知道朱弘昭為什麼要那麼說,純粹在給汪文言添堵。拿自己和岳飛做對比,暗罵文官幹的事情和秦檜差不多。
西南平叛兩個月的時間,齊王經歷了3次殺身大禍,都有那幫人的參與。
張嫣放下宋史,側頭看著皇帝,目光複雜之極,微微1嘆:「皇帝,齊王入京後該怎麼安排?最好是令他9藩,但有些可惜。」
天啟沉默片刻,抬頭望望頂,俯首露出微笑。伸手抓住張嫣右手,輕輕握著:「齊王若行得正,為了祖宗社稷,朕什麼都可以給他。此番戰事後,必然會太平幾年。祖娥不妨多與齊王親近,有些東西是朕欠他的,早晚要還……」
張嫣臉色微變,9見天啟目光停留在1迭厚厚的《宋史》上,良久才說:「天意,是人力不能違抗的。祖娥多看宋史,到時候會明白的。」
天啟的目光複雜而又迷茫,仿佛此時的夜空一般,迷迷濛蒙。
兩個家庭,兩個男人,都在為了以後而做著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