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身在江湖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作為天啟僅存的親人、弟弟,信王享受到的優渥待遇難以細表。可自從齊王入京後,這個傢伙年紀比他還小兩天,卻已經天下揚名,還奪走了皇帝對他的關懷。
所以信王對齊王不服氣,他看的很清楚,齊王之所以能有現在的名望地位,靠的就是齊壯王留下的精兵和調教出來的家將,有忠心耿耿的精兵強將,齊王才能在山東信步閒庭,縱橫無雙。
想要超越齊王,就要有超過齊王的戰功,想要拿到這份大大的軍功,那就必須要有強過齊王的軍隊和將領。
他獲得了監軍的職位,這是皇帝給他插手兵權的機會,他必須抓住一些兵權,否則連兵權都抓不住,他相信皇帝會對他失望的。
畢竟皇帝只是需要1個放心可靠的人來牽制齊王,不讓齊王1家獨大。並不是要對齊王下手,而是保持平衡,這樣大家都安心。
他信王不行,皇帝完全可以從宗室中挑選出來幾個分擔攬獲兵權,合起來與齊王抗拒,形成均衡之勢。
有齊王父子以宗室之末積功封王,足以表明了皇帝的態度。齊王封王后,7百多家宗室將軍、中尉放棄宗爵爵祿,皇帝刷掉大批留下1百多有基礎的宗室摻到9邊。
所以,皇帝有足夠的棋子來牽制齊王。
在齊王的建議下,所有宗室受職的宗室子弟以後以字行世。意思就是放棄拗口難解的宗室請名,而是起1個字,稱呼的不稱名,稱字。如同隋唐時,很多文武流行以字行於世。
其中也有要求,就是字中要帶1個5行偏旁的字來表明輩分。
這樣的例子很多,前有屈原、項羽、伍子胥、孟浩然、劉伯溫、唐伯虎、文徵明等等,就連後世也有,如蔣百里、吳稚暉、蔣介石、劉伯承、張靈甫等等。
當然,現在就有1個東林黨人以字行,在首善書院時這傢伙報名講課的時候,險些讓朱弘昭笑堂。他叫成基命,避明宣宗朱瞻基諱以字行,起的字叫靖之,人們以成靖之稱呼他,公文上也以成靖之稱呼。
明朝這方面不講究,可成基命這3個連在一起就有問題了。你在民間沒什麼,步入官場9成了問題。
名是長輩賜的,要改的話會遭受道德壓力。而字是名的補充,同名時可以用字來分別。而且,字也可以代表志向。
準確來說,朱弘昭的名字是名、字1體。
另外,這人和王化貞一樣,是葉向高的學生弟子。但不受葉向高看重,前段時間剛剛退職回家。待遇和東林黨死保的王化貞比起來,根本沒得比。
同時,這位成靖之與孫承宗的關係挺好。除了姓名外,朱弘昭對他挺好好感。這位在首善書院宣講時態度中立,並不像東林黨上下那麼激亢。而且,觀察力不錯,能將扮成書生的朱弘昭認出來。
回頭還是說說可憐又悲憤的信王,隨著大軍出京開拔到重慶,1路的事情令他憤怒,憤怒的無奈,無奈的憤怒。
新成立的神機營左右兩翼,名義上歸他信王統率。可主將楊御藩與齊王關係莫逆,可以算是世交。副將周遇吉又是李墨軒提拔挖掘出來的,以前還在山東臨時充當過齊王儀仗持幡力士,也是心向齊王的。
行軍時,這兩人只是來他這裡例行公事轉轉,他想和這兩位將軍說說話,拉拉關係都沒多少機會。
更令他氣憤是從京營、勛戚世胄、武臣子弟中選拔出來的1千儀衛,這些可是正兒8經的信王儀衛,他的私兵。
可這些人呢,整日與齊王府家將套近乎,沒幾個願意來找他。就連那些沒背景的武進士也看不上他,1個2個在齊王麾下找老鄉關係,拉關係什麼的。
所以1路上信王根本沒有拉到有價值有潛力的心腹,他不知道罵了這些人多少次愚蠢。難道這些傢伙不知道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的區別嗎?
