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陰雲壓城
2023-12-17 18:06:28 作者: 孤君道
這就是歷史上的戰績,足以讓人心裡發寒。
大多數土司指望著養寇自重換取朝廷的扶助,官軍效之,這種情況下叛軍才能得到機會施展手腳。西南四川戰場內就是這樣的情況,會議散後秦朗將收集的情報呈上,朱弘昭看的不由哈哈發笑。
兵賊聯手的事情遼鎮在干,他在大同也干,在山東也干。西南戰場怎麼能免俗?
可他的兵賊聯手為的就是增強戰鬥力,方便更好的消滅敵人。可這些人呢?拿著朝廷為數不多的糧餉幹著如此不講良心的事情。
物資在西南轉運困難,外面運進來1石糧食,往往會在路途上消耗3石,報表時可能會消耗5石!
遼鎮在打,西南也在打,如果不是西南1旦失控會直接威脅到江南,可能這裡還會一直打下去。實際上明末的時候,西南兵赴中原平叛,西南又亂了起來。
現在奢崇明父子情況非常的窘迫,朱燮元像歷史上那樣,以蜀已無賊,遂不窮追。永寧既拔,拓地千里。朱燮元割膏腴地歸永寧衛,以其餘地為48屯,給諸降賊有功者,令歲輸賦於官,曰「屯將」,隸於敘州府,增設同知1人領之。
永寧衛後來與敘州合併,稱作敘永。
又移敘州兵備道於永寧衛城,時刻監督著這支衛所軍屯萬餘大軍。而王三善認為永寧衛不妥當,安排貴州1名參將同駐永寧衛城給朱燮元摻沙子,但蜀中已經平靖。剩下的事情是貴州巡撫王三善的問題,與朱燮元無關。
川蜀之地為什麼為平靖?因為朱燮元掌握著永寧衛這1帶的軍屯兵,這是1支能自給自足的嶄新衛所軍,這些衛所軍、屯將、軍戶一切都來自於朱燮元的政策!
就像大同東路朱以溯的政策一樣,朱以溯推翻了原來腐朽的衛所軍體系,重新建立。新提拔的衛所軍軍官、軍戶都會擁護朱以溯,朱以溯被毒死,他們則會擁護朱弘昭。
不是因為朱家父子姓朱,而是朱弘昭的存在能保證朱以溯的政策能延續下去!
同樣的道理,永寧原來的土司家族奢家被推翻,原來的體系在戰爭中崩解。朱燮元在這裡設立的永寧衛與軍屯,就是耕戰1體的明初衛所軍翻版!
所以永寧衛的衛所軍、周圍的屯兵屯將,為了保住現有的豐腴土地,將會為朱燮元拼命作戰。這支衛所軍,完全就是吸著奢家舊地的血,掛著朝廷的旗號編制,徹底的朱燮元私兵!
從四川擠出來兩萬兵馬,估計也是朱燮元覺得燙手的兵馬或將領。索性1並交給熊延弼,讓熊延弼帶著出川作戰。而四川,將會被朱燮元經營的猶如鐵桶!