而魯欽等3總兵帶著8員將領來重慶迎接他們,這些人1個個縮在大營不知道想什麼事情,3番兩次拒絕他的傳見!
所以信王真的很生氣,甚至懷疑這一切有齊王的故意安排的。所以王承恩那幾句話說到他心坎兒里了,齊王擁有這的精兵強將9該殺!
更重要的是,齊王在釣魚城被叛軍伏擊殺死,他信王完全可以打著為齊王報仇的旗幟,順利使用監軍身份將齊王的兵馬接收過來。
他有信心比齊王做的更好,他有信心帶著這些精兵強將,南平彝苗叛亂,也有信心帶著這些兵將和建奴掰腕子。
信王,沒有信心怎麼做信王?
他覺得自己胸懷若谷,有什麼不會的地方他能做到折節下交,不恥下問。他告誡自己會比齊王做的更好,齊王能信任這些人,他也能。他待之以誠,這些人也會對他坦誠相見。
現在,齊王的消息傳來了,在釣魚城以5火銃兵大破伏兵8千,俘獲兩千餘人,擊斬近兩千人。
這個消息讓他震撼之餘感到麻木,有些遺憾,又輕輕鬆了1口氣。
可緊接著又有消息傳來,說是齊王巡營時遭到叛軍火銃狙殺,這個消息讓信王又驚又喜,他隱約知道許顯純乾的那些事情。1旦傳到皇帝耳中,皇帝會不會認為是他主使的?
不管怎麼樣,齊王中了火銃8成8死定了,只是時間長短而已。
昊月下,信王在王承恩的服侍下披上貼身小號半身甲,戴上真武立頂圓邊帽,對著銅鏡照了照,想要努力擠出1個笑容,可心裡也有莫名的傷感,就是笑不出來。
笑不出來,反倒顯得有1分陰冷以及陰森的威嚴。
「殿下,真威武!」
王承恩捧著銅鏡,露出微笑讚揚。
信王只是勉強露出1個笑容,遲疑問:「伴當,本王現在是先去軍營通報眾將穩定軍心為主,還是趕赴釣魚城探望齊王?」
「老奴覺得殿下接掌軍權天經地義,不急於1時。不過這軍營的事兒也不能放下,還是去1趟為好,讓那個陳策準備船隻,殿下先去看望齊王比較好。若齊王不幸,到時由齊王開口轉交兵權,下面那些軍將也不會說什麼……」
王承恩垂著臉,小心翼翼說著,悄悄抬頭看1眼信王,見他眸子深邃起來,又趕緊把頭垂下訕訕笑道:「殿下何必拿這種小事考校奴婢,讓奴婢得意的有些忘形了……」
「王伴當說得對,孤……孤也是這麼想的。」
信王露出1個笑容,拍拍腰間空空的掛環,王承恩小跑過去取來1把細劍掛上。
信王左手按在劍柄上,右手抓著披風1角在寢室邁步走了1圈,長嘆1口氣,1甩披風,決然道:「事已至此,別無選擇。王伴當,傳令許顯純,讓他調集儀衛,咱出城趕往水寨!」
可惜,今晚信王註定要在焦慮中渡過。
1千儀衛擁著信王走西門,夜裡封閉的城門堵住了出城的道路。
「李墨軒,速速開城!」
密集火把下,許顯純握著劍鞘指著城樓大喝,揚著下巴神情得意。
「齊王千歲有令,重慶宵禁!任何人不得開城,否則潛伏叛軍偷城,你能擔當得起!」
手扶在城樓護欄上,另1手握著1壇茅台酒,李墨軒身子搖搖晃晃,仿佛隨時可能從城樓跌下去。這可是青陽子提起過,齊王念叨過的好酒,今日才從貴州運過來,李墨軒當即喜歡上了這種酒。
「齊王重傷,信王殿下要出城探望,李墨軒你硬要阻攔,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下面許顯純昂聲厲喝,極有氣勢。