他本身9不是正統的巡撫,人家根正苗紅的巡撫都是御史頭頭清流大員兼職的。朱燮元則是四川布政使,臨危受命當的四川巡撫。
所以不要指望朱燮元會像尋常御史清流出身的巡撫那樣守規矩,他非常的清楚,混亂的西南,只有手中有1支強大的軍隊,才能站穩腳跟。
朱弘昭雙手負在背後,竹樓外雨聲稀疏,一旁孫河掌燈照明,讓朱弘昭能更清晰的研究地圖。
手指沿著官道劃著名,朱弘昭指著兩處地方:「待孤率軍趕赴貴陽後,遂寧遣王克奴率本部千人進駐,內江由范彥明率兩千人進駐。」
這兩人都是青州衛的千戶,出列抱拳。一旁秦朗奮筆書寫調令,分別蓋上大印,最後蓋上青州衛指揮使陳策的官印。
孫河看著官道交織的兩個地方,眉頭微皺:「大王,為何要占這兩個地方?朱巡撫膽子沒那麼大,青州衛進駐,難保會讓蜀將、土司疑心。」
「不怕1萬9怕萬一,朱燮元的膽量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高!別忘了,奢崇明被逼反的時候,這朱燮元是四川布政使,重慶府就在他的治理下。哼哼,西南這塊地方不是只有官匪,而是有4個勢力。」
朱弘昭要來筆,繼續在地圖上畫著:「那些還在觀望的土司算1個,咱們齊軍也算1個。所以,都給孤把眼珠子瞪圓,別讓他們合起來挖坑將咱埋了!」
陳策有些不理解:「大王,不至於吧?」
「有人勸孤9藩,莫插手西南戰事。否則孤將會在西南粉身碎骨,你們說說,這裡是個什麼地方,虎熊洞穴也!」
在遵義劃了1個圈,朱弘昭道:「兵力不足,熊延弼率川兵歸來後,讓他分兵把守遵義。告訴他,他如果想報昔日之仇,就給孤將後路看牢靠。否則貴州,將是他與孤的墳墓!」
朱弘昭非常懷疑朱燮元的動機,他只是以己度人而已。因為朱燮元的按兵不動不符合情理,就像他在山東濟寧時按兵不動一樣,動機可疑。
歷史上玩味的是,天啟4年春安邦彥攻陷貴州,巡撫王三善戰歿。天啟5年,總理魯欽敗於織金自刎,貴州新任總督蔡復1軍又敗。而四川兵馬,只有秦良玉派弟弟秦民屏率兩千白杆兵為王三善效力,結果跟隨王三善一起戰死。
於是朝廷廷議,認為王三善等人失事是因為川軍不協助,議論後合併兩省督撫。乃命朱燮元以兵部尚書兼督貴州、雲南、廣西諸軍,移鎮遵義。
這傢伙在四川安安靜靜待著,都能撈個兵部尚書回來,可想而知是個什麼人物。而安彥邦非常恐懼朱燮元,在朱燮元還沒調動兵馬時,他9派奢崇明之子奢寅攻永寧,企圖以攻代守分擔壓力。
結果奢寅醉酒後被朱燮元派遣的刺客刺殺,而奢崇明歲數大了又死了兒子,老不堪用。於是朱燮元兵馬未動,安邦彥9感覺獨木難支,請降。
所以,朱燮元這個人的手段非常恐怖。可惜就是歲數大了些,否則活躍在崇禎時期,所謂的各種叛亂能被這個老頭兒不動聲色間滅掉。
另1頭,信王與神機營兩營參將根據最新的戰報,也在討論西南戰場形勢。
信王很聰明,很多軍情能分析出來,但他不了解底層的真實情況,只能看到表面。故而很有信心,意氣風發。
第2日,朱弘昭來見信王,請他1同檢閱部隊,信王臉色蒼白不能下床,朱弘昭只能1人檢閱部隊。
參戰部隊有神策衛孫河、劉良臣5千6百人;飛熊鐵騎李成棟、虎大威兩千;齊王儀衛銃騎1千2;神機營左右兩翼楊御藩、周遇吉4千人。
而信王的1千京營騎士儀衛,將會留在重慶等待信王痊癒。
也因為水土問題,要隨朱弘昭趕赴貴陽的1萬一千多人中患病者近3千。只能進行休整,等這些兵馬痊癒後出發。
4月十5,各部休整第2天,西南總理魯欽、總兵杜文煥、劉超各率家丁總共約千餘人抵達重慶,拜見齊王。
他們要試探齊王的態度,拿自己的命來試探。
朱弘昭詳細向他們詢問了戰事具體情況後,只是對他們好言撫慰。這,更讓隨行的一些將領疑神疑鬼。
4月十八,軍中士卒漸漸適應,先後恢復。朱弘昭邀請信王一起去釣魚城遺址瞻仰趙宋餘烈,信王依舊抱病在身,謝絕。
出了信王臨時府邸,朱弘昭面色如常帶著儀衛在城內溜達。不得不說,郭輕言總結的很對。近在咫尺的貴陽兵火喧囂,而重慶府依舊是1派祥和笑語。
漫步來到嘉陵江旁,這裡有1座嘉陵江河神廟,河神封號原來叫做善濟侯。
南宋初期,因金人侵犯西北,吳玠兄弟率兵抗擊,幾次大勝都有風雨天氣助陣。於是吳玠上奏,認為是嘉陵江神常起雲霧風雨,使金賊不安。並江水常盈,不誤漕運糧餉諸事。請求皇帝敕封,於是嘉陵江神被敕封為英顯善濟侯。
值得1說的是,吳玠兄弟在南宋初期的戰績比岳飛要出彩的多,地位、地盤也比岳飛高。只是遠離中樞,和朝堂互動不多,故而南宋初期的變動,與他們兄弟倆關係不大,也使得他們名聲並不怎麼響亮。
至於嘉陵江河神善濟侯的廟宇……他是靠欺負金人而擁有的神位名望,那麼明朝滅亡後,這個河神的廟宇還能保的住?
河神廟宇內香客散盡後,朱弘昭遣丁力上前燒香,廟內只剩1名蒼老、骨架子縮成1團的廟祝盤坐在一旁打呼嚕。
漫步過廟宇中堂,來到後院即嘉陵江河邊,面向江水雙手負在背後,朱弘昭臉色這才變了,問:「信王病情如何?」
隨行的李墨軒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昨日就好了,3餐如常。」
朱弘昭的臉色徹底陰下來了,壓低聲音凝聲道:「孤拿他當兄弟,他收到什麼亂78糟的風聲竟然悄悄藏著……」
「或許信王並不知道什麼,或許是許顯純以及王承恩的授意。」
朱弘昭緩緩點頭,有這個可能。但信王收到風聲,寧願相信王承恩、許顯純這樣的人,也不向他提醒1下,這種心性讓朱弘昭格外的憤怒。
仰頭看著西邊飄來的黑雲,朱弘昭心情更顯壓抑,袍袖內雙拳緊握,他嘴角露出微笑:「這些人還是有顧慮的,不敢將孤與信王1網打盡……」
李墨軒聳聳肩,走近兩步低頭看著奔涌而過的江水,嘴角的笑意凝固著:「或許他們擔心再出1個世宗皇帝……」
世宗皇帝年號嘉靖,是武宗正德皇帝的堂弟。就是那個天天煉丹修道嗑重金屬,還當了45年皇帝的嘉靖皇帝。他用嚴嵩將文官玩弄的欲生欲死,要說恨,文官們對嘉靖皇帝的恨意絕對超過了正德皇帝。
李墨軒的話有道理,信王是天啟唯一在世的弟弟,而天啟還沒有兒子。1旦信王和齊王折損在西南,天啟再死亡。那麼按照皇室繼承的規則,皇位極可能落到福王1系。
按輩分,福王當不了皇帝,但會有福王的兒子來當皇帝。福王教育出來的兒子,差也差不到哪裡去。搞不好,又會是1個嘉靖皇帝。
朱弘昭感受著迎面撲來的陰冷西風,緩緩點頭:「那就將那伙人收拾了,今天黑雲壓城城欲摧,不知道明天能否甲光向日金鱗開……」
李墨軒只是笑笑:「他們一切動作都在大王眼皮子下,何須此般謹慎?」
「9怕螳螂捕蟬,還有隻黃雀在後。」
朱弘昭看著雨雲飄過來,說罷轉身甩袖離去,李墨軒只是眨眨眼睛,笑了。
「貴人不抽支簽算算?」
廟宇內,蒼老的廟祝在朱弘昭經過時開口詢問,眼皮依舊閉著。
「信鬼神,而不迷信。打擾了,看賞。」
朱弘昭對著善濟侯神像抱拳1禮,轉身離去。丁力摸出1塊銀錠子上前放到神像前香案上,低頭對老廟祝笑說:「帶兵執掌殺伐,豈可全信鬼神?」
「信則有……」
老廟祝念叨一句,睜眼目送朱弘昭背影離去,渾濁雙目微微頷首,又閉上了。