李墨軒仰頭灌著酒,哈1口芬芳酒氣嘿嘿發笑:「許世兄,到底誰心裡有鬼誰清楚。帶著信王回府,擅闖城門以作亂論處,有殺錯,無放過!」
說著,將人頭大的半壇酒拋下去,摔的4分5裂,李墨軒更是大罵:「姓許的,老子給你敬酒你怎麼不接著?既然這樣,你我恩斷義絕!左右,抬銃!」
城樓上站起1排白袍銃手,端著火銃齊齊瞄著下方,許顯純眼皮直跳。
很明顯,李墨軒這個2愣子喝醉了,1旦真的開火,藉助俯射的加成,他們下面這幫人只會被威力強勁的鉛彈打成碎肉……
萬一有1個走火,可能1排銃手都會下意識開火……
許顯純不敢想像,帶人裹著信王退走。
打了個酒嗝,李墨軒看著離去的火龍不由輕哼一聲,又有些不理解齊王的用意。他覺得這種時候9該放信王去軍營爭兵權,將信王的面目暴露出來,也讓軍中意志不堅定的將領露出尾巴,好1個1個收拾。
可朱弘昭的想法他怎麼能知道?
忠誠經不起考驗,軍營中確實已經亂了,不是孫河和陳策彈壓有力,可能齊軍9直奔合州去了。現在人心惶惶,別說齊軍將領,就連士卒都在為齊王安危而神思不屬。
誰都知道,沒了齊王的結果是什麼。
這種時候,朱弘昭絕對不敢放信王出城,1旦讓他接近意志動搖,對前途絕望的將領,極有可能收買1批人,得到他們的投效。
1旦朱弘昭表示自己沒事,那這些投效信王的將佐怎麼辦?這些將佐又會怎麼想?他們不會認為自己有問題,他們選擇沒什麼錯,自保而已。
4月2中午,信王只能先放棄入軍營,乘坐貨船趕到釣魚城。
通過望遠鏡,看到的只是密密麻麻的叛軍俘虜在渠江旁打水燒飯,而齊王正在與汪文言閒談。看到齊王有說有笑,氣色紅潤,當即,信王心裡9非常的堵。
皺著俊秀眉頭,他轉頭疑惑問:「齊王莫非昨夜使詐術?」
「不可能,昨夜齊王確實被火銃擊中!」許顯純臉色蒼白,找藉口安撫自己的心肝兒,也安撫信王的心:「而且昨夜城外軍營確實亂了,做不得假。」
河岸樹蔭下,朱弘昭看著汪文言連夜寫出的建院計劃,不由笑道:「汪先生身在江湖,心存魏闕呀!」
「讓齊王殿下見笑了,只是初步計劃而已,所需財力不小。更缺乏授業先生,這個急不得。」
朱弘昭微微點頭道:「為人師表者,確實不能馬虎大意。那先生先做先期考察,選好院址後本王調集兵馬為先生出力。」
汪文言道謝,扭頭看向靠向鷂子岩的貨船,見是信王旗號,不由輕笑搖頭,有些不解看向朱弘昭:「齊王這是何意,將學生看糊塗了。」
朱弘昭左手端著望遠鏡,右手對著船首信王招手,嘴角帶著笑意:「本王曾聽人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想看看信王能不能由己。現在看來,也只是一般而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汪文言呢喃一句,撫須輕笑:「江湖2字,難逍遙呀。估計只有齊王,方有超越江湖,瀚海一般的胸懷。」
朱弘昭笑笑不語,嘆1口氣收瞭望遠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